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霧園
“這是哪裏?”
月歌與我來到一個雅致幽靜的院落前,問話的正是月歌。
“這是霧園!是蘇家在饒城的一處雅致小宅。”
我拉著月歌的手剛走到門口,管家就帶著仆人們迎了出來,整齊的跪倒在地:“老奴參見公主殿下,參見月歌公子!”
月歌見這麽多人跪在他麵前,有些不習慣,我握緊他顫抖的手,淡淡道:“不必多禮!”
“多謝公主殿下!”老奴走了過來,“公主,老奴已照您的吩咐將霧園重新打掃,一定讓公主滿意,還有,公主說的那個人,老奴也尋了來,就在府上當差。”
“麻煩你了,管家。”
“為王府辦事,是老奴份內的事,公主,這邊請!”
長年居住在南城的百花園,偶爾去幽京和中都,除了小時候隨風爸爸來過饒城,在霧園住過幾天,之後便再沒來過,但我卻是知道有這麽個雅致安靜的地方的。
我擔心月歌呆在百花園會不時想起那淒慘的事,便讓管家把霧園重新整理一下,帶著月歌搬來霧園住。
希望換個地方休養,能讓月歌漸漸忘記傷心事。
湖心亭已設好酒席,燭火明亮,照得湖心亭波光瀲灩,水光漣漣,月光如水,投映出漢白玉湖壁上磷光點點,微風過處,花香酒香撲鼻而來。
秀麗伶俐的婢女們早已守候在一旁。
“下去吧!”
“是,公主殿下!”婢女們紛紛退下,管家誠惶誠恐的迎上來,小心問道,“公主殿下,她們伺候得不合您心意嗎?老奴讓其他婢女來……”
“不了,老管家,你也退下吧!本公主要和夫郎安靜用膳,不喜歡周圍有人圍觀!”
“老奴告退!”
管家很快退下,整個湖心亭就剩我們倆人。
“姑娘,喝酒。”月歌給我倒了一杯女兒紅,端至我的唇邊,我接了一口飲盡,放下酒杯,月歌又給我滿上一杯,“姑娘,再喝。”
淡淡的眼神掃過他的臉,他的眸裏閃過一絲慌亂,我微笑不語,張口喝下。
“姑娘好酒量,再飲一杯吧!”月歌又給我滿上一杯,我接了酒杯,卻不喝下,慵懶卻銳利的目光投向月歌修長嫵媚的眸子,他隻是轉開臉去,避開我的注視,嬌笑道,“怎麽?姑娘還怕月歌下毒不成?”
“月歌的酒,即便下了毒也要喝!”淺淺一笑,了然的目光掃過他的臉,他低著頭,不敢直視我的目光,我沉默著仰脖喝下杯中酒。
“姑娘,這可是陳年女兒紅,酒氣香冽,姑娘再喝一杯吧……”觸到我微冷的目光,月歌的話堵在唇邊,臉上的笑容也僵住了,眼神有些慌亂,很快便露出笑容掩飾。
“月歌,你急什麽?”手指輕輕滑過月歌的臉頰,抬起那精致的下巴,月歌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姑娘在說什麽?月歌有什麽好急的?”
“真的不急嗎?”
俯身把他壓在雕欄上,手指輕輕摩挲著他裸露的鎖骨,他纖瘦的身子微微顫抖,紅唇微張,麵色潮紅。
“姑娘——”
媚眼如絲的看向我,聲音嫵媚撩人,小手大膽的撫上我的後背,溫柔摩挲著。
我站起身,拿下他四處遊移的小手,盛了雞湯遞到他麵前,“喝了!”
雖然不解,他還是乖乖接了一口喝下,許是喝得急了,竟嗆得連連咳嗽,我忙輕輕撫著他的後背,“身體沒有複原,還那麽急。”
“姑娘老說月歌急,月歌急什麽了?”他高昂著頭,就是不肯承認,觸到我了然一切的目光後,心虛的轉過臉去,嘴裏輕聲嘀咕著,“月歌哪裏急了?”
“不急?”我湊近他的臉,抬起他的下巴,逼他不得不看著我,“不急會灌我酒?不急會故意解開衣襟,露出鎖骨?”
“才沒有呢……”他就是嘴硬不承認,目光躲閃。
“看著我!”
“姑娘——”
“看著我!”他的眼睛一如既往的嫵媚,隻是卻少了往日的自信和風情,多了憂慮和恐慌,“月歌,你在怕什麽?”
“月歌沒有……”他又開始躲閃。
我不再逼他,輕輕一笑,拉了他坐下,環著他的纖腰,將頭輕輕靠在他懷裏,聞著他身上醉人的香氣,他愣了片刻,緊緊的擁住我的身子,讓我更緊的貼近他的胸膛。
“月歌,我們有一輩子的時間,急什麽呢?我都不急,你急什麽?你早晚都會是我的人,用得著這麽著急想灌醉我,把自己送入我的懷中嗎?”
“姑娘,月歌隻是……”
“你在害怕,對嗎?你害怕我會拋棄你,還怕我會嫌棄你,對嗎?”
“姑娘,我……”
“傻瓜!如果要拋棄早就拋棄了,哪還用得著等到現在?月歌,除非你拋棄我,否則,我不會拋棄你!”
“我不會拋棄姑娘的!”月歌語氣堅決無比,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淺淺一笑,“既然如此,你還怕沒有時間要你嗎?你就那麽著急的想投懷送抱?”
“姑娘!”被說中心事的月歌又羞又氣的瞪我一眼,麵色緋紅,紅唇嬌豔欲滴,誘得我輕輕吻上他的唇,久久才放開,凝望著他修長嫵媚的眸,“月歌,我還欠你一個婚禮,三天後,我們舉行婚禮吧!”
“姑娘——”眸裏光芒閃現,忽而又黯淡下去,我知他在擔心什麽,握緊他的手,輕聲說道:“沒有別人,隻有我們兩個人,就我們兩個人的婚禮,好嗎?”
“姑娘——”嫵媚的眸裏淚光點點,一個遲來的婚禮就讓他欣喜得幾乎落淚,垂下眼眸,聲音哽咽,“姑娘又何況為了月歌一個殘敗的人……”
“不許這樣說自己!無論發生什麽,我的月歌美人,永遠是妖嬈無限風情萬種的月歌美人,我深愛的夫妾。”
“姑娘——”我見他還在遲疑,狠狠的咬了一口他的唇瓣,鮮豔的血絲順著唇角流下,他疼,可是他不說,他總是這麽忍著委屈著,什麽也不說。
“疼嗎?”
“不疼。”
“不疼?如果你不答應朕,朕就每天咬你十遍,即使咬得遍體鱗傷,也不放過你!”
“姑娘——”
“怕了吧?我的月歌美人,你可是朕早定下的夫妾,躲不了的,還是乖乖答應吧!不然,別怪朕狠心!”
他猶豫許久,終於堅定的點了點頭,一低頭,眼淚大顆滑落。
“傻瓜——”溫柔拭去他的眼淚,輕輕抱住他,“月歌,我們一定會在一起!一生一世!”
“嗯!”
我們會在一起!一定會!
“你叫什麽名字?”
我看著眼前這個長相粗獷身材高大的女子輕聲問道,月歌不知道我要這個看起來頗為粗俗的女子做什麽,卻什麽也不問,隻是一臉幸福笑容的依偎在我身邊,臉上的傷痕早已無影無蹤,肌膚白嫩光滑,紅唇微張,媚眼如絲,看得人心裏癢癢的,恨不得……
若不是有外人在場,我真想把他壓在身下狠狠的吻他,直吻得他求饒不已才肯放過他。
“民女叫……民女叫王玉秋。”王玉秋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低聲答道,從她驚異又驚喜的眼神中,我可以斷定她認出了我,也知道我是救出月歌的人,更知道我是讓月歌傾心的女子。
“姑娘叫她來做什麽?”月歌依偎在我身邊,抬起笑容滿麵的臉,輕聲問道。
“還沒嫁就管起我的事來了?”我輕輕吻了吻他的唇,笑道。
“誰管姑娘了?”他從我懷中起身,徑直走了出去,妖嬈的紅袍迎風招展,青絲飛舞,在陽光下折射出點點迷人光澤,忽而,回眸一笑,風情萬種,說他顛倒眾生也不為過。
“王大姐,王大姐!”見王玉秋看著月歌遠去的呆愣眼神,我加大聲音叫道。
“姑娘……”她回過神來,慌亂的應著。
“我知道你喜歡我的月歌,可是他是我的夫妾,我不容許任何人對他有非分之想,而且,隻有我能給他最全麵的保護,你明白吧?”茶蓋有一下沒一下的滑過茶杯邊緣,茶水晶瑩碧綠,通透澄澈,淡淡而悠遠的茶香飄在空氣裏,沁人心脾,我的聲音淺淡而不失威嚴。
“民女明白。”王玉秋戰戰兢兢應著,我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微微一笑,“很好!”
“這次找到你,是因為你對月歌的心意,我明白,你很想保護他,不讓他受到任何傷害,我聽說,你是月月團的創立者?”
“讓姑娘見笑了。”
“知道我叫你來的目的嗎?”
“民女不知。”
“我的身份讓我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我不能時刻陪伴著他,在我離開的時間裏,我希望你能寸步不離的照顧他,如果有危險,我要你不顧一切的保護他,哪怕……”我看著她欣喜而期待的眼眸,聲音微冷,“犧牲你自己,你能答應嗎?”
她眸裏的光芒瞬間沉了下去,沒多久又湧起堅定而燦爛的波光,“我答應!”
“很好!”淺啜了口茶,語氣淡然無波,“你想要什麽?金銀珠寶還是高屋大宅?隻要你說出來,我都答應你!”
“民女什麽也不要,隻要能呆在月歌公子身邊,時刻看見月歌公子,民女就已心滿意足!”
“那……月歌就交給你了!一切拜托!”我抓住她粗糙的手,言辭懇切,她被我的舉動驚呆了,迎向我信任的目光,堅定的點著頭,“姑娘放心,王玉秋以生命起誓,一定盡全力照顧以及保護月歌公子!”
“多謝!”
她眸裏堅定的光芒異常絢麗多彩,我知道我沒有選錯人,那日在絕色樓,她能冒著生命危險阻攔要上得月樓的人,我就知道,她會為我好好照顧月歌,哪怕犧牲生命也在所不惜。
前路艱辛,危險重重,我不敢也不能帶著月歌,我把他藏在這個無人知曉的霧園裏,即便連風雨雷電都不知道有霧園的存在,更何況夜?他一定想不出我竟然把月歌藏在饒城,而不是百花園!
不知為何,近日總有些不安,兩日後便是和月歌舉行婚禮的日子,雖隻有我們倆人,可也馬虎不得,怎麽也不能委屈了月歌,我早已吩咐管家去準備一切,隻希望兩日後的婚禮順利舉行,而不是像上次那樣被中七步殤的雲天中途打斷。
想起雲天,心裏是說不出的苦與憂,還有痛,為了他,我終究負了所有人!月歌被辱,影下落不明,明銳哥哥退位,而宇哥哥淩哥哥的江山也即將被我奪取,雲天,為什麽你一個人,要讓我犧牲這麽多人?為什麽?
抬頭看著湛藍的天空,苦笑不已。
天下,江山,帝位,真的有那麽誘人嗎?值得你如此大費周章,夜,我的天下,豈是你想要就要得了的!
不知為何,心裏的不安愈加強烈,努力搖頭驅散腦中的不安,讓仆人拿來一個鐵籠,籠子裏關著一隻雪白的信鴿,“若有危險,就放飛信鴿,無論多遠,它都會找到我。”
“嗯,民女明白!”
在王玉秋的陪同下,我來到園子裏,此時正是四月下旬,草長鶯飛,百花齊放,園裏的各色花種已妖嬈綻放,空氣裏盡是沁人心脾的花香。
遠遠的便看見月歌纖瘦的身子站在拐角的花叢裏,纖瘦的身子有些寂寥,青絲隨風飛舞,在空中舞成妖嬈的弧度,紅袍飛揚,在陽光下綻放出更豔麗的顏色,陽光如細碎的金子般鋪滿他的全身。
可是,即便陽光映照,月歌孤單的身影還是淒涼哀寂,扶著花枝的手纖瘦白皙,在陽光下映出點點瑩白光澤。
他在看什麽?那麽專注。
悄悄走近,才發現他在看那邊院裏的兩個丫鬟說話。
微風過處,丫鬟們的說話聲清晰的飄入我的耳中。
“你說我們家姑娘帶在身邊的那位月歌公子竟被人……”
“我騙你做什麽?我哥就在絕色樓當廚師,我聽他說出事那天,月歌公子被一百多個人整整折磨了一整夜呢,開始還聽到他的叫聲,後來都沒一點聲音了,你想想,我們家姑娘是多麽尊貴的人,連知府見了她都要叩拜,那個月歌公子美是美,可身子殘敗,哪配得上我們姑娘……”
丫鬟的聲音刻意壓低了些,我卻聽得一清二楚,而月歌,離她們那麽近,又怎麽可能聽不見,難怪他的身影看起來那麽淒涼哀傷。
“你們在胡說什麽?”我厲聲喝道,那兩個嚼舌根的丫鬟聽到我的怒喝,才發覺身後的月歌和我,慌忙跪下,“姑娘,奴婢隻是隨口說說,奴婢無心的,求姑娘饒了奴婢吧……”
“來人!杖責三十!若再多言半句,絕不輕饒!”
四個仆人衝上來把倆個哭得鬼哭狼嚎的丫鬟拖走。
月歌纖瘦的身影背對著我,肩膀微微顫抖。
“月歌——”
我想伸手抱住他,卻撲了個空,他飛快轉身逃開,香氣醉人的青絲迎風飛舞,滑過我的臉頰,我想抓住,他已擦肩而過,一顆滾燙的淚珠砸在我的手背上,明明是滾燙的溫度,我的心,卻如置身冰窟般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