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0 公主歸來

  無論最後梓歸璃花了多大力氣,讓整個安南國醫術高明的大夫來為梓鴻晟診治,卻還是回天乏術。過得暮春時節,身子急劇下降,他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淨說葷話,一會叫著那個女子的名字,一會叫著梓歸斳的名字。


  初時梓歸璃的生母古安姮,聽聞梓鴻晟病重藥石無醫之時,還以淚洗麵的守在床前幾日。隻日日聽到的,卻是別的女子的名字,以及那女子的孩子的名字,心中不免難過。最後也狠心離去,不再踏足晨陽宮。


  梓歸璃日理萬機,自然去那看望的時間極少。那日申時,方用完晚膳,在晨陽宮伺候的內侍匆匆而來,說是太上皇到了油盡燈枯了,要見梓歸斳。


  梓歸璃擱筆冷笑。那日他就是心軟了,才讓梓歸斳到晨陽殿見了他一麵,卻不曾想,到得如今這種形勢,他竟然還對那人心心念念?


  “你回去告訴他,朕就是絕了他的心思。他就算是死了,朕也絕不會再讓他見梓歸斳一眼。”


  那內侍為梓歸璃冷漠的話生生打了個寒顫,“諾!”不敢稍作停留,立馬轉身便跑。


  梓鴻晟最終還是沒等到他想要見的人,而那日日守在床頭為他哭泣,依舊美豔無雙的女子,也不曾再去看他一眼。他最後一眼看到的世界,隻是那些平日裏不曾存在過他眼中的內侍宮婢。


  嘴邊縈繞著一抹苦澀,雙眼漸漸沉重模糊,最終隻剩下黑暗一色。寂靜,喧嘩,繁華,孤寂,什麽都已經離他遠去了。


  天涼二年暮春,當草木瘋長,山岱青蔥之時,安南國送走了一代帝皇。盛大空前的葬禮,舉國悼哀三月,不得觸碰酒肉,絲竹之聲不聞。


  相對於安南陷入一派沉寂默哀之中的冷清,大漠卻是一派繁華昌盛。獨孤傲登基的第三年,注重與鄰國的經貿往來,也重視在大漠中墾殖耕作。商品貨物鱗次櫛比,集市人潮多得無法行走。


  古淩音一行人因為在經過集市時碰上年中大盛集市會,人潮多得無法通行,客棧人流滿座,無奈隻得四處尋了當地人家借宿。


  這葉城外圍集市,一月一小盛會,三月中盛會,半年卻是無與倫比的大盛會。不僅有來自商品豐富的安南國的商品,還有離大海不遠的一些邊遠小部落的海醃製肉類。古淩音雖在安南長大,也曾在大政呆了些年頭,卻還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品種的集會。


  大漠尚武,是馬背上的民族,這盛大的集會,自然少不了各式品種的大漠野馬。


  古淩音也是一個愛馬之人,便拉著花未名在市上逛了幾天,拉了將近十匹馬進入這浩浩蕩蕩的出行大軍當中。


  而這一玩樂逗留,便耽擱了將近半月時光。


  古淩音如今倒也不急,不緊不慢的駕馬而行,眼角眉梢盡是喜氣。花未名也帶著寵溺,隨了她的性子。


  而在他們到達大漠皇宮之前,比古淩音早一步到達的,是獨孤傲一母同胞,早年卻是任性出走,八年音訊全無的獨孤袖色。


  宮人來通報之時,獨孤傲在皺眉研究著禦醫為柒然調理身子而開的方子。這些年來,他走南闖北,自然也懂得了些民間偏方醫理,隻柒然那次重傷,腹死胎中,損了精元。隨後又接連受傷,心身受創下,久久不得恢複。


  雖在這住了大半年,卻依舊不見有起色。心中焦急,在柒然麵前卻不得有絲毫顯露,隻能在朝政之餘,潛心研究這些醫理。


  “回……回……皇上……”


  “不是說了,沒有要事,便不要來煩朕嗎?”獨孤傲煩躁地揉著眉心,語氣不耐,也不看那些候在宮門處稟告的宮人。


  “皇兄,難道我回來,不算是要事嗎?”


  一個清脆爽利的女子聲音從宮門外的殿階下傳來,獨孤傲猛然睜開眼,轉身看去,卻見一個穿著大漠緊身棕色馬服,黑色馬靴的美豔女子。頭上墨發分編成小而密的小辮子,辮子上綴著流蘇叮當,隨著她蹦跳的動作,叮叮當當的清脆聲響。前額綴著一個弧形月牙墜子,點在眉心處,淡淡的粉色,煞是好看。


  “袖色?”獨孤傲冷傲的麵容,突然帶上了暖色,眼角眉梢都是濃濃才喜氣與寵溺,三步並作兩步上前,攬住獨孤袖色的雙臂,上上下下認真的打量著。


  “皇兄!皇兄我可想死你了!這麽多年不見,你又俊朗了許多,還帶著股霸氣!”


  獨孤袖色趁機一把攀住獨孤傲的脖子,扒拉著不肯下來,上躥下跳的驚喜模樣,讓獨孤傲龍心大悅,忍不住便放聲大笑了起來。


  “貧嘴!這些年在外麵,別的沒學會,這甜嘴兒倒是學得十足。”


  雖是如此說著,但是依舊笑彎了眉眼,將人帶進了他的寢殿,命人張羅著給她洗塵。


  頓時冷清的天鷹宮,頓時熱鬧非凡。獨孤傲一時高興,便想起柒然在水心宮會無聊,便打發了內殿伺候的宮婢,讓她去將柒然給請來。


  獨孤袖色靜靜地打量著,與她記憶中有些不一樣的兄長,尤其是他在說到請一個喚作柒然的姑娘之時,那語氣柔得似乎能掐出蜜來。


  “哎呦?看來我這冷心冷肺的皇兄,可是找到意中人了?”


  獨孤袖色等到獨孤傲吩咐完畢,便上前一手撐著下頜,往上挑眉,打趣道。


  獨孤傲也不反駁,淡淡一笑,突然話鋒一轉,“袖色,你這年紀也到了該收心的時候了,理當去說門親事,以後才好安心留在宮裏。”


  “不要,我才不要那些凡夫俗子做我的丈夫。”


  一蹬腿,人便一哧溜地跑開了,蹦蹦跳跳的跑去,伸手抓了一把精致的點心,另一隻手便一小顆一小顆的拋在半空,張嘴接住。


  獨孤傲看著這率性而為的江湖兒女姿態,隻覺得一陣頭痛。走南闖北之時,他是欣賞這些豪爽女子的,隻獨孤袖色是他獨孤傲的皇妹,是大漠尊貴的公主,怎能在外頭有如此率性之舉?

  “你別再任性了!這些年讓你在外麵逍遙得也夠久了,早就該定下心來,學學如何相夫教子,當一個……”


  “當一個任人擺布的木偶棋子?當年若不是你們偏要我嫁去大政,我哪用得跑了那麽多年?如今我回來了,你又拿這事來說事,若是你不想看見我,我這便再繼續出去闖蕩!”


  “胡鬧!”


  獨孤傲一聽,臉色難看的一拍身旁的桌子,將那木桌生生的拍得遍布裂痕。恰好上前來添酒水的宮婢被嚇得手一抖,杯盞落地,滿地碎片。


  有些茶水濺在獨孤傲的龍袍下擺處,他卻是沒看一眼,隻怒視著獨孤袖色。那邊宮女卻是嚇得臉色煞白,也不管地上都是碎片,砰一聲便跪在了碎瓦麵上,苦苦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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