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百六十五章 認識
朱慕雲來見許值,除了想與許值分享勝利的喜悅外,也想知道汪清海的情況。作為六師的締造者,六師完蛋了,汪清海也完蛋了。
對朱慕雲來說,這真是值得慶賀的時刻。當他在政保局聽到消息的時候喜不自禁。然而,只有在許值面前,他才能將自己的情感,真實的表露出來。
對潛伏者來說,無論是勝利還是失敗,留給他調節情緒的時間都不多。喜悅的時候,慢慢回味。悲傷的時候,需儘快忘記。這對潛伏者的心理素質,是個極大的考驗。
「按照我黨的原則,只要汪清海願意悔過自新,以後不與我黨為敵,不與人民為敵,可以放他回來。」許值緩緩的說。
很多偽軍被俘后,如果不想參加新四軍,都會放回來。甚至,還會發給路費。這樣做看似很傻,其實是一種很厲害的攻心之術。
與新四軍死戰,可能會丟命。如果繳械投降,不但可以活命,還能發給路費。試想一下,誰還會真心與新四軍作戰呢。
只有那些罪大惡極,頑固不化,手上有血債之人,才會受到人民的審訊。像汪清海,只要他認罪態度好,還是有機會回來的。把汪清海放回來,政治影響很大。
「他可是六師的師長,罪大惡極,怎麼能如此輕易就放回來呢。」朱慕雲詫異的說。此次死在六師手裡的同志有多少?難道因為汪清海認識到錯誤,就能放他回來繼續作惡?
就算組織同意,朱慕雲也不會允許的。六師被殲滅,已經付出了代價。但是,汪清海這個罪魁禍首,也必須付出代價。
「不能說師長就一定罪大惡極嘛。只要汪清海願意與我們做朋友,只要他態度端正,放他回來問題不大。怎麼,你有不同意見?」許值問,他才想到,朱慕雲來找自己,怕是要談汪清海的事情。
「那倒沒有,只是我覺得,讓他這麼輕易回來,我們太吃虧了。時棟樑已經跟我說了,要全力營救汪清海。」朱慕雲有些失望的說。
新四軍光明磊落,只要汪清海承認錯誤,就能放他回來,這太仁慈了吧。可他不想這麼做,也不能這麼做。
像汪清海這樣的人,哪怕對他再禮遇,也不會改變對共產黨的態度。只有讓他害怕新四軍,以後再與新四軍作戰,才會未戰先怯。再說了,新四軍條件艱苦,他想回來,不出點血怎麼行?
汪清海就算回來了,也是落毛的鳳凰。沒有了部隊的將領,下場往往很悲慘。朱慕雲覺得,到時候完全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付這個汪清海。
「這跟他們營救無關,就算不營救,只要汪清海態度端正,也會釋放的。這是原則問題,不是什麼交易。獵手同志,你要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能拿原則立場來做交易。」許值鄭重其事的說。
許值敏感察覺到了朱慕雲的想法,朱慕雲在政保局,有著「撈人」的名聲。時棟樑要營救汪清海,朱慕雲又把這一套,用在共產黨身上了。
「如果六師願意拿錢、拿槍、拿糧食、拿藥品來換回汪清海,難道我們都不要?」朱慕雲問。
「我們放汪清海回來,是因為黨的政策,並不是與他們做交易。」許值堅定的說,在他看來,原則立場比這些東西更重要。
什麼敵人拿東西就能換回性命,那黨的原則立場在哪裡?朱慕雲一直在敵人內部潛伏,並沒有意識到,這是一個危險的舉動。
「如果是六師想主動贈予呢?」朱慕雲眼珠一轉,又問。許值的堅持,讓他很意外。同時,他對共產黨的幹部,也有了一個全新的了解。
對新四軍來說,只是舉手之勞的事情。與自己配合一下,就能得到大量的金錢和物資,何樂而不為呢。但原則就是原則,這樣的原則,在軍統和政保局都是看不到的。
從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朱慕雲更加堅信,帶領中國人民走向勝利,最終趕走日本侵略者的,一定是中國共產黨。這也是共產黨肩負的歷史使命,是必然的結果。
「這個嘛……」許值想了想,新四軍好像不能拒絕別人的主動贈予,人家要支援新四軍作戰,總不能拒絕這片好意吧。
「按照正常情況,汪清海要多長時間才會釋放?」朱慕雲問。這下他心裡有數的,許值堅持原則,他很敬佩。但是,朱慕雲的任務,是為根據地提供物資。
「所有被俘人員,都會參加我們的學習班。學習黨的政策,認識到日本人的殘暴,意識到抗戰必勝后,才會放他們離開。」許值緩緩的說,並不是說一被俘,馬上就能離開。
黨的思想教育,也是一種武器。這種武器,往往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潛移默化不會一蹴而就,需要一個過程。一次學習不行就兩次,兩次不行就三次。等汪清海口服心服,新四軍的工作才算做到家。
「那就沒問題了。如果可以的話,讓汪清海多參加幾次學習班嘛。他的思想很頑固,不把他扳過來,終究會成為國家和民族的罪人。」朱慕雲說。
許值是個原則立場堅定的同志,他當然不能為了配合朱慕雲,而影響到我黨的聲譽。物資再寶貴,也沒有黨的聲譽寶貴。
「獵手同志,你是一名優秀的地下工作者。但是,思想認識還不夠深刻。」許值知道,朱慕雲一定有了其他主意。
許值當然知道朱慕雲是一片好意,但是,原則問題大於天。任何時候,都不能拿原則問題來交易。談完話后,他語重心長的跟朱慕雲談了心,說起了他對黨的認識。
朱慕雲一直從事地下工作,思想認識不夠深刻。許值認為,他有必要,及時幫助朱慕雲。
朱慕雲剛開始有些不以為然,可是,許值以身作則,向他介紹了黨的原則,再一次強調我黨的政策。朱慕雲終於認識到,自己的做法確實欠妥。
至少,面對許值的時候,自己不能這麼的直截了當。
「獵手同志,你身處敵營,更應該時刻牢記黨的原則和組織的紀律。」許值叮囑著說。
朱慕雲整天與日偽打交道,養成了凡事與人交易的做法。但對黨來說,有些事情是不能拿來作交易的。
「是的,我會永遠記住的。」朱慕雲點了點頭,鄭重其事的說。
黨的原則很重要,但物資也重要。朱慕雲知道,想要讓汪清海付出代價,就得抓緊時間。朱慕雲的想法是,第一步,先讓汪清海出點血。不給新四軍準備點東西,汪清海能回來?而且,回來后,朱慕雲就可以用自己的方式對付汪清海。
許值雖然堅持原則,可朱慕雲相信,上級一定能理解自己的苦心。離開四維路十二號后,朱慕雲直接給家裡發了封電報,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當然,朱慕雲並沒有讓新四軍與汪清海達成某種交易,他只是告訴家裡,時棟樑正在積極營救汪清海。如果家裡能「適當」延長扣押汪清海的時間,他能為家裡爭取更多的物資。六師的師部原本是設在古星的,雖然六師被殲滅,但六師的家底,在古星還有一部分。
雖然意思相同,但換了種說法,馬上就不違反原則問題了。今天晚上,許值給朱慕雲上了一課,讓朱慕雲充分認識到,與組織談話,確實需要注意原則。
很快,邊明澤就回了電。他告訴朱慕雲,像汪清海這樣的人,必須深刻認識到他的問題,才有可能放回來的。如果汪清海頑固到底,將送他到重慶接受審判。
朱慕雲看到回電,發現還是邊明澤最理解自己。許值與胡夢北一樣,都是原則立場堅定的同志。並不是說他們不好,而是覺得,有些時候他們不會變通。
得到邊明澤的支持,朱慕雲才敢與時棟樑聯繫。雖然時間有點晚了,但時棟樑接到朱慕雲的電話,還是迅速趕到了白石路173號。這件事,只有在朱慕雲家商議,才能最大限度的體現自己的誠意。
「慕雲,在古昌的時候,你就認定六師是真正與新四軍作戰的。當時師座就說了,有機會一定要好好感謝你。」時棟樑不想與朱慕雲廢話,他提了一個中號的皮箱,很沉,走到朱慕雲書房后,把皮箱擺到桌子上,當著朱慕雲的面打開了。
裡面擺著半箱美元和半箱金條,這都是朱慕雲的最愛,也是時棟樑的誠意。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錢用到位,朱慕雲一定會想辦法營救汪清海的。
「時兄,師座剛剛出事,要用錢的地方多,你我之間用不著如此客氣。畢竟,我也是半個六師的人嘛。」朱慕雲客氣的說,但說話的時候,他已經將皮箱蓋起來,順便塞到了桌子下面,一點也沒有要退給時棟樑的意思。
「應該的,應該的。」時棟樑雖然很無恥,可看到朱慕雲的做法后,他才知道,自己之前實在太仁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