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 偏激對峙
在房中躲了一陣,直到水柔的腳步聲漸漸遠了,才舒出一口氣。
猛然發覺,原來方才自己就像是受驚的小鹿般,在這房中轉了好幾圈,還將地上鋪著的地毯給弄起了幾處褶皺。
自嘲一笑,隻怪這些年都未曾完全蛻變成少婦,隻一夜間,似乎全都變了。
想起昨夜的抵死纏綿,柒然麵上再次滾燙臊紅起來。
這屋裏的窗戶還是緊緊的關閉著,四處都不通風。伸手扇了扇,還是覺得全身都熱。終究還是熬不住了,躡手躡腳地到門邊聽了一會,確定門外沒絲毫動靜,便開了門,快速地竄入院子外的假山後。
從山的洞口處,打量了一番大開的大門,未見有人經過,便又快速的奔了出去。
大街處依舊有許多兵丁來往,尤其是那些傷病躺了大半個街道。柒然方出來,便有人認出了她,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好。柒然隻小心覷著那些人的表情,隻看誰便覺得誰的眼中都透露著調侃地曖昧。
忍不住皺眉加快腳步,過了寬敞的大街,便循著偏僻人少的小街走去。七拐八拐地,也不知走到了何處,隻四處都是黃土夯成的牆壁,潮濕陰暗地過道,長滿了青苔,有些打滑。
緩慢扶著牆壁過去,隻覺得觸手黏膩,讓人不舒服。
好不容易出了這窄小陌生的小道,看得一絲光亮,下一秒卻是被一雙大手緊緊地拽住了她微微抬起,擋住突然照射過來的光亮的手。
本能的另一手就往對方的致命處劈去,卻是被人快一步將她另外一隻手也給製服住了。
柒然眯眼看去,卻是看到青山那張蒼白帶著些陰鷙的俊容,嚇得她倒抽一口氣,身子便往小道後縮去。
青山卻不讓她有逃地機會,兩手上用力一扯,便將柒然拉出了小巷,背後是一片荊棘林,除了柒然背後的陰暗小巷,就沒了別的退路。
“青山你這是做什麽?放開本宮!”
柒然的聲音有些顫抖,是方才羞臊的,也有些對青山的恐懼。自那日他帶她看了劉連香的慘狀後,每每想起那畫麵,她便忍不住打冷戰。
這個男子,曾經也是溫潤如玉的,即使笑得真心的時間不算多,卻也是見人三分笑的,也是一個性子溫和的人。
可當年的那一場變幻,埋葬了一群人的生命,也將他變成了這帶著陰鷙狠戾地模樣過活。
這樣的青山,她怕。不單是怕熟悉的青山不再出現,更是怕她自己也會在青山的影響下,變成那樣的人。
“為何怕我?為何躲我?”
看出柒然眼中的懼意,青山激動地抓著柒然的雙肩,完全拋去了作為下屬該有的沉著冷靜與自持。
他隻在柒然的眼中,看到了懼怕、疏離,以及淡淡的厭倦。那樣地神情,如萬箭穿心,淩遲割肉,痛得難受,也讓他抓狂。
那樣的眼神,能讓他從身涼到心底,緊拽著喉嚨,無法呼吸。
“你的手段太殘忍,我看著生懼。”
柒然掙紮著想要甩開那雙鉗製著她的手,腰背上的傷又開始隱隱作痛。額際滑下一行的汗,落在脖子間,有些癢。
“我有什麽錯?當年他背叛六皇子,將公主府的人趕盡殺絕。如今卻是對你抱有非分之想,我斬草除根,報仇雪恨,這有什麽錯?”
青山的神情有些癲狂,雙眼通紅,死死地看著柒然。搖著她的力道雖放輕了,鉗製她雙肩的手力卻是加重許多。
柒然往後一靠,背後抵著的就是那長滿青苔,有些濕氣的土夯牆。透過衣裳,傳來陣陣寒意,寒到心底,全身便忍不住直發抖。
牙根緊咬,隻倔強地與青山對峙著,卻是不說話。眼中的冷色更熾,盯得青山心裏有些發毛,人也清醒了些,不自覺地便放開柒然,往後退了幾步。
“你不恨了!你不恨了!你對誰都不恨了!那我呢?我這些年的努力算什麽?我這些年為你苦苦支撐的一切算什麽?”
青山低吼出聲,聲音帶著些哽咽,沒有怒氣,更多的是絕望地嘶吼與責問。
柒然看著不忍,猶豫再三,還是伸手上前,想要安慰他幾句。卻是被青山一巴掌給拍開了,手背上紅腫處,火辣辣地痛覺傳來。
她抿唇不語,隻執著地看著他。
“既決定不恨,既然決定救他,為何還要將安南國的軍隊布防圖交予我?”
青山“啪”地一聲,將一個紅色綢布包裹的卷軸扔了出去,摔在不遠處的青石地板上。紅綢打開,泛著黃色的卷軸緩緩滾了出來,打開了一些,卻是畫著安南國各城的兵力部署。
柒然掀眼看了看,輕輕歎了口氣,上前彎身將那卷軸撿起,再次包好,隻一手緊抓著,看向青山帶著傷痛的眼,低聲道:“我喜歡過如今這樣的生活,平淡,無爭。或者某一日,我便能去鮮衣怒馬遊蕩江湖。可如今,我不想改變。”
說罷,也不等青山回答,轉身便往來時的小路走去。
隻她未看見,在她轉身後,青山臉上帶著詭異地笑。他緩緩的轉頭,看向荊棘叢的另外一邊。那裏,叢林繁盛處,透過星星點點地空隙,一抹淡紫色,久久地佇立未動。
從荊棘林回來,柒然有些意興闌珊的,四處走走逛逛,又去了些還大膽開著門做生意的店裏看了會,便去吃了個便飯。
看看日頭,也是夕時了,夕陽落得快,將她的影子拖得極長。
緩步往回走,到得驛館處時,已是掌燈了。隻遠遠地看見楚流風靠在門扉處,低頭沉默的等著。
柒然在街上隨手摘下,提在手中的黃色燈籠,將那修長的身形再次拉長,投在院子裏的黑暗地上,不遠處還能聽到院子裏鴨子的呱呱聲。
這一切顯得寂靜而喧囂。
“回來了?這兩天你到哪去了?”
柒然上前來,見楚流風神色平靜淡然,恢複成了那個高潔出塵的楚流風,心中卻是有些不太習慣,這本是可調侃的問話,卻愣是說得有些尷尬。
“那日,花未名與你說了什麽?”
楚流風卻是未回答她,反倒問了個不相幹的問題。
“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那你為何不隨他離去?”
終於抬起頭來,對視著柒然的那雙眼中,神情複雜晦澀,隻讓柒然知道,定然是這兩天發生了什麽事了。
“那你為何不去阻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