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7 草堂赴約
“誰?”
一道謹慎的聲音從緊閉的木門後傳來,卻是沒開門,倒像是有些防著來人似的。
說這是草堂,也不過是茅草屋搭建的一間簡易房子,若不是這周圍的人都是世代在此生活的,知道這曾經有個牌匾,估計也沒人知道如此荒蔽的一間茅屋,竟是此處出名的慈善藥堂。
“正午,清輝堂。”柒然站在草堂前的黃泥土階上,因為方才施展輕功避開了商府的護衛,她還有些氣喘,額際出了些汗,聲音也就帶了些顫抖。
門內靜默了一陣,就在柒然覺得腳上尖銳的疼痛傳來之時,終於聽到了門閂被拔出來的聲音,隨即“吱呀”一聲,一個一身灰色窄小麻衣的小童出現在門後,頂著一張灰黑的臉,像是剛從爐灶那打了個圈似的。
柒然看著那張黑黑的臉一愣,伸手撐在那搖搖欲墜的土牆上,緩了下氣,才有些猶豫地開口:“青?”
那小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齊的小白牙,卻不說話,隻點點頭,隨後示意她跟著,便往裏頭走去。柒然邁步小心的走著,方完全踏入門內,木門吱呀著,再次顫悠悠地在她身後緩緩關上。她回頭看去,卻是兩個與方才那七八歲小童一般大小的兩個小童,瘦小的身量,吃力地推著那厚重的木門。
方才她就覺得怪異,現在終於有所覺了。土牆上的黃泥已經簌簌落下了許多,破敗的外表看似隨時都能被一陣暴風吹倒。屋頂茅草四處散著,從裏頭往外看去,還能看到一些被風刮過後,零星的幾個大孔,有些燦亮的光線照下來。但是那看上去不太厚實的木門,如今卻是要兩個看上去也是練武的孩子推上,且還推得十分吃力。
她正看著那兩個孩子出神,突然袖子一緊,低頭看去,卻是方才那小童見她未跟上去,便去而複返,要拉她進裏頭去了。
“你……不會說話?”他隻拉著她的袖子,一直示意著她往裏間幽黑的內房而去,卻一直咧著嘴笑,柒然便猜測地詢問著。見對方點點頭,她又無來由的傷感。
青焰盟是個什麽地方,她比所有人都清楚。青山如今變得心狠手辣,對於不是她的人,他能下得去死手,當年她死後究竟還發生了什麽事,她不知道。而青山也緊閉口舌,怎的也不願說。
後來創建了青焰盟,說是為她報仇,另外一半,也是與他的經曆有關吧!而他悲慘的遭遇,便讓他能鐵石心腸到,將這些不甚大的孩子,有些資質的,都擄掠了來進行魔煉,將他們也變成他手中殺人的工具。
進了那偏暗的門房,那小童已經一把按在了一個燭台上,按照五行八卦陣法走了一遭後,那桌子便緩緩移動開來,發出悶響,一道縫隙便出現在原來放著石桌的地麵上,裏頭傳來亮堂堂的光,將這黑暗的一室,照得極亮。
“公主,請下去再說!”柒然一驚,抬頭便見一個籠罩在一片黑色中的清瘦身影向她走來,聲音卻是方才應門的那個。
皺了皺眉,忍著右腳傳來尖銳的痛,她開始走著那熟悉又陌生的暗道。青焰盟當真是喜歡建在地下,無論是大政國內的京都,還是在這安南國的南安城。
走了約莫半盞茶的功夫,終於見到了與之前的暗室一樣格局的一個大廳,裏頭卻是站了許多黑壓壓的人影,見她與那黑衣包裹的男子走了下來,齊刷刷地看向這邊。
“參見公主!參見堂主!”
一群人分開兩邊單膝跪下,讓出了一條路,那黑衣男子引著柒然往上頭的主座上走去,讓她坐下了,才對著一道黑暗處,低聲道:“水護法,請出來吧。”
柒然聞聲看去,隻見一道嬌小地身影出現,隨即是一張麵上布滿傷痕的臉,柒然一愣,隨即回過神來,低聲喚道:“丫頭,你何時到了南安城的?”
“奴婢參見公主!也是前些日子剛到的。”她笑著上前,伸手握住了柒然伸出來的手,對著她眨眨眼,便又一臉肅穆地站在了旁邊。
那黑衣人見人都到齊了,便上前跪在柒然前麵,雙手握拳恭敬道:“編號暗,稱暗堂主,奉盟主之命,任憑公主差遣。”
“暗堂任憑公主差遣。”
下麵一溜子黑影,隨著那暗堂主話落,也整齊劃一地說著。柒然皺眉看向水柔,那丫頭低眉順眼地,上前附在她耳邊低聲嘀咕道:“盟主怕你在這受了欺負,所以派暗來保護你。”
保護?還是監視?
“公主昨日讓人來傳遞消息,不知因為何事?”
那邊水柔方說完,那自稱是暗的男子,又再次清朗著聲音道。
“本宮有一事想問你,為何青焰盟要涉足武林,殺害幾個武林德高望重的門派領袖?”
柒然也不再拐彎抹角,直接便詢問了她最想知道的。若是當真因為青山的野心,她確實不能阻止他去實現自己的宏圖霸業,但是她能向青山討一個人情,不要為難花未名。
她將花未名當成了朋友,而青山若是還將她當做主子,就不應該傷害她的朋友。
底下一陣沉默,過了許久,那喚作暗的人,才低聲道:“屬下不知。”
一個道不知,那她接下來的話,要如何說?隻詢問了暗與青山聯絡的方式,便喚人拿來筆墨,抬手寫下些字,卷好了讓暗派人給青山送去,便覺得有些寂寥。
水柔陪著她站了一會,見她閉著眼似乎睡著了,揮手讓人退下去,待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柒然才輕聲道:“水柔,他為何願意將你派來了?”
為她蓋毯子的手一頓,隨即淡笑聲傳來,悠悠地在這空殿上徘徊,“還不是擔心公主,盟主可緊張公主呢,放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裏怕化了……”
“因為他給你吃了藥,你要定時回去,是不是?”
柒然的聲音繼續響起,那雙緊閉著的眼,也緩緩的睜開了,帶著清澈的了然。
他恨梓歸璃,更恨鍾淮,她知道。梓歸璃隻是不幸地被她父皇點中成為安南送去的質子,愛上他也是她弧鳶的一廂情願。但是鍾淮是他青山從小相伴長大的師兄,卻最終背叛了他,讓他嚐盡人間冷暖。
當年水秦之死,也是鍾淮一劍造成。青山知道原委,卻是將水柔送到紫蘇樓,難道隻是為了偶爾地挑撥一下那兩人嗎?
“公主,別問了,求你別問了!”水柔聲音裏帶著哭腔,低聲地哀求著,柒然看著那緩緩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臉,哭得傷心的丫頭,心裏有些煩亂。
隻一個十四歲的孩子,他怎的就能這樣狠心?當年水秦與他,也算是有些情分的,他怎就忍心傷害水秦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