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又一個親人走了
王明義死了,死在了秦朗的懷裏,跟胭脂一樣,都是他眼睜睜看著死去的。
秦朗嚎啕痛哭,老天爺為什麽這樣的殘忍,把這樣的好人都要帶走。
秦朗的哭聲在空寂的山穀裏回蕩,泉水嗚咽,山河動容。
太陽從東方地平線上穿透了厚厚的雲層出來的時候,秦朗臉上的淚痕已經幹了。
他又想起來第一次跟王明義見麵的時候。
那時候,秦朗上大一。
生活的窘迫讓秦朗想辦法試圖通過自己的努力來改變。
他出去找過各種工作。家教,遇到了黑心的雇主,快到半個月的時候,說他的講了狗屁不是,孩子本來能及格的英語現在都不及格了。
秦朗那天晚上是從那個畜生不如的家裏走著回到學校的,距離是十公裏。
回到學校的時候,天已經快亮了,秦朗抓著手裏臨走的五塊錢,保住清水溪旁邊的一棵大樹放聲痛哭。
他不明白,為什麽人和人之間會這樣,達爾文為什麽會把適者生存的自然法則公之於眾,讓原本冰冷世故的世界更是雪上加霜。
生活還要繼續,秦朗第一次學著拾荒的那些人開始了他的征程。
雖然像做賊一樣,甚至還被一個老頭用拐杖指著他罵了一頓,說秦朗搶了他的地盤,可是看著拿到手裏的十塊錢,秦朗感覺比任何時候都踏實。
他認識到,男人真的不可以貧窮。
廢品收購站的老板是一個五十六七歲的男人。
一米八的個頭,說起話來聲音就像洪鍾一樣,震得人耳朵眼兒裏一個勁的發癢。
就在秦朗要離開的時候,那個男人叫住了他,說:“那個小子,你跟我過來。”
秦朗不知道他叫自己幹什麽,跟著他穿過了如山的垃圾堆,來到了一個玻璃瓶子搭建成的房子。
房子有一個後門,穿過後門,秦朗驚訝的呆住了。
他沒有想到,在這個收垃圾的地方,居然還會有這樣優雅的環境。
後院不算太大,但是也不小,差不多有半畝地。
四周是高大的白楊樹,一條用青磚鋪成的小路把成方形的土地分為左右兩塊。
左麵是一塊菜園,整整齊齊的菜畦裏旺盛的生長著,茄子,豆角,西紅柿,小白菜,水蘿卜,甚至還有通紅的草莓。
右麵是一壟一壟的鮮花,雖然叫不上來名字,可是群芳鬥豔,心情一下子變得好了起來。
那個男人指了指放在花池旁邊的一個馬紮說:“坐吧。”
秦朗莫名其妙,心裏頭有些不安的怦怦亂跳,心說。這個老家夥不會又要生出什麽事端吧。
男人給他倒了一杯茶,是菊花茶,香味淡淡的。
“我這裏缺一個人手,你能不能過來幫幫我,每天兩個小時,一個月五百塊。”那個男人說。
秦朗長大了嘴巴,五百塊錢,夠自己的生活費了,這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好事,怎麽會落在了他的腦袋上。
那個男人以為他嫌工資少,說:“六百也行啊。”
秦朗趕緊搖了搖頭,說:“我不是……我是說,為什麽是我。”
那個男人笑了笑,說:“我看得出來,你是個讀書人。”
秦朗感覺眼睛裏辣辣的,喉頭有些哽咽。
秦朗真的像保住那個人,在他的滿是胡子茬的臉上親吻一下,說一句謝謝。可是秦朗沒有動。
那個男人拿出了五百塊錢,遞給了秦朗,說:“這個月的工資,你先拿著。”
秦朗接錢的手有些發抖,說:“謝謝。”
男人喝了一口茶,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秦朗。您怎麽稱呼。”秦朗順便問到。
那個男人聽到他的名字以後,身體非常明顯的哆嗦了一下,手裏的茶杯差一點落在了地上,眼睛死死的頂著秦朗看。
秦朗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麽,目光閃爍,不知道該怎麽辦。
良久,那個人才緩過神來,放下了茶杯,說:“我叫王明義,以後叫我老王就行了。”
秦朗看了看手上那個勉強還能夠走的手表,說:“王叔叔,時間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學校看門的老頭該不讓我進了。”
秦朗走到門口的時候,王明義忽然又叫住了秦朗,說:“等等。”
秦朗轉回身,問:“有事嗎。”
王明義從口袋裏又拿出來五百塊錢,塞在了秦朗的口袋裏,說:“拿著。”
秦朗:“您不是已經給我錢了嗎,這是……”
王明義說:“市麵的工錢應該是這麽多,你拿著吧,剛才是想占便宜,可是想到你是學校的學生也不容易,就按照市場的價格給你了。”
秦朗將信將疑,說:“那就謝謝了。”
秦朗拿著一千塊錢,走在大街上,他頭一次感覺這個城市的夜色是這樣的美好,生活也許不是想象中那樣的差勁。
往事曆曆在目,秦朗心如刀絞。
師傅不讓自己報仇,看來那個三爺的背後一定是有什麽重量級的人物,難道比江少華他們還牛B。
秦朗把王明義放在了地上,用旁邊的泉水給他擦洗身子,還有臉上的汙垢。
秦朗碰到王明義伸開的手指時,心裏不僅一凜,剛才師傅抓著自己的龍形金牌好像要說什麽,可是沒有說出來就不行了。難道這裏麵還有什麽樣的秘密嗎。
秦朗怔怔的半天沒有說話,怎麽想也想不明白。
幾天之內經曆了兩個摯愛人的生死,秦朗一時間仿佛把事情看開了。
生命終究會有盡頭,不光是師傅,胭脂,所有人都逃脫不了,也許像人家說的,這就是今生的緣分盡了,可是來生在什麽地方,來生還能夠認識嗎。
秦朗把自己的上衣脫了下來,在泉水裏洗幹淨了,然後蒙在了王明義的臉上。
四處都是石頭,憑著自己的手指肯定不能挖出來一個容身的地方。
秦朗看了看後麵的小山洞,心說,不去讓師傅就在這裏長眠吧。
山洞裏冰冷,就像是冬天一樣,秦朗把師傅用石頭掩埋了以後已經凍得臉色鐵青,身體不停的打著哆嗦。
日上三竿,秦朗坐在太陽底下,眯著眼睛默默的抽煙。目光迷茫的就像樹林裏那一層薄薄的輕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