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牡丹的曾經
甄嶸作勢就要把手上的蘋果扔過來。你看就是這樣，我跟甄嶸之間的相處模式奇怪得很，他也一直縱容著我。
但我問他的時候他又不肯說，我有時候惡意地猜想，等他老的走不動路了，我拿著刀逼迫他肯定有效果，不過那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現在最重要的是解決牡丹的事情。
“牡丹現在怎麽辦？”
甄嶸又拿出了他的雪茄，夾在兩根指頭間摩挲著。
“還能怎麽樣，除非白明全放手。”
所以現在的問題就是白明全在知道牡丹會被他那老婆害死的情況下還是不肯放手，想到他剛剛欠揍的模樣，我氣又不打一處來。
“那他要怎麽才肯放開牡丹？”
甄嶸瞥了我一眼：“難的。”
隨後又補充：“不光是他不願意，牡丹也不願意。”
這話一出，我偏過頭不知道該說什麽了。牡丹教過我，一旦進了這裏就要跟從前的歲月徹底告別，牡丹也是這麽做的。
我不知道白明全算不算得上是她從前的歲月，但事實上，牡丹的眼神，決定無一不在告訴我，白明全對她來說意義非凡。
“難道就這麽一直不出去嗎，就這麽躲一輩子？”
我煩躁地縮進被子裏，牡丹明明是我們幾個人之間最理智的人，現在卻把自己陷入這種境地。
“已經遲了。”甄嶸淡淡地說道。
我從被子裏探出頭問道：“什麽意思？”
甄嶸站起身朝我走過來，替我掩了掩被角後跟我解釋：“白明全的這個老婆性格利落，容不下人的，一旦知道牡丹的存在，肯定會報複。”
“何況這件事情，她沒有錯，多的是牡丹和白明全。”甄嶸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心裏一震，是啊，錯的是我們這些女人。是牡丹做了**……
“可是牡丹是被逼的！”那天是白明全逼她的！
“你真的這麽以為嗎！”甄嶸按住我躁動的身體吼道。
“我平時教你的理智去哪兒了！到現在隻會感情用事有什麽用！”甄嶸生氣了，我知道這些天不光我著急，他心裏也是急的。我們這些小姐裏，隻有牡丹算得上他精神層麵上真正意義上的朋友。
沒有人可以逼牡丹，她不願意自然有甄嶸替她料理，什麽白家葉家，通通不放在眼裏。可她還是去了。而這種預見性那麽強的未來也就這麽來了。
我們吵得火熱，沒發現牡丹已經進來了。看著我們劍拔弩張的模樣，牡丹笑得一臉張揚。讓我訝異的是她竟然抹起了口紅，身上還是那件大紅色旗袍，這樣的牡丹才是我熟悉的。
我轉過頭看了看甄嶸，甄嶸斂了神色：“你不是好奇她跟白明全之間的事嗎。”
牡丹朝我走過來半摟住我，她瘦了很多，但是精神比前幾天剛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我沉默著不說話，看著牡丹回憶往昔的模樣我突然之間有點鼻酸。
“我想開了。”
牡丹拿過床頭的一杯酒，慢慢喝著，隨即轉過頭看向甄嶸：“剛剛我跟他斷了，以後還是你養我。”
“不過他大概會給你贍養費，你別客氣，狠狠地宰他一筆。”牡丹惡狠狠地呸了一聲：
“什麽玩意兒，這麽作賤老娘。”
甄嶸已經坐回沙發，叼著煙皺眉道：
“合著你們這一出就騙走了我一張賣身契？”
牡丹笑得花枝亂顫：“不止，還徹底斷了這個孽緣。”
牡丹說是孽緣，我安靜地聽著，今夜對於我們三個人來說應該是個不眠夜。
牡丹的二十歲生日跟她十五歲生日有天壤之別。十五歲時，她每天練字聽曲，陪著爺爺穿梭在各個展會。而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她二十歲，流落到花都，生日在一頓媽媽桑的毆打中度過。
“那會兒我可真恨甄嶸。”牡丹涼涼地瞪了一眼甄嶸：“他手下的人為了逼我就範，用鞭子，木板，能怎麽打就怎麽打。”
我想起我剛來花都的時候，也同樣，酒精中毒隻能躺在木板床上。
我跟著牡丹瞪了一眼甄嶸。
甄嶸笑了笑反問：“我是逼良為娼的惡霸，不這樣做怎麽符合我這個條件設定？”
後來牡丹就屈服了，過程的曲折跟我一樣，最終死心在白明全的那場婚禮上。
所以牡丹和白明全以前真的認識，關係還不簡單，我這樣猜測著，牡丹直接說道：
“他是我未婚夫。”
我愕然地看著甄嶸，他沒有絲毫震驚，顯然是知道的。也是，這裏每個女人的來路他比誰都清楚。
“我爺爺是曾溫。”上個世紀的書法家，所以牡丹一手蠅頭小楷寫得那麽端正。
牡丹抹了一把眼淚：“我原名叫曾牧也，爺爺獨自扶養我長大，我到現在就隻會給她丟臉。”
她說這件事情除了白家和甄嶸，再也沒有其他人知道了。
曾老的尊嚴這些人也在拚全力維護。
“後來我爺爺去世，白家不穩，看我隻有一個人就把婚約作廢了。”牡丹冷笑著：“當初他們騙白明全我去國外投靠親戚了，轉眼就訂了葉家的親。”人走茶涼就是這個道理。
“那時候我走投無路，和瓊瓊一起被花都的一個媽媽桑騙了進來。”
後來的事情也就這麽順其自然地發生了，從唱戲到跳鋼管舞，從品茶到大口灌酒。十年滄桑，大概也就這樣了。
“我倒是沒想到年紀一大把了還會再見到他。”她說的是白明全，那晚也就一眼，白明全就認出她了。
“也是我自己不甘心，想要再試一次。”
“這些年他就是我心裏的一根刺，狠狠地紮在那裏，埋的更深還是拔出來是我自己的選擇，至於是什麽結局，我也樂得接受。”
我靜靜地看著這個日漸蒼老的女人，無論從前她有多麽理智的勸解我，在愛情這個大坑麵前，她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了。
風塵間裏的故事一直很婉轉可憐，我很害怕等到了屬於我的那一天，我多年積攢的一腔孤勇也會在從前的愛情麵前不堪一擊，就像牡丹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