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與卿交心
“小語，是不是發生了什麽？”蕭涯牽著秦語離開了飯廳後，此時隻剩兩人漫步在院子裏，蕭涯還是忍不住發問了，滿臉關切地看著秦語，“是不是覺得不舒服？還是……”
秦語沒有錯過蕭涯眼裏的那一絲深埋的緊張。她知道蕭涯在擔心什麽，但是現在的她並不想告訴蕭涯她究竟在顧慮些什麽——她不知道蕭涯究竟值不值得，如果在知道了她不是蕭涯口中的小語之後，若是蕭涯將這些事情用在驅逐她身上的話……
是的，是驅逐。秦語看得出來蕭涯對那個小語的深情，也是這樣的人，越有多深情，在放棄的時候就有多絕情。
說她冷血也好，說她沒心沒肺也罷——秦語並不像親手將自己的弱點交付於他。
蕭涯見秦語還是不願意說的樣子，也沒有再強求。對於秦語，蕭涯還是有些舍不得做些讓她覺得不開心或是不願意做的事情。
秦語知道蕭涯對她很好，可是這樣的好事建立在她是蕭涯曾經的那個“小語”的身份之上，若是她並不是那個人的話，這樣地疼惜與愛憐也如同水中月鏡中花一般，破碎縹緲。
秦語輕輕地歎氣還是被蕭涯捕捉到了，但蕭涯沒有再問她，隻是牽著的手緊了緊，仿佛是要將他的想法都傳給秦語似的。
“璋墨，謝謝你。”秦語突然想起之前還沒來得及給蕭涯道謝，畢竟之前是蕭涯開口護住了她。
“傻丫頭。”蕭涯有些無奈的笑笑，眼裏的寵溺幾乎可以化為實質。
秦語在這一刻無比嫉妒那個活在蕭涯記憶中的“小語”！
兩人距離飯廳已經有些遠了，蕭涯體諒秦語昨晚並未好好休息也放慢了腳步，此時的陽光正好，兩人離被騰出來當做新房的院子也有些近了，老遠就將那滿目的紅色瞧得一清二楚，況且貼在窗上的那個大紅的喜字更是讓秦語的耳朵尖紅得遮不住。
蕭涯自然是看到了這一幕，之前還有些覺得不安定的在見到這一幕也覺得有些好笑。雖然秦語麵上還是淡淡的不顯，可什麽事情都愛憋在心裏的習慣當真是一直沒有改掉，況且這會兒他們剛成親，秦語心裏就算是有什麽小別扭，也不會說出來的吧。但見著秦語還是帶著羞澀之意，蕭涯也沒有打趣。
“小語，我們在院子裏逛逛吧，雖然這裏不是我們之後住的地方，但大哥已經說了，既然騰出來的房間，以後我們來京城的話，都能住在這裏。”
秦語輕輕點了點頭。
蕭涯帶著秦語從新房的一邊繞開了去，秦語的目光也從一開始還帶著幾分躲閃的模樣移到了蕭涯身上。
“小語，你是知道我們家是什麽情形。”蕭涯開口的聲音有些低沉，他雖然依舊牽著秦語的手，但目光卻落到了遠處，“蕭家一貫是被忌憚的。”
秦語沒有說話，靜靜地聽著蕭涯所言，有些話一直藏在心裏，也是需要找個人訴說的。況且她現在已經加入了蕭家，很多事情也許並不像外間所見的模樣，自然是需要蕭涯這個當事人自己開口。
對於秦語的沉默，蕭涯卻轉過身，認真地看著秦語，“小語，這些話，你定是不愛聽的。但是這些事情擱在心裏，放得太久了，久到，我需要有人聽我說說這些事情了。”
秦語緩緩搖頭，“不，我希望聽你說。你會將這些事情告訴我，才是真正將我看做與你同進退的人。璋墨，我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小語，那個需要你幫她扛住一切的人。我知道你也會覺得疲倦覺得勞累，所以，我希望在你覺得不開心，亦或是覺得疲倦的時候，身邊有一個人，哪怕靜靜地不說話，但依然能感知到你一的一切的時候，那方才是最好的。”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成為那樣一個人，但是我願意去試一試。”
秦語的話讓蕭涯有些動容，他的目光裏有太多感情在交織，到最後隻說了一句，“小語，你長大了。”
“人都是會長大的，我也不是那個會一直躲在你身後哭的小語了。”方才還落後了小半步的秦語走到蕭涯身邊，與他並肩而行。
蕭涯的笑容裏有欣慰有疼惜，笑起來的時候仿佛又是那個溫文爾雅的貴公子，“蕭家，其實並沒有外界傳言的那般風光。”
“嗯，我知道。”秦語之前已經開了口的緣故，此時的秦語也不再刻意沉默。
“小語，你是知道蕭家長子的事情吧。”
此時兩人已經走到了院落裏的一處稍微有些偏僻的地方，一棵巨大的榕樹遮天蔽日般擋住了明亮的陽光，隻留下了些許間隙帶著金色光芒落到地上，那小小的葉片如同翡翠一般晶瑩剔透，連裏麵的脈絡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蕭涯和秦語兩人已經走到榕樹底下，之前還覺得的些許熱氣在他們走進樹影中的時候已經消失。樹下還擺放著白玉的圓桌和圓凳，圓凳沒有那些細膩的花紋，甚至在凳子上也沒有雕刻任何花鳥蟲魚，隻有幹淨古樸的水紋線條，瞧著大氣又端莊。等兩人走進後方才發現，那白玉的圓桌上刻著九條直線十條橫線的象棋棋盤，楚河邊境一目了然。
秦語見到這圓桌的時候愣了愣，蕭涯倒是主動替她解惑了，“大哥喜歡象棋，我和父親更偏好圍棋。”
秦語了然地點點頭，畢竟這院落是蕭瑛的住處，有這些東西也是意料之中的。
秦語與蕭涯都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兩人都在此時坐了下來。蕭涯看著秦語那雙狹長的鳳眼，笑容溫和，“小語，你是不是覺得蕭家在賣子求榮？”
秦語沒想到會從蕭涯的口中聽到這樣一句話，愣了一瞬，旋即搖搖頭，“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
“雖然我長在後院，但有些事情卻是一脈相通的。璋墨，雖然在這件事上我沒有什麽說話的權利，但是我知道，若是能做什麽事情避免蕭家長子一直困居京城的話，蕭家定是早就做了。為人父母的，也沒幾個能放任自己的孩子——尤其是那個人還有著嫡長子的名頭。”
“皇命不可違，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的道理我還是清楚地。”
一段話說下來，秦語在抬頭的時候就見到了蕭涯眼中的驚喜之意。可她卻覺得自己並未說什麽，是蕭涯對“小語”的期望太低，還是覺得她所言高出了他的期望？
“小語，你是第一個，除了蕭家人以外對我這樣說的。”蕭涯的笑容裏似乎在克製著什麽，但他既然不願意將這些說出來，秦語也不會冒冒失失地去詢問蕭涯。
“其實，我現在也算是蕭家人，不是嗎？”秦語笑得狡黠，雖然在克製著自己對蕭涯的親近，但在見到蕭涯有幾分黯然的時候，秦語還是有幾分感同身受的難過。
“你呀……”蕭涯沒想到秦語會這樣大大方方的將這件事說出來，在他看來，今天一直都有些心不在焉的秦語定是對成親這件事有些抵觸或是不滿，倒是聽到秦語這樣說以後，心情也好上了幾分，之前的那些負麵情緒也消散了不少。
“蕭家的權勢是會引來很多人的偷窺和嫉妒。璋墨，你想想，若是蕭家沒有與名聲相匹配的權勢又會引來什麽樣的後果？”
秦語的一句話恍若點醒了夢中人，蕭涯順著秦語所言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後，臉色也有些發白。
“果然小語比我看得更明白。”
“不是我看的明白，而是璋墨你身在此中，擔憂蕭家，所以沒能跳出來。我隻是說了我所見所聞的一些東西。”秦語並沒有居功的意思。
蕭涯笑著，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越來越好，陽光就灑在外圍，兩人所處的地方卻是獨獨一片清涼。沒有鼎沸的人聲，也沒有其他人的打擾，很多事情就在這樣的不經意間開口說出來了。
“小語，我知道母親對你並未抱著太多的善意。”
秦語點點頭，認真地聽著蕭涯繼續說下去。
“小語，其實現在的蕭夫人，並非我的……生身之母。”
蕭涯的話音剛落，秦語的眉頭就皺了起來，“璋墨，這……”
“噓。”見到秦語有一瞬間的慌亂，蕭涯站起身走到秦語身邊，雙手拂上秦語的肩頭。秦語頓時覺得先前的慌亂都消失了，讓人安心不少，她看著麵前的這個無論在什麽時候都站在她身邊，守著她的男人，眼裏浮現出一絲擔憂。
“璋墨，你知道你告訴了我什麽嗎？”
再問這句話的時候，秦語同樣是在詢問著自己。她知道她不會對蕭涯回以同樣的信任，不，應該是在有些的範圍裏，秦語對蕭涯是毫無保留的，但在一些地方，秦語同樣也會將一些事情遮擋得嚴嚴實實——比如她現在已經有些後悔告訴了蕭涯，她還記得幼年時候的那些事情，與蕭涯告訴她的那些小語的事情完全不一樣的事情。
蕭涯倒是沒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他看著秦語一瞬間的緊張，不由得笑起來，“小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說了什麽。”
“……”秦語在蕭涯的目光中移開了眼，隻有她知道自己那一瞬間的慌亂。
蕭涯站在她身後，像是要給她一個最堅實的依靠一般。
“你不用太驚訝，這件事情，聖上也知道。”蕭涯的聲音在溫文爾雅中帶著三分笑意，“不，準確說，應該是這件事也是她一手促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