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7 獨守空房
獨自坐在床頭許久,僵直著身子,似乎坐了有一個多時辰,卻是不見水柔那丫頭回來,柒然不禁有些擔憂。
這裏畢竟不是她的地盤,貿貿然地便讓她去打探消息,也不知會出什麽亂子。
心裏沒來由地開始煩躁,也顧不得那麽多,一把將頭上的喜帕給扯下來,打眼看去,紅豔豔的一片,卻是在大紅燭火之下,看什麽都是紅得讓她有些頭暈。
在寬大的寢殿裏轉了一圈,長長的衣擺將那圓凳纏繞住了,她一個沒留意,卻是將圓凳給直接拉倒在了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柒然被那響聲嚇了一跳,聽得外麵的動靜,便快速的回到床邊坐下,將那喜帕工整地蓋回頭上。
“吱呀”一聲,厚重的宮殿門被打開了,一群宮女低著頭紛紛進來,帶著惶恐低聲詢問道:“太子妃,發生了何事嗎?”
“沒事,隻是本宮有些口渴了,便摸索了過去,不小心將那圓凳給撞翻了。”
柒然聲音平穩冷淡,那些個守在外頭的宮婢也沒做什麽懷疑,隻倒了杯水,恭敬地送到柒然嘴邊,柒然伸手將頭上鳳冠垂下的流蘇珠瑁給撥開,輕輕抿了幾口,便搖頭要她們撤下了。
“你們都下去吧,留下水柔便可。”
那些個宮婢相互看了看,最後還是有人上前戰戰兢兢地道:“回……回太子妃……水柔姑姑……方才出去了……不在……”
“嗯,本宮知道了。你們派個人去外頭尋一下,說本宮有事找她。”
“是!”
一群人都退下去了,房中再次陷入寂靜當中,隻偶爾聽到紅燭燃燒時的“蓽啵”聲,似乎是飛蛾撲火後,那悲壯的最後顫抖時所發出的聲音。
手中不知何時絞緊了手帕,坐著有些惴惴不安,外頭依舊歌舞不歇,門外守著的人也不曾再進來通報水柔的去處。
再熬了大概一個時辰,她背後都感到有絲絲的涼意,厚重的殿門突然開了,傳來熟悉的腳步聲,柒然不禁鬆了一口氣。
“怎的那麽久?”
柒然說著,伸手便將頭上的喜帕給扯下來,水柔本站在她麵前,卻是在她扯下喜帕的那一瞬,驟然轉身,背對著她。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事?你怎麽不說話?”
柒然將頭上笨重的鳳冠也給摘下了,想要快步過去,卻是被長長的裙擺給絆著,隻能伸手提起了些,才上前。
還未走進,卻是看到水柔伸手忙擦拭著臉上的淚,她強行將她的肩膀扳過來,卻是看到水柔有些紅腫的雙眼。
“你哭過了?為什麽?”
“小姐……求你……求你別問了好不好?”
柒然看著她帶著悲戚哀求的麵容,有些不忍,卻是隻能無力的歎息一聲,將人攬入懷中,一下一下的輕拍著她的後背。
“若是……我沒跟著……盟主走,或者……有些事……我便不需要……承受,有些人……我也……不必……刻意的去怨恨……”
水柔躲在柒然的懷裏,帶著些哽咽的聲音,斷斷續續的說著。柒然全身一僵,手上輕拍的動作也一滯,許久才輕歎一聲。
她究竟作了什麽孽?當年的種種,為何還要帶著到如今,不肯看開,不肯放下呢?以至於跟在她身邊的人,同樣不願意放下?
她連對弧蕪的仇恨都能放下了,為何今日,卻是依舊對梓歸璃耿耿於懷呢?
有些茫然地抱著水柔,看著紅色紗窗外的燈火輝煌,有些愣愣的出神。或者,當初重生在梓歸璃的視線裏,便是有著某種宿命,需要她去揭開的宿命。
水柔哭著哭著,不知何時睡了過去。柒然伸手撫摸著那張遍布疤痕的麵容,心隱隱的抽痛著。
越長大的水柔,與水秦越有幾分相似,清秀白皙的小臉,本該帶著清澈純淨的笑長大,隻當年的變故,讓她為了躲田陣的追殺,吃了不少苦頭。
一個才七八歲大的女孩兒,究竟經曆了什麽?她不知道。這個孩子看似偶爾有些冷情,可心依舊柔軟著,她或者還未完全被青焰盟那種地方,完全侵蝕了心神,所以青山才會對她下猛藥吧。
可憐的孩子,但是她卻沒有立場,讓青山放過她!
輕輕一歎,將人抱著放在一旁鋪著柔軟墊子的臥榻上,蓋上柔軟的春被,她就著那榻柱靠著,一手撐著額際,雙眼透過朦朦朧朧的窗紗,失神的看著外頭的月色。
淒清、冷淡,帶著說不出的蒼涼。即使染上了今日裏大紅的喜氣,已經掩埋不了這份悲涼。
猛然醒來之時,一睜眼看到的便是大紅的帳幔,四周垂下來的,帶著清晨的微風,浮動間還能嗅到淡淡的清香。
那香氣卻是與梓歸璃身上的冷香不同,她思緒有些紊亂,細細想了想,才想起那是水柔讓那幾個嬤嬤為喜袍熏上的香味。
轉眼看去,外間兩邊站著十幾個宮婢,皆屏住呼吸,似乎怕驚擾了她的睡夢。她緩緩起身,排頭站著的兩個嬤嬤打扮的二十幾歲年紀的女子,上前為她挽起了垂幔,大紅的喜色依舊鋪滿她的眼底,讓她有些晃神。
“太子妃萬福金安!”
見她起身,一群宮婢恭恭敬敬的行禮,昨日裏未完的儀式,她們都端著些紅棗、杏仁、花生的,紛紛上前灑了床頭被褥鞋子一遍,又恭敬的彎腰退了下去。
柒然擰眉,四處梭巡了一圈,不見水柔的身影,看向那為她收攏有些淩亂秀發的嬤嬤,“水柔呢?”
“回太子妃的話,水柔姑姑今日一早,便被太子喚了去。”
梓歸璃找水柔?這是怎麽回事?
“太子人呢?昨晚可是在這歇下的?”
雖不抱太大的希望,但是看見一群宮婢惶恐的低下頭,唯唯諾諾地不敢回話,她也猜到了。忍住心底的酸澀,她清冷一笑,起身讓人伺候著換衣裳。
“啟稟太子妃……”
柒然方換好太子妃的衣袍,外間便傳來一個清脆的童音,不似內侍的那種尖利,讓她聽著不會太難受。
“何事?”
柒然放出聲,守在門邊的兩個宮婢已經將隔間的珠簾挽起,那童音的主人便低著頭弓著身子進來,離了還有大老遠,便跪下行禮,隨後恭敬道:“西宮的主子帶著那些雲袖宮的主子,來給太子妃請安。”
“西宮的主子?”柒然蹙眉,有些疑惑,抬頭看去,一個機靈的嬤嬤上前搭話道:“回太子妃的話,西宮的主子,是太子殿下的側妃,五年前進宮伺候的。”
柒然突然想起那日一臉憤恨地看著她的女子,突然淡淡的笑了起來。對著下麵跪著的小童道:“你去回話,就說本宮今日鳳體欠安,讓她們對著寢殿方向行禮便可。”
“這……”
聽此言,殿中的下人都不知做何反應,還是柒然身邊的嬤嬤對那進來稟報的小童打了個眼色,他才伶俐的爬起來出去回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