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維度
不過現在千眠可沒空關心那些亂七八糟的。她抬頭看著那人尖銳的下顎線，腦子裏還在尋思之前問他的那兩個問題。
本來以為很容易就能解決的事情現在反倒變得複雜起來……既然不是朱雀翎的原因，那他們家阿雪突然恢複人形到底是怎麽回事啊？過個日子能不能不要來這麽多不確定因素啊！
阿雪更是關心不了那麽多，隻管一路扛麻袋一樣的扛著自家主人，照著之前的記憶到了飯廳，然後把主人栽到椅子上，就開始四下尋找自己的食物。一抬眼卻看見剛剛走進來的小六，朝著他又是一頓呲牙。小六倒是早就不在意了，隻是朝著千眠道：“主子不用膳麽？”
“恩？哦……”千眠聽了他的話，呆呆的抓起桌上的筷子，一口菜都送到了嘴裏才忽然反應過來，當下扔了筷子對著小六道：“小六，我發現一件事！阿雪他，對於朱雀翎完全沒有反應啊！”
“沒有反應？”小六聽見了自己主子這句話，但是顯然暫時理解不了，隻是迷惑的看了看旁邊開始笨拙的用筷子夾菜的阿雪。
“是啊，我剛才把朱雀翎給了他，以為他會拿著它打坐什麽的，但是他拿著看了看就又還給了我！而且身體上也一點變化都沒有啊！”千眠的口氣有點急。
“這事屬下也看不明白。”畢竟看過那本什麽海韻大陸世初日誌的隻有千眠一個，他不過是聽她說才對妖界的事明白了幾分。
“那怎麽辦啊？”千眠一屁股坐回椅子，絞著衣擺一副不知所措的樣子。
“不過主子也用不著太憂心。阿雪公子才來第一天，變化還不明顯也不一定。不如過了今晚再看看阿雪公子會有什麽變化，日後我們再做打算不遲。”
“多些日子觀察是應該的。隻是……”千眠有些無助的抬頭看著小六：“我本來就厭煩那些哭哭啼啼的戀戀不舍，想著若他真是要走便早些送走他也好。但是現在一來，我還是得誠惶誠恐的等著，等著他那一天變回死魚臉離開我。隻能是眼睜睜的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不是嗎？”
就像今天阿雪忽然變成人形一樣，她隻能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看著阿雪再變成那個冷麵的男人，束手無策，毫無準備。
她討厭那種感覺。
“那主子若是不願的話，屬下也可單獨找個院落把阿雪公子安頓在裏頭，待他什麽時候恢複神智要走便走是了。”
千眠扯出點笑來：“他若是能離開我身邊也就罷了呢。”
“這個……”
小六正是無言以對之時，旁邊的阿雪卻一下子竄到了小聖上的身邊，喉嚨裏發出些不滿的低吼。
剛才那副垂頭喪氣的樣子馬上被溫和表情取而代之，千眠道：“又怎麽了？可是飯菜不合胃口？”
阿雪看著那滿桌的菜，又把自己手裏的東西甩了甩，低下頭垂頭喪氣的嗚嗚的兩聲。
“你想學我們用筷子啊？”千眠有些好笑的看著他，把筷子塞到他手裏，輕柔的擺出一個姿勢，然後又自己拿起一雙筷子，試著夾了一點小菜給他示範。
“可看清了？”
阿雪擺弄了幾下自己的手指，又抬頭仔仔細細的看了看她的動作，試探性的把胳膊伸出去，有了主人的幫助果然是進步神速，阿雪已經能把東西夾起來了，隻是中途太過高興晃了晃胳膊，東西又掉了下去。
喉嚨裏發出幾聲意味不明的吼叫，阿雪徹底跟手裏的筷子卯上了勁兒，也不管自己的主人了，自己擺弄著筷子試了起來。
千眠看了他幾次，直到他能把東西放進自己嘴裏了才放下心轉回了頭。
“主子此刻越是如此，日後分別是怕是越不好辦。”
給寵物擦去頰上油漬的手頓了頓，千眠臉上的表情有些硬。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派正經的開口道：“今兒事情太多一時給忘了，你把那姑娘遣走吧，阿雪忽然變化了這件事我不想讓太多人知道。”
“上午已經給了她工錢讓她走了。但是這樣一來主子就沒有貼身伺候的人了，要不要我……”
“算了吧，”千眠擺擺手，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寵物：“眼見著阿雪也好的差不多了，我們也該啟程了。”
“是。”
是夜。
月光似紗，鋪陳在整片土地上。白日裏被陽光統治的或繁華或寧靜的地域，此刻完全被月光的大手占領，他用他獨有的悲涼與落寞，將這天地間都染成一樣的顏色。
開著的窗子也招引了他的興趣，他輕輕的走進，將輕緩溫和的足跡，踏遍每一個角落。
有細微的呼吸聲。一個僅穿中衣的男子規規矩矩的睡在榻上，平穩的呼吸和恬靜的睡顏，都表示他深陷於睡夢之中。
但是，當月光用他白皙的手拂過他臉龐的那一刹那，一切都發生了變化。
原本輕閉的雙眼忽然睜開，墨綠色的光芒瞬間穿透了整個銀色的光幕，那一點的綠光，在黑夜中顯得尤為可怖，卻奇怪的和這夜色完美的融合，似乎是夜色所生，月色所衍。
男子坐起身來，暗黑的發絲瞬間漂浮在空氣中，在他身邊包圍成一個奇幻的空間。而後，似乎是在那銀色的浸染之下，他的發色慢慢的變成雪一樣的白，月亮的那點銀光借由他發色的暈染，慢慢的在這空間中繁重起來，不一會兒便光芒大盛。
然而房梁上明明睜著眼睛的小六，卻沒有半點反應。
妖族與人界存在於不同的維度，所以妖族所修行的一切，進行的一切，都是可以在人眼前發生，卻能讓人無法覺察。
男子輕仰起頭，對著那蕭瑟的月光深吸一口氣，月光便有意識似的，在他身邊流轉了起來。
無數的光束紛飛在周圍，卻最終隻有很少的一部分順著吞吐的節奏進入男子的體內。但其中不可分離的永生的寂寞與高處的寒冷，即使是星星點點，也不斷的湧進他的瞳孔之中，點綴他澄澈的眸成墨。
良久，籠罩在他身旁的月光散去的時候。男子的身軀已經幻化成一匹雪白的狼，他緩緩的閉了眼，像是早就習慣了這樣的動作一樣，靠在一直熟睡著的女子身邊，進入了熟睡。剛才奇幻的一幕像是從未發生過一樣，隻有窗外的月亮，似乎減了幾分清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