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成全
沿著小巷子慢慢往前走，肮髒的石灰牆上是各種可怖的汙漬，暗褐色幹涸已久的血跡，無聲地記錄著曾經發生過得一切。
好像什麽都沒有改變，永遠有下流的，邋遢的男人站在角落，永遠有女人孩子的嗚咽叫喊在每一扇不知名的門後傳來。
但是我變了，腳上鋒利的高跟鞋，像是一把銳利的刀劍保護著我，也提醒著我。
在那扇門前站定，我伸出的手卻有些微微地顫抖，定了定心推開大門，一股陳舊的有些腐敗的氣味撲麵而來。
“是誰？”一聲虛弱地詢問。
借著有些昏黃的燈光，我看清了顧雪的臉，幾乎是嚇了一跳，她老的很快，也許是被身上的病所折磨，那雙總是閃著算計與陰險的雙眼灰蒙蒙的，她就那樣斜躺在沙發上，像極了一具活骷髏。
“是我。”我冷靜下來，語氣淡淡的，如果不是為了顧西城，我一輩子都不會再踏進這惡心的地方一步。
“你來啦，春歸。”顧雪抬了抬頭，沉默了半響終於喊出了我的名字。
“嗬，春歸？”我略帶諷刺地笑笑“我早就不是付春歸了。”我慢慢地走近，將手中的信封扔在茶幾上，信封裏裝了一些錢，足夠顧雪撐一段時間了。
我瞥見茶幾上堆疊著吃剩下的飯盒，看著顧雪現在落魄將死的樣子，心裏竟有一絲悲哀。
“你好好治病，錢我會打給你，以後我就不會來了，你也別再來找我了。”說完我轉過身，不再看她，我仍記得她剛來我家時的樣子，那時她還是那麽的年輕漂亮。
“春歸，你來看看我，你有空來看看我好不好？”顧雪的聲音帶著幾分哀求。
我知道顧雪是不行了，她身上沒有一點活氣，拿錢治病，隻不過是多撐個幾年罷了，我不知道她能撐的什麽時候，但是我希望她至少能等到顧西城回來。我希望顧西城回來的時候身邊至少能有個人在。
我知道顧雪在害怕什麽，即使是拖著那麽一副身體，即使現在活得那麽悲哀，她還是想要活下去，她害怕有一天默默地死了，誰也沒發現。
“我不會來，但是沒準你能等到你兒子，如果你撐得到那一天。”
關上那扇門，我還能聽到顧雪的聲音，先是哀求，再是謾罵，最後像是終於無能無力，隻剩下一片死寂。
我想還不算殘忍，至少給了她僅剩的一點希望，讓她在這地獄一般的地方，還能有一絲期許。
回到花都，看見那一片繁華喧鬧，我的臉上重新帶上了一張充滿媚氣笑意的麵具，我慢慢地走上樓，在樓梯的最高處回眸一笑，風情萬種。
我知道我現在的魅力，在這花都的六年多時間裏，那一顰一笑間的媚氣已經刻進了我的骨子裏。
“玫瑰，有客人點名要你，已經等了有一個小時了。”
我剛回來紅姐就迎了上來。
“我知道了，紅姐，我馬上過去。”我笑著對紅姐點了點頭。
我知道包廂裏麵的人一定是程於清，雖然我不想見他，但是我不想讓紅姐為難。
推開包廂的門，我聞到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花都獨特的香水味，我不知道程於清到底喝了多少酒，但是我知道他現在一定醉得不清了，我不想和一個喝得爛醉的人糾纏。
“春歸，你來了，我知道你會來。”程於清的聲音有些含混不清，整個人癱在沙發上，手裏還握著酒瓶子。
“你還來找我幹什麽，我們之間沒什麽好談的。”我冷淡地說道，這條路是我自己選擇的，我早就不在乎了。
“春歸，春歸，你是不是騙我的，你說你不想離開這裏……”程於清晃了晃腦袋，伸出一隻手按了按太陽穴。
我知道那種喝的爛醉的感覺，所以我一直不肯喝太多，即使是在陪客的時候，也是能推就推的。
“我沒有騙你，我也沒有必要，你喝醉了，回去吧。”我站得遠遠的，不靠近他。
“春歸。”程於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著我的方向走來，還沒走幾步，一個踉蹌摔在地上，花都的地板都是鋪了地毯的，我沒有上前扶他，看著他掙紮地想要起來。
“春歸，你跟我走好不好，我養你，我可以養你。”
“你喝醉了。”我慢慢地走近，站在程於清麵前，看著這個一向強勢自信的男人痛苦地蜷縮在我的腳下。
“你不該來的，對你的名聲不好。”我跨過他，拿起桌上的酒，淺淺地抿了一口，很辣。“你馬上要結婚了，被你未婚妻知道……”
“我根本不想要什麽未婚妻，我根本不想要娶她。”程於清坐在地上“我連我自己的婚姻都決定不了。”
“春歸，你不一樣，我答應你，隻要你跟我出去，我不會讓你受一點委屈。”
“可我不想出去，一點也不，我現在是店裏的花魁，沒有人能讓我受委屈，我過的很好，隻要你不來打擾我。”我轉過頭不去看他，默默地點了一支煙。
看著煙霧嫋嫋，心裏平靜了許多，我不太抽煙，很多時候我點一支煙，隻是看著它靜靜地燃燒，透過那飄散的煙霧就好像能看到甄嶸那雙沉靜的眼睛。
直到頭頂上投下一片陰影我才反應過來，程於清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過來，把我圈在懷裏，我這才看到他那雙眼睛滿是血絲。
“我還有事，先走了。”我推開他想要離開，卻被程於清一把握住手腕壓在沙發上。
“程於清。”我直視他的眼睛“放開我。”
“春歸，春歸，跟我走好不好。”他像是沒聽到似得，一遍一遍的喊我的名字。
“在這裏我是玫瑰，我是花都的花魁，玫瑰。”我冷酷地說道，我沒有忘記我的身份，我也希望程於清能認清我現在的樣子。
“玫瑰……玫瑰……嗬，你叫玫瑰是嗎？”程於清帶著諷刺意味地冷哼一聲“你就喜歡這個名字，喜歡被男人壓在身下是嗎？那我成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