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 人彘慘狀
十一月的天裏,柒然穿得還算厚實,但是那蔡文才隻雙了兩件冬棉絮衣,額際卻是飆出一層層油光的汗跡。
出來後,斂眉順首的給柒然躬了下身子,便無聲打了個請的手勢。
柒然回頭示意水柔在這裏等著,便邁步越過蔡文才往那暗門走去,但是在經過蔡文才之時,眼神似有若無的瞥了他一眼,讓他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她記得自己前些日子,可是讓他也去練武來著,隻不知這武越練的,身子卻是越胖的?
這財源客棧,就是蔡文才偌大產業之一。早些年還隻是一間小本經營的客棧,卻是在財主本人到了南安城後,開始大肆擴建。
雖免不了財大氣粗的銅臭味,但總還是能賺幾個錢。且如今蔡文才被她壓得死死的,她建立的自己的殺手組織密探網,也需要大量的資金,所以若是可以的話,她也還會想著別的法子來掙錢。
柒然走在前頭,蔡文才在後頭舉著火把,幽暗的通道,在遠處延伸,火光明滅間,有些寒森森的意味。
“小姐小心!這是有機關的。”
蔡文才突然高聲,嚇了她一跳,回頭去想瞪他一眼,卻是被他那張大大的麵餅臉在瑩綠火光下,再次嚇了一跳。
“往後別用這些柴薪做火把了!看著難受!”
柒然突然冷不丁的不悅蹙眉,讓蔡文才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呆愣了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隻手上握著火把的手力道加重收緊。
“這可是好東西呢,花了不少的錢……”
蔡文才忍不住低聲嘀咕,見柒然冷冷的看著他,便又立馬將滿腹錢經生生吞了回肚裏去。
兩個沉默地走了一陣,陰暗的通道,隻聽得“吧嗒吧嗒”的腳步聲,一聲聲地敲擊人心,心裏抓得難受。
柒然悄悄瞥著蔡文才,見這平日裏膽子忒小的家夥,今日卻是初期的平靜,想來這也並非如自己所感覺的那般陰森,便深呼吸,漸漸壓下那中背脊發毛的感覺。
好不容易終於見到了亮堂的隔間,從那客棧繞到這裏,可當真是走了大半個東宮一般,看見明亮處,她方鬆了一口氣。
“公主你來了?”
青山的聲音突然傳來,嚇了柒然一跳,還未來得及回應,一道黑影拉長,卻是從另外一跳甬道出來,身影被背後的火把,拉得老長老長。
“你找我何事?”
柒然看著那張蒼白帶著些陰鬱的俊顏漸漸在火光照耀下變得清晰,心裏才算是踏實了許多,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你先下去,沒我的命令,不準人過來。”
青山卻是轉臉對著蔡文才吩咐,眼神冷如冰霜,也帶著上位者的霸道與目空一切。
“是!主公!”
蔡文才恭恭敬敬地將火把放置在一旁的鐵圈上,緩慢的退了出去,逼仄的甬道,隻剩下兩個被拉長對峙的影子。
“前些日子城裏亂,來不及去看你。聽說你傷得嚴重,傷口可好多了?”
柒然抿唇不語,心中有些不悅。他知青山這看似淡漠的關心中,帶了滿滿的不悅,這是在責備她不用他給的傷藥呢。
當年因為傷得極重,被青山所救,用了青焰盟的傷藥後,往後的傷卻是經常會崩裂,他明知會有這樣的後果,卻依舊還是給她用了。
她強忍著,這次就是不願用。當時水柔曾想偷偷地為她上藥,被她抓到了,在柒然的逼迫下,要求兩人一起用之時,水柔卻是不肯用。
明明那藥可以讓水柔麵上的傷盡去,但是因為青山的密令,她隻能頂著一張傷痕累累的臉,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默默垂淚。
兩人對峙許久,青山見柒然就是不說話,隻知她心裏是惱他了,低歎一聲,先放下身段,看似討好般地道:“我給你看一樣東西。”
說罷,帶著柒然來到一個燈火明亮的密室,四周桌上擺滿了琳琅滿目的藥罐子,柒然還在四處打量著,青山突然回過頭來。那張蒼白如紙的臉,在晃動的火光下,帶著詭異的笑,讓柒然看著有些心寒。
“來看這個!”
說罷,將那大大的圓桶木蓋子揭開,柒然探頭看去……
“啊!”
忍不住驚呼出現,身子急速後退,撞到一旁的石桌,隻覺得腰側痛得她眼淚都出來了,卻是雙手隻敢捂著雙眼,不敢再往那木桶裏頭看。
“青山?還有誰?這次你又帶了誰來羞辱我?我告訴你,就算是你繼續折磨於我,羞辱於我,我也不會向你低頭的,絕對不會……”
柒然聽著那聲音黯啞,如鈍鐵相擦,發出的聲音,讓她耳膜聽著難受。緩緩拿開了手,隔得遠遠的去打量,隻覺得那披散下來的髒亂長發下,雙目被摳,大大的血洞帶著腐爛的氣息,麵容上都是縱橫交錯的血跡。
她忍不住一手捂住嘴,阻止自己再次驚叫出聲。
她認出來了,此人卻是三年前奪權兵敗的劉連香,當年寧要求將劉連香交給他處置,她便答應了,隻以為寧已經將這人給殺了,卻不曾想,如今再見,卻是這種慘狀。
他是被青山擒拿回了青焰盟,生生的將人給變成了人彘。何其殘忍,何其殘忍呀!
按照劉連香被塞在隻有半人高的木桶中的狀態來看,他的四肢怕是早已經被剁去,雙目被挖出。聲帶也破壞了,聲音難聽得嚇人。那他的聽力呢?可當真也被用銅注入耳朵,失聰了?
青山見柒然睜大眼睛,眼淚緩緩落下麵龐,為劉連香如今的慘狀而哭泣之時,忍不住便皺緊了眉頭,大步靠近柒然。
“你別過來!站住!你別靠近我!”
柒然大喝,有些聲嘶力竭地對著青山,但是青山依舊向她靠近,她既懼又怒,伸手抓了身後那石桌上的瓶子便往青山身上扔去。
青山伸手一隔,將那瓶子給擋開,瓶子被撞出去,落在石室的牆角,“哐當”一聲,碎片落了一地,而那瓶子裏裝著的東西,也一目了然。
手……手指……卻是,滿滿一瓶子的人指……大的,小的,密密麻麻的一堆。
“嘔!嘔!嘔!”
柒然再也受不了,捂著腹部,側向一邊,大吐特吐起來。
即使當年她看慣了戰場上零碎的肢體,她看習慣了滿目士兵的屍首,卻是仍舊覺得如今這場景,是她此生見過的,最殘酷的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