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7 聲東擊西
古國舅當天晚上卻是沒過來,隻打發了管家過來與商子臣說一聲,讓古淩音明日一早再回古府,並與古夫人一同進宮去與皇後請安。
商子臣將人打發出去後,隻留下了商清燕,兩人在書房裏頭,一個坐在書案後,身子挺得筆直,一個坐在書案前,沒個正形,腳平放在桌子上,一抖一抖的。
商子臣二話沒說,一個硯台便砸過去,商清燕卻是眼明手快,不僅躲開了那猛烈的硯台攻勢,還順手救了那珍貴的鎮國墨硯。
“好險好險!爹,這鎮國墨硯可是很貴的,你若是不喜歡了,不如還給我,我給放到自個兒的書房去。”
商清燕嘻嘻笑著,手上還不忘東摸摸西摸摸,就是想要將東西給帶走的貪婪模樣。
“想得倒是挺美!”商子臣難得的啐了他兒子一口,笑著將那墨硯奪了回來,放在毛筆架旁,隨即正色道:“今日之事你怎麽看?”
“我能怎麽看?我說古國舅不愧就是老奸巨猾,今日這趟渾水,是人都不會趟下去,就隻有你老,愚忠愚過了頭,才會將那兩個難纏的都招惹了回來。人家躲避還來不及,你倒是將老臉往上湊!”
商清燕清了清喉嚨,就這樣一股腦的說著,商子臣在書案後越聽臉色越難看,最後 抓起一本厚厚的宗卷,再次往商清燕的方向砸去,“湊小子,有你這樣教訓老子的嗎?”
柒然在安南國南安城商府安頓了下來,這邊卻是氣得弧琮再次在大殿上摔了幾個擺設的花瓶,並將那領兵追捕的侍衛長打得頭破血流,展現出來的,完全是一副小孩兒脾性。
自從登基為皇以來,弧琮的性子便變了許多,從淡然寬容的太子,變成了如今暴戾易怒的帝皇,若非楚流風上前去阻止,估計那侍衛長要血濺萬盛殿,豎著進去橫著出來了。
“皇上,如今您已是萬乘之尊,切不可再隨意於大殿發泄自己的情緒。當年微臣教與皇上的第一堂課,便是古今帝皇之術,皇上可否記得?”
“得了得了,別再給朕文縐縐的說話,如今朕已經是皇上,不再是小孩子要太傅說教了。”
弧琮一臉痛苦地甩袖,轉身就坐在了陛階上,兩手托腮,嘟嘴,真真的就一副小孩兒模樣,卻還要強迫別人跟著說他是大人。
楚流風淡淡一笑,走過去撩起袍子,坐在弧琮身旁,手便攬住了那副弱小的肩膀。
這個孩子,才八歲大,卻是要肩負起整個江山社稷。內亂未平,外患將起,如此孩子氣,真到了那一天,將要如何是好呢?
楚流風在心中歎息著,手上輕柔地拍著弧琮的後背,心中柔軟心疼著這孩子,眉心卻是忍不住就皺了起來。若是弧鳶公主真要奪權,倒也不會傷了這弧家唯一的血脈,隻她為何最後還是心軟了,將弧琮推上了這個位置?
“若非是你故意讓人逃脫,朕今日便已擒了那惡毒的女人。”
楚流風正想得出神,手上突然一痛,他回神看去,弧琮整個人就掛在了他身上,手上用力的掐著他的手,十足的孩子氣。楚流風淡淡一笑,看向一旁的婢女內侍,示意他們都出去候著,待得門關上之後,他才反手將弧琮攬入懷中,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誘哄著。
“誰說是微臣放人的?明明就是那群人狡猾得緊,用聲東擊西之法,哄哄鬧鬧一群人往大漠方向而去,卻輕裝簡便的抄小路走了。這也不能怪微臣,微臣實在是……”
“得了得了,又是這一套,你跟那群奴才一樣,都把朕當孩子哄著,便認為朕當真不知。”
楚流風一笑,卻也沒再反駁,反而問道:“為何皇上要如此執著於抓住那女子呢?”
“才不是朕咧!還不是因為父皇一直神誌混亂,叫著那個女人的名字。”
弧琮不滿地嘟囔著,楚流風卻是一愣。當年涼氏一脈因為弧鳶公主的關係受到牽連,而早年被先皇訂下的與涼家一族宗親的婚事,也因為那場政變,石沉大海無人提起。或者太上皇當年急於將涼氏一族鏟除,並不僅僅是為了斷絕弧鳶公主的勢力,而是為了別的。
想到此處,楚流風突然對這種種的皇家秘辛有些厭煩。他雖不是出身名門,但是因為自小聰明,記憶力極好,許多事從太姥爺那聽來的,都一一記在了心裏,所有朝廷中盤根錯節的勢力,也不必他再去一一翻找也了然在胸,但也因為如此,他才覺得累。
入朝為官並非他本意,若不是師傅說,那人會橫空出世,他應該也會跟著師傅在深山老林裏逍遙一生吧。
“公子?”
一聲試探,讓楚流風回神,他端著個青花瓷杯,杯中的茶已經涼了,房中點著些檀香,香霧有些繚繞,讓他的容顏半掩在霧氣中,神秘莫測。
“嗯?你方才說了什麽?”
楚流風放下手中的茶盞,抬眼看去,半開的窗戶外,綠色盎然,原來已經是第九年了。尋尋覓覓八年有餘,卻依舊沒有方向。外麵高大濃密的樹叢中,傳來蟬鳴不斷,無來由地心頭便帶上了煩躁。
“先生說,公子如今可以放棄守在這大政國內了,可以試著出去看看。”
說話的男子,個子中等,清瘦麵容帶著些蠟黃,卻一頭半灰頭發用棕色頭巾包裹著,一襲淡青色長袍,五官生得普通,便是連那聲音也普通放在人群裏,也不會引人注目。
“為何要出去?師傅不是說了,那人會在京都出現的嗎?”
楚流風有些不解,當年他想要遊曆四方去尋人,他家尊師要他在京都守株待兔,如今這些年就這樣過來了,他卻讓他出去。如今,他能去哪?
“先生說,天象有異變,那人命數也有異變,所以無形中一切都已變。”
那人刻意壓低了聲音,如此聽去,真有幾分暗藏玄機的意味。楚流風一向聽他師傅的話,如今聽了這話,卻沒來由的心中煩躁難以壓抑。想起那日趴在他懷裏熟睡過去的弧琮,那孩子算是他一手帶大的,從咿呀學語,到能滿口的文章詞賦,到得如今身居帝位,如此一個孩童,如何能扛住內外壓力?
“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師傅那邊我自有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