第23章 過去
楊雲星輕笑了一聲，話語中卻帶著點責備的意味：“你個小沒良心的，現在才想到問啊。”她攏了攏薄薄的被子，接著說道：“你走之後，姑姑她哭的眼都腫了，一想起你話都說不出來，隻在那吧嗒吧嗒的掉淚，看得我可心疼死了。姑父摔了他平日裏最喜歡的那套明代的瓷器，氣的揚言要打死你這個大逆不道的小兔崽子。”
於牧瑾愧疚的把自己埋進被子裏，他還記得爸爸剛得到那套瓷器時愛不釋手的樣子，雖然年份並不是很久，可那做工烤瓷都非常合意，爸爸還特意把它擺到了架子上最明顯的位置，無事時常把玩，沒想到這次竟然摔了。二十多年來因為爺爺的糊塗自己吃了那麽多苦，爸爸最心疼自己了，這次能說出來打死自己這種話，看來也是氣急了。
楊雲星歎了口氣，語帶不滿的問：“那個周勇到底有哪裏好？值得你這樣拋家舍業的追到這鳥不拉屎的地方，搞得爹怒娘怨的？我今天是見到了，真是見麵不如聞名，長得油頭粉麵的，一看就不是什麽好鳥。”她實在忍不住說了周勇的壞話。
於牧瑾心裏一緊，本以為表姐是接受了周勇，沒想到隻是為了維持了表麵上的平靜，他有些難過，自己喜歡的人，家裏沒有人接受沒有人支持，這種不甘與失落攪擾著他，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楊雲星見他久久不回答，有些失了耐性：“小瑾，快告訴我，你為什麽會喜歡他？”
於牧瑾稍稍有些失神，回想起那時混亂又甜蜜的大學生活，他的眼神中帶著懷念與傷痛。“表姐，你知道的，因為爺爺的那一句話，這二十多年來，我一直都是男扮女裝。”他開了口，聲音有些晦澀。
楊雲星輕輕地應了一聲，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從小到大，我都因此沒住過校，像我這樣的人也不方便住校，無論老師把我安排在女生寢室還是男生寢室都不合適。上了大學遠離了家裏，我本來以為是不能繼續走讀的，還擔心了好久如果真住到了女寢該怎麽辦，可後來爸媽還是托了關係辦了走讀，讓我在外麵租了房子。”
楊雲星靜靜地聽著。
“大學生活也確實過得很充實，我喜歡忙碌的感覺，所以我參加各種活動，還加入了學生會，成為了學生會副會長。”那真是一段風生水起的生活，於牧瑾歎了口氣。雖然有些難開口，還是繼續說道：“也有很多男生追我，我都沒有接受，我想象不到他們如果知道我是個男生後會是什麽反應，或許……會罵我變態吧。”他苦笑一聲。
“周勇也是其中之一。”
“那個時候，他是學生會會長，我是副會長，他很照顧我。說實話，我有點喜歡他，可是不敢喜歡他，表姐，你知道這種感覺嗎？”於牧瑾裹緊了被子，像是在渴望一個擁抱。楊雲星揉揉他的腦袋，安撫了一下他。
“可是後來，後來……”他有些說不出話了。
“後來怎麽了？”見他久久不繼續，楊雲星追問道。
於牧瑾鼓起勇氣，說了下去：“後來，我無意間被喜歡他的女生看到了喉結……她就到處對別人說我是個男的，說我是女裝變態。還叫囂著讓我滾出學校，別惡心她。”他咽了咽唾沫，“這件事一傳十，十傳百，在係裏引起了軒然大波，我當時沒敢跟家裏說。和我想的一樣，那些追過我被我拒絕的男生都在背後罵我變態，說他們當初都是瞎了眼。那些女生就好像我有傳染病一樣見到我就退避三舍。”
“所有人一看到我就在我背後議論紛紛，絲毫不在意我是不是聽得到。那些人的表情，我到現在做夢都會感覺害怕，人怎麽可以壞到這個程度呢？為什麽人總是會以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另一個人呢？”
楊雲星從來沒聽他提起過這件事，此刻聽到他聲音中的顫抖還是心疼的不行，她又伸出手摸了摸看起來分外脆弱的表弟。
“後來這件事係裏的領導也都知道了，說是我給係裏帶來了惡劣影響，把我的副會長撤職了。”那是於牧瑾最不願意回憶的一段時光。
可想起那個人，他還是覺得十分溫暖：“隻有周勇，表姐，你知道嗎，隻有他。”他像是極力想要尋求認可一樣的強調著：“隻有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對我好。不把我當一個移動的病原體，女裝癖的變態。”
他的唇角帶著甜蜜的笑：“那天晚上，他把我約出來，跟我表白了。我問他，“我是男孩子啊，還是個穿女裝的男孩子，這你都不在乎嗎？”他說，“我愛的是你的人，和你的性別無關，和你的家庭無關，和你穿不穿女裝也無關，因為我愛的就是你啊，這個完整的你。”表姐，其實我很早就知道我不喜歡女生。以女生的身份生活了那麽久，我潛意識裏就覺得自己應該喜歡男生。”
楊雲星的臉黑了黑，卻並沒有打斷他。這不是他的錯，是那個老糊塗的於家當家人的錯，
於牧瑾繼續說道：“那天，我接受了他，我們在一起了。我有些害怕，但更多的是開心。事實證明我的選擇是正確的。他真的是一個合格的男朋友，每天會給我送早餐，再忙也會跟我說晚安，他把我當小孩子似的寵。他毫不在意別人的眼光，就那麽坦蕩蕩的和我在一起了。”
楊雲星對那個傳聞中劈腿的周勇有了新認識，可始終還是抱著懷疑的態度。
“和他在一起後，我心裏還是有很多的膽怯和不安，會不會他是在耍著我玩，我們會不會沒有未來，我想了好多好多，可他告訴我，一萬年太久，我們隻爭朝夕。我和他在一起兩年多了，相處了那麽久，雖然他有時候脾氣會不太好，偶爾爆爆粗口，可他也一直對我很好。”
“那你和他……做過那種事了嗎？”楊雲星覺得這事兒必須得好好確認下。
那種事？
於牧瑾的臉騰地紅了，他喏喏地說：“沒有……我，我怕疼，他也說過不勉強我，所以到現在還沒……”他害羞的說不下去了。
“那他有暗示過你想嗎？”楊雲星追問道。於牧瑾捂住臉，小聲的嗯了一聲。
楊雲星算是明白了，到現在那個周勇還沒達到目的，又看他長得年輕漂亮不舍得放棄，所以才一直和他好著。
楊雲星看著這個陷入愛河智商為零的孩子，不由得有些頭疼，她實在不忍心戳破他心中的美好。於是提示性的問道：“他最近很忙嗎？”
於牧瑾一下子被打斷了思維，迷迷瞪瞪的反問道：“啊？他一直很忙啊，他說隻有有了足夠的力量他才能毫無顧忌的和家裏提我們倆的事，也有把握讓他父母接受我。他從大學的時候就開始接手家裏的生意，我理解他的。”他為自己的懂事不作而沾沾自喜。
楊雲星被這個當局者迷的表弟噎的一口氣差點上不來。現在她開始懷疑那個周勇大學的時候就背著自家表弟亂搞了，隻是自家這個毫無戀愛經驗的蠢表弟才沒發現吧。
她歎了一口氣，任重而道遠啊。“睡吧。”她說道。
於牧瑾應了一聲，閉上了眼睛，心裏想的卻是怎麽能讓家裏認可周勇。
第二天於牧瑾起得很早，他換好衣服後喊醒了楊雲星。楊雲星既然答應了要給紅星石雜誌社提供兩篇稿子，今天自然是要去談合作事宜的，本來今天排期排到了另一家雜誌社的約談，但誰讓自家表弟在紅星石呢，那個不記得什麽名字的雜誌社就委屈一下下午再說吧。
起床洗漱好後，於牧瑾和楊雲星來到了餐廳，星月酒店作為五星級酒店，對於這樣尊貴的客人理所當然是提供免費早餐的。兩人隨意取用了一些，簡單的吃了點便準備出發去紅星石。
兩人來到前台，正準備讓酒店幫忙叫個車，於牧瑾卻感覺到身後的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轉過頭一看，趙安麵無表情的看著他，嚇了他一大跳：“老大，大早上的不要那麽嚇人好不好，你來幹嘛的啊？”
趙安手指著外麵，說道：“來接楊小姐的，你也一起來吧。”於牧瑾拉著在旁邊等待的楊雲星，跟隨著趙安出了酒店。
在酒店門口等了沒多久，趙安就把車子從停車場開了出來。趙安下車打開車門，手擋在上麵，預防楊雲星會碰頭。楊雲星還是像上次那樣向裏坐了坐，於是於牧瑾也沾了大牌表姐的光，享受著上司無微不至的周到。
星塵廣場離雜誌社所在的寫字樓並不算太遠，楊雲星看起來也沒有攀談的意思，車裏隻有晨間廣播的主持人在熱情高漲的道早安。
車子行駛了沒多久就到了寫字樓，趙安為兩位女士開了車門後，自己又坐上車打算找個位置把車停下。開走之前他突然想起來交代於牧瑾：“你先帶楊小姐上樓，我直接從地下停車場的電梯上去。”
於牧瑾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由於是去公司，他沒再挽著楊雲星的手臂，而是先她一步走到前麵按了電梯。因為完美的錯過了上班高峰期，電梯來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