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梔子的過去
我舉起杯子看向梔子,確實,我進來這兩年,長廊裏,包房裏大多混了個眼熟,但梔子我還真沒見過。
梔子用手比劃著我也不懂,牡丹就直接回道:
“當年被逼著吞了玻璃,割傷了聲帶成這樣了。”牡丹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帶過了當年慘烈的一件事,梔子反倒很平靜地看著我們。
“那這條鏈子?”
牡丹抬起梔子的手眯了眯眼:“這是甄嶸手上的吧。”
梔子點了點頭,比劃著說這是甄嶸當年補償她的。我冷笑著,甄嶸一直是這樣,對梔子是物質補償,對我就是身體補償。
牡丹搖了搖頭:“當年那件事鬧得還挺大的,要不是你現在除了這樁事,我都要以為你早就走了。”
牡丹握了握梔子的手坐到她身邊,兩個人一直交談著,牡丹問著梔子的近況,而梔子的手語我也看不懂,隻能全程靜默著,看她們交談。
梔子一直笑著,臉上絲毫沒有對從前那些傷害的恐懼和憎惡。
她離開的時候拍了拍我的手,比劃了一段,牡丹解釋說:“梔子說謝謝你。”
我笑了笑,我還以為隻是替一個沒勢力的小姐出了個頭,沒想到牡丹看起來跟她那麽熟。
“梔子幾歲了?”
牡丹挑了挑眉:“你猜。”她遞給我酒,自己就拿起梔子的那杯繼續喝著,她倆的關係看起來應該不簡單。
“她比我小兩歲。”
我訝異地看著牡丹,所以她們幾乎是同一時期進入花都的,難怪那麽熟。
“這兩年因為那件事她是退下來了,可最近花都不是缺人嗎,紅姐就把她叫來了。”
“你別看剛剛她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樣,她都是裝的。”牡丹吐了一口煙仰著頭看天花板上的燈。
“當年,吞那口玻璃渣,她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我眉頭一緊,下意識看向牡丹:“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
“一場鬧劇,債主也早就自殺了,恩恩怨怨的也沒什麽了。”牡丹淡淡地說著,遙遙地舉著手上這杯酒。
“自殺?”
牡丹瞥了我一眼,語氣突然嚴肅:“這裏的女人是真的恐怖,春歸,以後別替人出頭了,敵人能少一個就一個。”
這裏的女人,自殺?
“是五兒!”我握著杯子的手一滑,突然落到了地毯上。
牡丹突然驚叫了一聲:“你個死丫頭,我這塊地毯是剛買的你就給我弄髒!”
她連忙起身,拿過紙擦著,擦著擦著,動作就緩了下來。
我摸了摸鼻子,正想說些什麽,牡丹卻突然長歎了一口氣。
“梔子以前很會唱歌,甄嶸也喜歡她。”像梔子這樣的人,不像五兒是裝出來的清純,她是真的溫柔,加上一副會唱歌的嗓子,當年一定很受歡迎。
“然後呢。”
牡丹瞥了我一眼:“唱得太好了,五兒又是憂患意識濃烈的人,索性設計把她給害了。”
這裏的女人所有的惡毒和計謀都是自學成才,長夜漫漫,所有的時間都用在了爭名聲,爭這口氣上,連帶著最後的良知一點一點消磨。
“那晚的包廂裏來了個很有權勢的男人,他點名要梔子陪,最後五兒也一起來了。”
“裏麵彎彎繞繞的太多了,總之最後梔子惹了那個男人,被逼著吞玻璃渣。”
牡丹手指點了點眼角,不知道是在哭還是一時順手。
“我們梔子啊,連眉頭都沒皺一下,當著一圈人吞了下去。”
“那甄嶸呢!甄嶸怎麽不幫她!”我始終沒辦法想象,梔子是怎麽掏起玻璃渣再一口咽下。
那時候沒有一個人幫她,她又是怎麽忍受那幾年五兒的刁難。
“傻丫頭,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那個男人是當時的甄嶸惹不起的。”牡丹摸了摸我的頭:“甄嶸也需要時間強大的,幸好,你在他強大後才出現。”
我呆呆地看著地麵,對於花都從前的那些女人,我都是在別人的嘴裏得知她們的一生,寥寥幾句帶過而已,但那些事情是真實存在的,人也是真實存在的。
“幸好沒生命危險,但是傷了聲帶,最後不能再唱歌了。”
所以那條手鏈真的是甄嶸對梔子的補償,是對他不能保護這裏每一個女人的補償。
牡丹摩挲著我的頭發繼續說道:“至於那幾十萬的手表,梔子連看都看不上。”
能讓甄嶸愧疚的女人不多,梔子的眼界也不會那麽淺薄。
我點了點頭:“那我進來了那麽久,怎麽沒人跟我提起梔子這件事?”
牡丹搖了搖頭:“普通小姐的存活期沒那麽長,當年知道這件事的人早就去了底下的館子。”
“何況當年那個男人下了命令***息。”
我突然想到社會那麽,拉著牡丹的手問道:“那個男人是誰?”
牡丹冷笑了一聲:“兩年前就落馬了!”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全扯了出來,不知道還能不能活著出來。”
“那梔子……”
牡丹拍了拍我的手:“放心,甄嶸把梔子這件事撤下來了,少一個人知道,梔子還能挽回一點顏麵。”
我沉默著點了點頭,對於甄嶸這個人,我始終沒辦法定義。他會為了手裏的一個小姐一擲千金,會替她保留一點名聲,但又毫不留情地把知道內情的小姐貶到小館裏。
我無措地看著地毯上這攤酒漬:“牡丹姐,我大概有點害怕。”
怕這個男人,也怕這個會吃人的地方。
“所以我讓你被有事沒事就給人出頭,這次你幫了梔子,但是又跟李月清結了梁子。”
“你算算,梔子沒幾年時間就會退下,可李月清比你年輕,又比你會來事,你就算跟她保持麵上的平靜也好啊!”牡丹恨鐵不成鋼地點點我的腦袋。
我垂下頭:“明白了。”
我走出牡丹的房間時,樓下的人已經全部散了,我靜靜地從二樓看著一樓的各處,舞台,吧台,舞池,音響,還有鋼管。所有的物件一直矗立在那裏,我歎了口氣,不知道從前花都還是天上人間的時候,是不是也有永無止境的爭鬥跟陷害。
我一轉頭卻發現玻璃櫃裏突然映出李月清的人影,我定了定神看過去,竟然真的是李月清,她上去做什麽?
我隱在樓梯一角,李月清緩緩地靠著鋼管,突然一手支撐著翻了上去,扭動身體時,身上那件衣服慢慢掉落,纖細的腰肢上纏著一圈黑帶,分外妖嬈。
看這樣子,她顯然對鋼管舞很熟悉,可我記得剛進來的時候她什麽都不會,連陪酒也是一點點摸索出來的。她倒是膽大,還以為這裏真沒人了。
我偏過頭冷笑了一聲,看來做頭牌的心思已經快壓不住了,迫不及待地要頂替我了嗎?
也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鋼管舞,也跳得有模有樣的。看著她一臉癡迷的模樣,我突然起了心思。
我轉身下樓,高台上鋼管搖晃的聲音慢慢傳出來,我用力地踩著高跟鞋,和地磚撞擊出清脆的聲音。鋼管舞這種舞蹈一旦跳了,還沒熟練到極致是很難停下來的,何況裏麵還夾雜著一點媚術。
我慢慢下樓,高台上的聲音越來越虛,我勾了勾嘴角,旁若無人地繼續往門口走,走過拐角時,我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台上。
突然,她腳一滑,從鋼管上摔了下來。
我冷冷地轉過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我已經不是會心軟的人了,這兩年,除了日漸精湛的舞技,還有越來越硬的心。
至於那塊幾十萬的手表,無論最後是誰拿的,我隻要冷眼看著就行。
而晚上,注定有一場大戰,甄嶸大概又要頭疼了,又或者,他不會像從前一樣,什麽都做不了,我倒是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