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共枕
此時當蕭涯站在秦語身後，秦語沒有見到他的麵容的時候，這樣的感覺越發明顯。
“蕭家的嫡長子久居京城，但也不會忘了自己是蕭家的孩子。”不知為何，蕭涯的話裏帶著一種豪氣與自信。
“嗯。”麵對這樣的蕭涯，秦語同樣柔和了眉目，輕聲回答著。
“我的生身之母過世也快八年了，八年來我沒有一日能忘得了她。”蕭涯的聲音裏有一分平日裏未曾出現的感傷與壓抑。
“你知道蕭家向來是被聖上提防，在母親的頭七剛過，聖上就下旨，讓父親續弦，而過門的那個人就是我現在的母親。”
秦語聽著蕭涯平靜的仿佛沒有任何感情的聲音，心裏的疼惜一陣陣泛起，她沒想到在蕭涯看著光鮮亮麗的身世背後，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
“蕭家的每一位長子都是犧牲品，即使這樣蕭家也從未想過放棄什麽。蕭家的祖訓也依舊深深印刻在蕭家兒郎心裏。大哥是這樣，父親也是這樣。”
“在有關於母親的記憶中，我記得母親曾經用格外崇拜的口吻告訴著我有關父親的事情，那個時候父親已經行軍遠走了近一年。”
“說起來，我的父母在這麽的長子婚事中算是過得去的吧。”蕭涯的聲音中帶著一絲沉穩但是卻又無法忍住的哀慟之情，“在我看來，雖然我的母親是受於皇命嫁給了父親，但在這麽多年裏，我沒有從她的口中眼裏得到一絲關於父親的不好的事情，在她看來，父親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一位英雄。”
“可偏生，母親卻因為一次風寒再也沒能起來過。那一日，是我第一次親眼見到了父親紅了眼眶。”
“璋墨，不要說了！”
蕭涯的壓抑已經有些止不住，秦語猛地轉過身，握著他的手，像是要看到他眼裏一般，認真地一字一句地說著，“璋墨，不要說了。”
“我沒事。”
秦語還是在蕭涯眼裏見到了一閃而過的哀傷，她很想告訴蕭涯，不要再這般繼續說下去了，說下去的話，不僅僅是說的人難過，就連聽的人，也回覺得難過。
而她，更是見不得蕭涯的難過。
秦語手上的動作比腦子更快，在她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抱住了蕭涯，低聲喃喃。
“傻丫頭。”蕭涯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溫和得仿若旖旎。
“這些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麽多年，我想，說出來也覺得好受些，在整個蕭家，也難得找到一個能讓我將這些事情說出口的人。”
“你不會覺得難過嗎？”秦語的聲音還有些輕，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已經過了難過的時候了，小語。”蕭涯的目光落在她的發上，格外認真，“況且，我現在有你了。”
此話一出，秦語登時亂了手腳，方才發現他居然還是那樣不管不顧地抱著蕭涯，霎時間紅了麵頰。
蕭涯麵帶笑意，沒有讓秦語躲掉。他撫著秦語的發，聲音溫柔，目光看向遠方，接著說了下去，“即使蕭家再忠心，在聖上看來也是需要忌憚的。哪怕母親離世了，蕭家也不能缺了監視的人。父親的續弦，便是我現在的母親。”
“為人子女，也不能說長輩的閑言，雖然我一直說會讓小語你過得好好地，可現在看來，卻是我想的太好了。”
“我知道，你不用擔心，璋墨。”秦語從蕭涯的懷裏抬起頭，黝黑如曜石一般的眸子在點點細碎的間隙中投下的金色光芒中熠熠生輝，仿若是九天銀河倒映在她的眼裏。
“小語，謝謝你。”謝謝你的體諒。
蕭涯的未盡之言讓秦語揚起嘴角，她緩緩地搖頭，“璋墨，我現在是你的妻。”
說罷，秦語自己都舉得有些害羞似的，將目光挪開了。
“小語，明日我們悄悄出府，我帶你去一個地方。”聽了秦語的話，蕭涯眼裏的笑意更深，他輕輕吻了吻秦語的眼瞼。
即使已經閉上雙眼，也能感覺到那溫熱，秦語長長的睫毛在不停的撲閃著，下一秒，蕭涯的氣息已然遠離，秦語方才睜開眼睛。
即使在心裏說著要遠離的話語，但此時秦語隻聽得自己的聲音，還帶著一絲不覺察的興奮之情，“好。”
兩人就在這棵榕樹下開始慢慢地說著一切，也許是有人早就吩咐過不要來打擾兩人，這一整天兩人都膩在一起卻沒有任何人說什麽。秦語知道她不能距離蕭涯太近，但又忍不住被他所散發的溫暖吸引——除了看不透的秦嫣，也隻有蕭涯給過她溫暖。哪怕這些溫暖並不屬於秦語，但秦語卻依然如同飛蛾撲火燒灼著自己一般，奮不顧身的，不顧一切的往蕭涯的方向飛去——以前的李方是這樣，現在的蕭涯還是這樣。
一想到第三天的回門日，秦語頓時睡得不踏實起來。蕭涯雖然與她睡在一起，但他就如同自己所說——隻要秦語不同意，他真的就沒有碰秦語分毫。就連睡覺的時候，他也躺在外側，兩人之間隔著的距離不算遠，但在秦語看來卻如同鴻溝一般。
蕭涯是一名真正的君子，秦語在這之前就已經知道了。洞房那天晚上是因為秦語太累，所以沒有太在意這些。但第二日的話，秦語和蕭涯兩人皆是無比清醒，在內室的兩人對視了一眼後，又飛快的移開了實現，有淡淡的情愫在其間曖昧纏繞。秦語是不知道如何開口，而蕭涯則是怕自己言行太過孟浪以至於會嚇到秦語。
“小語，還是我去外室吧。”蕭涯見兩人繼續這樣幹看著也不是辦法，溫柔地笑著開口了。
秦語手上的動作明顯比她的思考來得更快，在她自己都還沒想好的時候，她已經將蕭涯的衣袖扯住了。
蕭涯驚詫地看著她：“小語？”
“我……”
讓秦語這樣一個女子說出“同房”這樣的話來未免太強人所難，但蕭涯還算比較了解秦語的，從她的動作神態裏已經能瞧出幾分端倪。
“我知道了。”
秦語垂下了還緊緊扯著蕭涯衣袖的手，耳朵尖紅得有幾分惑人的醉意。
等到兩人都休息的時候，秦語麵側向裏，平穩了呼吸。即使閉著眼也能感覺到蕭涯在她呼吸平穩之後一隻看向她的視線。秦語的心頭一顫，沒有露出端倪。
“小語。”
伴隨著這道聲音，秦語已經能感覺到有溫熱的呼吸在漸漸朝她靠近。她越發緊地閉上了雙眼，直至有溫熱的觸感停在她的唇角。
“我會一直守著你。”
蕭涯像是自言自語一般，將這樣一句話說出來。秦語右手的小手指顫了顫，慢慢蜷縮起來。等到身邊另一人的呼吸也平穩下來後，秦語倏一下睜開了眼，漆黑到如同曜石一般的眼裏有萬千星光璀璨。她沒有回頭，瞧著內側的紗幔。
因為是新房的緣故，紗幔也是同樣的紅色，上麵還繡著各種花紋。秦語盯著那流雲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直至後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因為天氣逐漸在變熱的緣故，秦語的一隻胳膊放在軟被外。一聲低低的歎息從秦語身側傳開來，然後有人將秦語伸出被外的胳膊小心翼翼的放回了被中。
也許是心裏裝著事的緣故，秦語睡得並不踏實，心裏總會琢磨著其他。在天還沒亮的時候，秦語又醒了過來，她輕輕地翻了個身，卻看到蕭涯那張格外俊秀的臉在她麵前。
秦語被嚇了一跳，旋即想起她已經嫁人，而且與蕭涯睡在同一張床上的事情。還裝著沉重心事的她頓時被自己跳的越來越快的心給拉到另一件事上了。
也許是因為動作太大，也許是因為蕭涯一貫的警覺性，在秦語剛剛轉醒沒多久，蕭涯突然睜開了眼睛：“小語，怎麽了？”
秦語抿了抿唇，想要扯出一絲笑來，但在蕭涯的麵前卻因為有些緊張到害羞的緣故，卻是低下頭。
“沒事。”秦語的聲音在還未亮起來的天色裏顯得格外輕飄，她握緊了的手又一點點鬆開來，“今天是回門日吧？”
蕭涯頓時明白了秦語擔憂的源頭，不由得輕聲一笑，伸手點了點她的鼻尖，笑得溫柔又寵溺，“小語這是害怕了？”
“……沒有。”秦語的聲音一聽就知道是底氣不足。
蕭涯也不揭穿秦語，將她剛才因為翻身而弄亂了的青絲一點點從臉頰上撫到耳後，溫聲道：“傻丫頭，現在離起床的時辰還早著，在休息一會兒，嗯？”
“萬事還有我呢，快睡。”
蕭涯的聲音讓秦語莫名的覺得安定下來，她伸出手似乎想抓些什麽，卻在蕭涯的目光中慢慢移開了視線，最後那纖長的手指緩緩地搭在軟被上。蕭涯靜靜一笑，卻是輕輕撫了撫她的發絲。
在秦語自己都沒發覺的時候，她已經朝蕭涯睡著的外間挪了挪，然後才閉上了眼睛。
蕭涯看著秦語已經閉上眼後，將秦語之前捏著的軟被的一角抽出來，然後將自己的手放了進去。秦語的睫毛顫了顫，卻沒有睜開。在蕭涯牽住那纖長的手指的時候，能感覺到她還有些細細的顫意，不由得張開手將秦語的手包在掌心深處。
秦語僵直著這個動作，耳邊聽到蕭涯僅在咫尺的呼吸聲，“再好好休息一會兒，嗯？”
秦語無意識的點點頭。
不知道是蕭涯的話給秦語定了心，還是兩人牽著的手讓秦語覺得安心，不一會兒秦語便沉沉睡去。蕭涯嘴角掛著在麵對秦語時候才會有的溫柔笑意，同樣閉上眼。
一室靜謐無聲，其間卻有脈脈溫情在流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