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9 安然渡劫

  古淩音不再說什麽,隻蹲下身子,抱著膝蓋,哭得傷心。柒然看著她這個模樣,卻是不知該如何去安慰,隻默默地退了出去。


  門外鍾淮雙手交疊抱著劍,低著頭在簷廊下,陽光灑下來,在他麵前投下一片陰影。


  柒然在這邊站了一陣,隻覺得頭開始暈眩,有些喘不過氣來的胸悶。一手扶著旁邊的廊柱,一邊輕輕喘著氣。


  鍾淮終於抬頭看向她,眼神在頭頂屋簷的陰影掩蓋下,看得不真切。他上前來,幾次張嘴,卻是無聲。


  “梓歸璃不是帶兵到陽城支援嗎?如何會半路折返?”


  柒然捂著胸口,喘了口氣後,突然抬頭,厲聲問著鍾淮。


  水柔端著一盆髒水出來,遠遠見著兩人在簷廊太陽底下對視著,水柔抓緊了手上的水盆,低頭匆匆離去。


  鍾淮抬頭看著水柔離去的方向,雙眉緊蹙,卻是緊抿雙唇,看著那道纖細的身影在彎彎曲曲的長廊上越走越遠。


  “若是當真關心她,即使不聲不響地站在她身邊,她也能感受到。”


  柒然循著他的視線看去,有些苦澀地笑道。鍾淮之所以拋下梓歸璃,害得梓歸璃受了傷,卻是為了去幫水柔擋那致命的一劍。回轉身之時,便看到梓歸璃被人從背後一箭射穿脖子,隻讓人心神俱破。


  柒然也以為,那一箭會要了梓歸璃的命,卻也大幸的,他頭微偏,跌落的頭盔將那箭打偏了一點,才不至於鎖喉斃命。


  隻如今想起來,柒然還是有些後怕。當時鍾淮急忙趕來之時,她那一劍如果當真下去了,恐怕鍾淮也不會回手。隻看到水柔的那一刻,她還是心軟了。


  梓歸璃為救她而受傷是受傷,那水柔為救她而差點斃命,就不是命嗎?鍾淮何其無辜?他隻是憑著本能的,去救水柔而已。


  想起自己在當時將所有的怒氣宣泄在鍾淮身上,當真是不對。她低歎一口氣,伸手在鍾淮的肩膀上拍了拍,“梓歸璃應當不會怪你的,太醫說傷口雖恐怖,卻也避開了致命處,用了藥醒來就好,你也別太自責。”


  鍾淮看了看柒然,卻依舊是一副麵無表情的臉,讓柒然看著有些無趣。蹙眉站了一會,見對方也不會再想開口說話,便要往梓歸璃的寢殿而去。


  “你方才未與郡主說的是,即使太子會放過古淩聖,梓歸斳也不會放過他,是吧?”


  “既然知道,那你為何不將人抓回來?這樣不是更能保證他不死嗎?”


  柒然冷嗤,回頭看他,“他既然還不想與古家鬧翻,便別製造那麽多的煩心事來。”


  果然見到鍾淮麵色變了變,卻依舊能維持著表麵的平靜。


  柒然不再搭理他,眼角餘光看到古淩音帶著淚痕未幹的麵,一手扶在門框上,臉上平靜,但是雙手微微顫抖。


  或者她不該說那麽殘忍的話,既是傷己又是傷人。


  柒然再回到梓歸璃的寢殿之時,太醫已經為他包紮好了傷口,而秦水瑗帶著四個雲袖宮的秀女,堵在了梓歸璃的床邊,秦水瑗啜泣的聲音,透過那群女人,傳出來,讓柒然胸口悶得不行。


  “小姐,沒事吧?”


  柒然踉蹌著往旁邊的桌子走了幾步,撐著桌沿,輕輕的吐納著胸中的一口濁氣,不僅胸悶氣短,腹部還一陣陣的抽痛。


  “沒事,我歇會就好。”


  在水柔的攙扶下,柒然坐在了桌旁的椅子上,方喘了口氣,外邊一陣騷動,卻是朝鳳宮裏的那位主子來了。


  呼啦啦的一群人,無論是哭得聲嘶力竭的,還是受傷臉色難看的,除了床上昏迷的那位,都跪地迎接鳳駕。


  “皇後娘娘萬福金安!”


  “都起來吧!”皇後古安姮掃視了一圈這本算是寬闊的太子寢殿,如今卻是跪滿了人,心裏也算是心安了些。


  越過跪在前麵的柒然,她快步上前到梓歸璃的床邊坐下,太醫彎腰伺候一旁。


  “太子傷得如何?可有生命之憂?”


  聽她的語氣還算平靜,像是之前就有人通報過一般,也不太焦急。太醫也恭恭敬敬的回答了太子的病情。


  皇後點點頭,突然回頭往人群看來。柒然被水柔攙扶著,因為胸悶,臉色有些蒼白,皇後那雙銳利的眼眸,就這樣定定地停在她的臉上。


  “太子妃,你站那麽遠做什麽?太子受傷了,你這個做妻子的,該在太子身邊好生的伺候著。”


  當皇後一直盯著她不言不語的,柒然以為她就要用那別有深意的眼神一直看下去之時,她卻是突然悠悠的開口。


  柒然無法,隻能讓水柔放開攙扶著她的手,緩步上前,站到皇後麵前,低聲柔順道:“母後教訓得是,是兒臣不懂事了,還望母後日後多多提點。”


  皇後點點頭,隨即細細打量著柒然,突然詫異著拉柒然的手,“你這孩子怎麽了?麵色怎的那麽難看?可是病了?”


  說罷,大力一拉,柒然便不由自主地往前傾去,卻是不敢整個人壓在皇後的身上,隻能直直的往地上跪去,“砰”的一聲響,隻覺得頭暈目眩,十分難受。


  心裏一動,本能的想將那死死握著她的手腕,指甲掐進她手腕的肉裏的手甩開,卻是忍住了。


  “太子妃,你這是怎麽了?連站也站不穩了?可是當真身子不舒服?”


  這樣一來,柒然肩膀上的傷被拉扯開,止住的血再次湧了出來,本就是淡綠寶石色的衣裙,頓時被染紅了一片,連帶的腹部的傷口也震裂。


  “血?”


  皇後一驚,本隻是想給柒然一個教訓,卻不曾想原來她也傷得這樣重,頓時心裏內疚,急忙喚一旁的太醫將人攙扶到一旁把脈查看。


  卻是一旁的水柔上前將那要去揭柒然衣裳的人給擋住了,低聲道:“淩音郡主帶了個女大夫來,就在偏殿,奴婢立刻帶太子妃娘娘過去止血。”


  “你去吧!”


  皇後也察覺自己一時心急,倒是疏忽了這些男女大防,對柒然身邊的婢女,不禁多看了兩眼。雖麵帶傷疤,卻是一個心思玲瓏剔透的,做事不慌不忙,倒是一個機靈的。


  再回頭看看一直沉默不語的秦水瑗,突然覺得有些頭大。當年太子回國,確實得了秦暉不少助力,但是這個女子卻是不爭氣的,進宮多年,且不說到得如今太子還一無所出,她是連太子的心也丟了。


  雖說太子妃如今後台不強,但出身還算高的,怎麽說也是幾大開國元老之一的後代,且按照如今商家與古家錯綜複雜的姻親關係,也不是不能扶持的。


  越想心便越是已經傾斜向了柒然那一邊,轉眼看梓歸璃慘白的臉色,忍不住卻是輕歎。最糟糕的,隻怕是這個孩子動真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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