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1章 兩箱絲綢
瑞王是個什麽樣的人,秦語雖然與他相交不多,但也能看得出幾分。很快,她又想到現在的形式,卻越發不明白瑞王這仿若神之來筆一般的舉動。
在秦語看來,比起秦嫣,瑞王更有可能與宮依羽成親,哪怕瑞王並不喜歡宮依羽,但在家世身份上,比起秦語,宮依羽那才是絕好的人選。
況且,從現在越發白熱化的奪嫡爭位的形式上來看,嶽家的幫助也是不可或缺的。可秦家與秦嫣的關係幾乎淡得如同陌生人,近乎完全分離,對瑞王而言,若是選擇秦府為嶽家,那嶽家一派根本就沒有任何作用。雖然秦嫣沉默多謀,比起沉不住氣的宮依羽要更適合這時的瑞王。
說到底,秦語還是不明白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麽,竟能讓瑞王去求了如此一道聖旨,莫不是瑞王與秦嫣早就暗通曲款,彼此有情?
可秦嫣幾乎都在秦家待著,打哪裏去見瑞王?說到見瑞王的次數和頻率,除開秦光外,整個秦府恐怕就她還排得上號吧。
畢竟,每次在東來閣,她都能見著瑞王帶著安平六公主。
是了,瑞王便是秦語見過多次的清溪,安平六公主則是清渺,兩人均是國姓為越。因為東來閣的事情,秦語早就確認了清溪清渺兩人的身份。
秦語還在廊亭之時,就見著一臉匆忙之色的白芙往她所在的地方跑來。秦語此時正站在回廊一側的石凳旁,一直看著緩緩流淌的還帶著碎冰的的池塘溪水,似乎在回憶什麽目光縹緲虛無,沒有焦點。直到聽見了白芙向她奔來的重重腳步聲。
“二……二小姐。”白芙見到秦語的身影後,伸手扶住了手邊的雕花柱子,彎著腰整個人都在不停地喘氣,額頭上冒出了一排細細密密的汗珠。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道:“聽到秦……嫣小姐的事情,院子裏都快……鬧翻天了……二……二小姐,請回去……”
秦語反倒是笑了,露出了在聽到那道聖旨之後的第一個笑容。溫和的眉眼帶著淺淡的笑意,溫柔恬靜得如同畫中明媚拈花一笑的女子,就是還帶著慌張的白芙都因為這個笑容而冷靜下來,甚至有些呆了。
“回魂了。”秦語伸手在白芙麵前晃了晃。
“二小姐,院子裏不少人都亂了。”白芙已經緩了下來,聲音也平緩了不少。也許是因為之前跑來又傷著了之前傷口的緣故,白芙的身子歪了歪,最後還是扶著柱子方才站穩了。得到秦語示意,而且臉上也帶著幾分焦急神情的白芷走到白芙身邊,扶住了她的另一側。白芙對白芷感激的笑笑,也從柱子便將手收了回來,整個人的重心都挪到了白芷身上。
“秦嫣能拿到這麽個聖旨也是他的本是,你們就不要摻和進去了。”秦語對著秦嫣院子所在的方向遙遙一笑,眼中光華留爪,似在一瞬間就已經經曆了千萬種心境。
“可是二小姐……”白芙還想說什麽,卻被秦語的笑容製止了。
“這天,怕是要變了。”秦語隻是勾勾唇,眯著一雙狹長的鳳眼望了望天,白芙和白芷心中一凜,即使住在深閨中的她們也知曉了自家小姐的未盡之言。
之前好不容易才勉強保持住平衡的局麵,不知道會不會因為瑞王和秦嫣的這一道聖旨而變得麵目全非?要知道,大皇子安王也還沒有成親呐!
白芙見到自己小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與白芷對視一眼後也不在多說,三人正準備離開時卻見到一直站在她們身後的菡萏。
一身翠衣的菡萏雙手交握,放在身前,低著頭的模樣就如她的名字一般,如一朵出水芙蓉般的嬌美。此時見到秦語已經看到她後,菡萏才對著秦語行了一禮,道:“二小姐,我家小姐請您前去一敘。”
秦嫣院子裏守著的那些個婆子也因為之前的事情去了前院,此時的院落空無一人,倒是讓秦嫣撿了個漏,專挑了這個時間將菡萏派了過來。
秦語挑了挑眉,不顧白芷白芙有些擔憂地神情,笑得近乎甜膩般的溫柔。菡萏在這樣的笑容裏,身體卻不受控製的一抖。
秦語像是沒見到一般,她對菡萏笑道:“走吧,我也想知道我的好妹妹,未來的瑞王妃想做什麽。”
“二小姐!”極為難得的,白芷和白芙異口同聲地喚了出來,想要製止。隻是白芷的臉上帶著隱隱的擔憂,而白芙的眼神卻是閃了閃,蠕動了嘴唇,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秦語鳳眼一掃而過,就已經將兩人的神情看了個一清二楚。粉紅的菱唇在唇角處往上揚了揚,眼底的笑意淺淡了兩分,清麗的麵容上帶著的笑卻深了三分。隻是這一切,卻無人察覺。
秦嫣的院子沒了往日那漫天飛的嘰嘰喳喳,口說說著八卦的婆子的聲音,沉寂得猶如寒冬裏的冰川,安靜寧謐中帶著幾縷毫無生氣的冰冷,也恰恰是這份冷意,與秦嫣往日給人帶來的感覺有幾分相似,反倒是帶著契合之感。
或許是穿著繡花鞋的緣故,秦語的身影如同貓一般悄無聲息。看著樹上掉落的早已已經枯黃幹脆的葉片,鋪滿了院子卻無人打掃,秦語眸色一暗,腳下的步子頓了頓又繼續往前。
秦嫣是背對著她坐著的。清瘦到有些過於削瘦的身體被套進了格外寬大的衣衫中,看著明顯空落落的已經快要撐不起衣衫,秦語突然覺得那件素白的衣衫太過亮眼,刺得她的雙眸都難受起來。
本就帶著出塵猶如九天謫仙氣質的秦嫣,在穿著這一身寬大到明顯不合身的夾雜著淺藍的素白衣衫時,被風吹起的模樣更像是要乘風而去。
秦語心下一念,指尖微動,卻是要伸手將秦嫣抓住。隻是那個動作堪堪停在了半空,然後格外僵硬地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纖長的手指微蜷,然後下垂。伸出的手臂卻是收了回來,停在耳畔。
到最後,那個動作卻是變作了將耳畔垂下的一絡黑發別到了耳後。
屋內隻有秦語秦嫣兩人,菡萏將秦語帶進屋後,便躬身退下。安靜的屋內隻有她們均勻的呼吸聲,還有從兩人中間穿過的還帶著寒意的春風。
“你就沒有什麽要問我的?”秦嫣還是伏在窗欞邊上,背對著秦語。
秦語見到一直沒有回頭的秦嫣,臉上始終帶著八分笑意,聲音溫柔輕快:“若是我問了你,你便會完完整整地告訴我嗎?我想不會吧?”
回答秦語的卻是秦嫣那淡得近乎無的呼吸,就是連率動也未曾改變。
這時近乎於默認的回答,秦語如同遊戲勝利的小孩一般笑道:“看吧,我沒說錯吧。”
隻是下一句,秦語的話鋒陡轉,笑容天真到不諳世事,“況且,我也沒你想的有那麽重的好奇心。”
“你要做什麽,想做什麽,哪怕與我戚戚相關又能怎麽樣呢?對我也不過如此。我若有興趣自然會去查,現在也不用你一臉憐憫地出現在我麵前對我說這些根本沒用的話。”
秦語的語氣相當平靜,就是臉上那明媚如陽光的笑意都沒有絲毫減少,隻有眼底有破碎的浮冰相互碰撞,發出了猶如兵戈一般的實質之音。
“我從沒想過事情會變成這樣。”秦嫣的身影動了動,長歎一聲,便轉過身來,麵對著秦語。這時秦語才發現許久不曾見到的,哪怕是在前院見到卻一直低下頭未曾與之對視的秦語臉色格外蒼白,襯著那一身素白衣衫,仿佛是精致的過分的瓷娃娃,哪怕僅僅是伸手去觸碰都能讓它變成一堆四分五裂的雪白瓷片。唯有那雙漆黑的流光溢彩的眸子,才能讓人感到其中的不屈與堅韌。
秦語近乎不忍,卻又伴著一陣突如其來的難受移開了視線,她的目光越過秦嫣,落到了她身後支起的窗上。糊著紙的雕窗映著散亂的吱呀,秦語這時才反應過來,秦嫣的屋外,似乎種著一棵香樟。
那棵香樟樹是什麽時候種下的呢?秦語已經記不得了,她一襲記得在她的院子的西南角,曾經也種著一棵香樟樹,隻是後來為什麽卻沒有了?
恍惚中,秦語想起,在她零散的記憶碎片李,那一棵格外高大的樹木,似乎便是香樟樹。
勤於記得,在他們這樣的大戶人家裏,若是生了女兒,便是要種上一棵香樟樹的。那樹與這家的女兒一道長大,等到長大成人待嫁隻是,便將有效地香樟樹砍掉,做成兩個大箱子。箱子裏放好上等的絲綢,隨出嫁的女兒一道抬進夫家,兩箱絲綢不過是作兩廂廝守之意。
秦琴的院中曾經種下過香樟樹,不過卻因為她不喜香樟樹的味道便換做了其他。除了秦家三個女兒各自自小就帶著的玉璧外,秦光就因為這件事親手為秦琴埋下了足足二十六壇的上好女兒紅。自此,秦光對秦琴的溺愛便是越發厲害。
可現在,秦琴卻是有一點沒明白,她怎麽也記不得她院子裏的香樟樹究竟去了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