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幼年生活
那個時候他們還是年幼到不諳世事，甚至沒有看到一切險惡的時候。秦語對那個溫柔的秦夫人的印象已經很模糊了，但是她還記得那聲聲溫柔的並且喚過她“小語”的秦夫人帶著端莊的笑意坐在那回廊之上看著他們在沈園裏嬉戲打鬧的樣子。
說起來，蕭涯的溫柔和秦夫人還真是如出一轍呢。
想到這裏，秦語的眉梢彎了彎，幼年的秦嫣已經有了日後這邊的冷清，但在秦語看來，她卻是一個相當別扭的家夥。蕭夫人身體並不算好，似乎不能收到風吹日曬，就算是難得來回廊裏坐坐看看他們，也有好幾個丫鬟前後環繞著。又因為蕭家的緣故，蕭夫人前腳當著所有人的麵離開了京城，後腳就住進了悄悄買下的沈園，足不出戶也讓人無從得知沈園住著的究竟是什麽人。身邊照顧蕭夫人的人也是一層層篩選出來口風嚴實的丫鬟仆人，蕭夫人的身體本就不好，經曆了塞外的風霜雨雪，整個人更為柔弱，但是她絕對沒有她所表現出來的那麽柔弱可欺，反而極為堅韌。
秦語想到蕭涯曾經帶她去的那座墓，“蕭沈氏之墓”——卻是連名字也未曾刻於其上，秦語沒想到，幼年一別，卻成為了永遠。
在蕭涯期盼的目光中，秦語的眼神從兩人身上掠過，帶著暖意，“我記得姐姐和我隔三差五地從別院裏溜出來到沈園裏來找你玩，那個時候……我們已經被秦家驅逐，被趕到了別院呐。”
即使說著這樣的話，秦語臉上也沒有太大的波動，甚至還有些漠然，若不是當初別院裏那些丫鬟奶媽不上心，她們又怎麽會有這樣的機會溜出別院直至遇見蕭涯？
秦語還記得沈園裏的秋千是她和蕭涯最常呆的地方，在這裏，蕭涯教會了她太多東西，從一開始的說話到識字，從小就將她放任在外的秦夫人不曾有過一日對她有過教導，從頭至尾，除了給予她性命，秦夫人還給過她什麽嗎？從一開始，秦夫人就沒有盡到一個為人母應有的責任。若不是當初有蕭涯，現在的她不知道會變成什麽樣！
對蕭涯一開始的感恩親昵就漸漸地變成了現在這般對他的依戀了吧？
想到這裏，秦語的耳垂有紅/暈漸漸蔓延，卻因為青絲遮擋而無人發覺。
秦語想到了她第一次和蕭涯見麵的場景，那個時候的她和秦嫣已經被流放到了別院，但是別院的那些丫鬟婆子沒有一個對兩姐妹有過好臉色。想想也是，麵對著讓她們離開了安逸舒適的秦府的遠親，那些丫鬟婆子又有哪一個開心的？就算是秦嫣和秦語兩人的奶媽對兩人都是抱著一種隻要不餓死她們其他都隨便的想法，她們更多的是會討論秦府裏的生活而不是對於別院的安寧清幽保持著欣賞的態度。
秦語和秦嫣就在這樣的環境裏懵懵懂懂地成長著，哪怕是滾得一身泥也沒有人在意，明明生來是嫡小姐，但是在秦夫人像是忘記了兩人的存在一般放任著兩人的情形之下，最開始還能吃飽穿暖，但是到了後麵，到了該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人去關心兩姐妹。隻有秦語和秦嫣自己到飯廳裏找找吃的，若是遇到了其他人都在吃飯的時候，兩人甚至不敢上桌——秦嫣和秦語的奶媽都不是好相與的，甚至有些凶惡，她是最厭惡秦嫣兩姐妹的人之一，一想到她不能舒舒服服地在秦府過上好日子，奶媽就將這滿腔的怒火發到了秦嫣秦語兩人身上。在她看來，隻要兩個人沒死，要打要罵都是隨她的心思。
每每遇到奶媽的時候，秦語和秦嫣身上總是青一團的紫一團，各種交錯的傷痕在身上疊加著，往往是舊傷沒好就添新傷。秦嫣兩人再看到奶媽的時候就學乖了，再也不往前麵湊。可兩人都是要吃飯的，每次看到坐在飯桌上吃著大魚大肉的丫鬟婆子，身為小姐身為主子的兩人卻躲在門口，悄悄地等著那些丫鬟吃完後，等到她們沒有注意的時候兩人才悄悄地往飯廳裏走去，找些沒吃完的方便隨身帶著的吃食又一溜煙的跑出去。
這哪裏是兩個大家閨秀的小姐應該做的事情！
想到這裏，秦語的眼裏都帶上了無盡的黯然，若不是上天讓她遇到了蕭涯……不，上一世蕭涯他……
遇到蕭涯實屬意外。那日秦語和秦嫣兩姐妹又因為在飯廳裏找了些吃的，卻被奶媽撞見了。秦嫣一見到奶媽那凶神惡煞的樣子就知道不好，她甚為姐姐自然是處處以年長自居，當然更多的時候她都會選擇好好保護秦語。而秦語此時正點著腳尖看著盤子裏那個白白胖胖的還冒著熱氣的軟乎乎的饅頭，一眨不眨地樣子眼看著都像是要流口水了。秦嫣見拖不動秦語，想到她們已經很久沒有吃過熱乎乎的飯菜了，但是眼看著奶媽越逼越緊，甚至手裏還拿著從門後抄起的有她們胖乎乎的手臂那麽粗的棍子，不由得一咬牙，拚盡了自己的全力跳了起來，然後一把抓住最容易拿到的那半塊饅頭遞到秦語手上，死命一推，將秦語推開了幾步遠，然後正麵麵對著奶娘，對還在呆愣著的秦語大喊一聲，“妹妹，你快走！！”
秦嫣那小小的，同樣無比柔弱的身軀擋在了秦語麵前，秦語看了看被秦嫣塞過來還抓在手上的饅頭，就在一瞬間看到了在飯桌旁還留下了啃得光禿禿的雞腿骨頭，又看著奶娘，另一隻手飛快的將雞骨混著灰塵抓了一把，然後使勁扯了扯秦嫣的衣裳，“姐姐，快點，我們一起走！！”
秦嫣從眼角處已經看到了秦語的動作，雙生子特有的心有靈犀讓她明白了秦語究竟想要做什麽，當下也不再逞能，兩人蹭蹭蹭的往後院跑去。奶娘在身後舞著棍子虎虎生風，秦語和秦嫣對視一眼後，腳下的速度跑的更快了。
“你們給我站住！！”
奶娘的吼聲越來越近，秦語看著奶娘的影子已經開始要將她們的影子覆蓋上了，秦語瞅準時機，看著奶娘的影子而動，“咻”的一聲，秦語沒有回頭，就將那雞骨頭已經扔到了奶娘身上。
“哎喲我的天喂！”
奶娘的慘叫聲響起，因為她隔得極近的緣故，秦語扔的雞骨頭實打實地打到了奶娘身上，雖然小孩子的力道不算大，但是在距離這麽近的地方扔出去，那還是會感覺到疼的。
奶娘因為秦語扔的雞骨頭踉蹌了一下，秦嫣一見是個好機會，帶著秦語拐了個彎往她們在一次無意間發現的一個狗洞所在的方向跑去。等到奶娘揉著膝蓋站起來的時候，秦嫣和秦語已經躲到草叢裏連個影子也看不到了。
奶娘的叫罵聲在四周響起，秦嫣和秦語瞪大了眼睛，她們伸手捂住了對方的嘴巴，但在彼此直視的時候卻從對方的眼裏看到了驚恐之色。
奶娘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人，罵罵咧咧地離開了。秦嫣和秦語僵直著身體，躲在磚牆之間的小/洞/裏一動也不敢動，她們甚至不知道奶媽叫罵聲的遠去是不是代表著她真的離開了——秦語對上一次那奶媽裝作已經離開實則還站在原地等她們自己鑽出來然後一陣廝打還記憶猶新，那個時候她甚至還記得秦嫣為了保護她滿身是傷的樣子，要不是後來秦嫣突發高燒讓所有人一下子慌了神，秦語還不知道她該如何扛過去。
秦嫣示意秦語將她還捂著她嘴巴的手放下去，小聲說道：“妹妹，我去外麵看看她走了沒。
“不行！”秦語想都沒想就拉住了秦語，一想到那次秦嫣受的傷，在床上昏迷了三日才醒來，秦語是再也不想經曆了。她抓住秦嫣的手，手上使勁，抓住衣衫的指尖都是蒼白到毫無血色，“再等等，實在不行……我們從這裏出去。”
秦嫣和秦語藏身的狗洞很深，應該說它不是破牆而入更像是從地底下刨出來的一個洞，洞裏黑壓壓的，但是還是看得見洞口的影子。秦語之前一直想過想要到洞口的另一邊去看看，但是秦嫣卻始終不願意，她曾經無意間從丫鬟地口中聽到了那些拍花子的事情，擔憂的卻是秦語會不會那些拍花子的人拐走。但是現在的情形卻讓秦嫣略一猶豫，在“被奶娘發現了她們的蹤跡然後抓住了被打一頓”和“出門避避風頭但是留心那些壞人”之間，秦嫣選擇了後者。畢竟那些拍花子拐小孩的雖然可惡，但也比不上秦嫣已經經曆過的被奶娘毒打過一次的痛楚。
秦語見秦嫣點頭應許了，高興不已，和秦嫣在這小小的洞裏，兩人分下了還軟和的饅頭，即使再幹渴無比，但一想到難得地吃食，秦嫣和秦語還是大口小口地噎著吞下去了。
秦語想過無數次洞口的另一邊是什麽樣子，但她怎麽也想沒想，洞口連接的又是另一個花園，秦語在走出洞的時候甚至有一瞬間的愣神——她以為她依舊身處秦府別院，離開隻是一個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