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雲天走了
“轟隆隆”數聲春雷震徹天際,也讓本就睡不安穩的我驚醒。
閃電劃過,照亮了房中的一切,枕邊一片冰涼,雲天已不見蹤影,房間裏一片空寂和冷清,借著閃電的光芒,雲天的焦尾琴擺在桌上,七根琴弦泛著寒光,如同七道冰冷的利刃狠狠割著我的心。
閉上眼,淒然一笑,雲天,你終究是不辭而別。
起床披上外袍,點亮燭火,明晃晃的燭光照得房間亮如白晝,淡黃色的火焰跳躍著,也讓我有了些許暖意。
我的玉簫已不見,雲天留下他的焦尾琴,拿走了我的玉簫,雲天,你終究對我有意,不是嗎?不然,怎會拿走我的玉簫作為念想呢?
焦尾琴下壓著一張薛濤箋,露出半邊素白的頁麵,紙上寫了一首短詩。
今日辭卿去,不敢讓卿知,恐卿傷別離,淚落將紙濕,三月人已去,五月為歸期,日日複念想,再盼相見時。
惱恨的將信箋扔在桌上,再看到琴座上飛揚灑脫的四個字——流雲蘇晚,更是覺得刺眼,流雲?意指雲天你生性流浪,我留不住你嗎?蘇晚,蘇蘇與你的相遇終究是晚了嗎?
心裏不由得生恨,手指用力撥起琴弦,使勁一彈,琴弦受不住拉力,猛然斷裂,發出一聲刺耳的聲響,夾雜著春雷的響聲,在漆黑的夜裏飄遠,“雲天,你既然不辭而別,我也不會等你歸來,我蘇蘇如此驕傲的人,又豈會容忍你的輕視,日日無念想,再無相見時!”
恨聲說罷,不再看焦尾琴一眼,拉開房門,春雷響徹天地,閃電照亮了屋外的一切,春雨傾瀉而下,冷風迎麵吹來,我卻感覺不到任何寒意。
眉頭也不皺一下,徑直走入雨中,任大雨淋濕全身也毫無感覺,喚來乘風,翻身上馬,在雨幕裏狂奔離開,雲天,你既已負我,我不會再愛你!
那絕美出塵的女子走後,房間裏重新陷入冷寂,冷風吹來,燭火搖曳不定,焦尾琴安靜的躺在桌上,琴弦發著冷冷的光芒。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傾盆,窗內燭火閃耀,冷風吹打著竹門,不知過了多久,本就搖擺不定的竹門被人一腳踹開,一個渾身濕淋淋的女子走入房中,長發濕漉漉的散亂著,水珠一滴一滴的滴在地板上,浸起了一片水意,絕美的麵容有些蒼白,因生氣而緊抿的櫻唇微微泛紫,眉心的妖嬈圖案若隱若現,女子走到桌前,一言不發抱起焦尾琴轉身離開了房間。
房間裏重新陷入冷寂,燭火依舊閃耀不定,彷佛從未有人來過。
窗外雷聲大作,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些。
大雨傾盆而下,夾雜著電閃雷鳴,一匹白馬在官道上狂奔,馬上的女子麵色蒼白,卻掩不住傾國傾城的美麗。
白馬在城門口停下,守城的官兵正想發怒,女子拿出一枚金黃的令牌,守城官一見令牌,趕緊下令打開城門,白馬長嘯一聲,邁開四蹄,飛奔入城。
此時正是深夜,城中居民早已安睡,城裏一片寂靜,除了風聲雨聲雷聲再無其他聲響,四周一片漆黑,隻有不時劃過天際的閃電照亮小城的上空。
守城官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濕漉漉的女子一眼,恭恭敬敬道:“下官守城官王成見過公主殿下,敢問公主殿下,需要下官去稟明知府大人公主殿下駕到嗎?”
女子擺了擺手,“不用了,帶我去城中的樂器店吧!”
王成這才發現公主懷裏的古琴斷了一根弦,王成雖然疑惑公主殿下為何如此重視此琴,卻也不敢多問,低低應了聲是,便問手下拿來雨傘,又吩咐下屬帶路,一路恭恭敬敬引著公主到了樂器店門口。
兩個手下向前敲門,敲了老半天,才聽到一個不耐煩的尖銳聲音:“來了來了!什麽人啊?大半夜的敲什麽門啊?撞鬼了呀,還要不要人……”
門打開,見一大隊官兵站在門口,店老板的罵聲卡在喉嚨裏,臉色鐵青,神色難看,眼珠子一轉,趕緊彎著腰笑道:“王大人,這麽晚了來小人的店裏,有事嗎?有需要小人效勞的地方大人請講!小的一定會大人赴湯蹈火當牛做馬……”
我皺了皺眉,把焦尾琴遞到他眼前,打斷他的馬屁:“馬上立刻立即把它修好!”
店老板好歹也是見過世麵的,見守城官都給眼前的女子撐傘,就知道這才是正主兒,趕緊接下焦尾琴:“姑娘放心,小的……”
“叫什麽姑娘?還不趕緊……”
“不要聲張!”我低聲喝斷王成的斥責,王成看了我一眼,低聲說了聲是,便恭敬的低下頭去,我看向店老板淡淡說道:“請馬上叫師傅幫我修琴!”
“小的馬上就去,小的馬上就去!”店老板陪著笑點頭哈腰說道。
“還不快去!”王成渾厚的聲音一吼,店老板渾身一震,抱起焦尾琴往內堂跑去,雙腳像裝了風火輪似的,一眨眼就不見了,我不由得淺淺一笑。
即便臉色蒼白,也依然難掩美麗,佳人一笑,傾國傾城,王成不由得看得癡了,直到那絕美女子叫他的名字才回過神來。
“王成,讓弟兄們先回去吧,下雨天的淋雨不好,你一個人陪著我就行了。”
公主是讓我一個人陪著她嗎?王成幸福得想大叫,癡呆呆的看向那絕美出塵的女子。
我見他癡呆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好笑,唇角上揚,又露出顛倒眾生的笑容,王成的表情更呆了。
“王成!王成!”連喚了倆聲,他才回過神來,恭恭敬敬問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難不成我剛才的吩咐都是白說了?我心裏好氣又好笑,隻好再次吩咐:“讓兄弟們回去吧,兄弟們要保衛城池,淋雨生病了可不好,你在這裏陪著我就好了。”
“是。”
等到官兵們都走得幹幹淨淨,我才抬腳向屋內走去,燭火早已點亮,婢仆們早就恭候在一邊,剛邁開腳,便覺得頭腦一片暈眩,眼前一黑,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昏迷前的一刻,感覺到自己落入一個寬厚溫暖的懷抱,耳邊傳來王成急切的叫喚,“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頭好痛,痛得像要裂開似的,喉嚨又幹又痛,如火燒一般,渾身無力,我想開口想要水喝,卻發不出一點聲音,眼皮很重,眼睛怎麽也睜不開,遠遠的好像聽見有人在輕聲喚我。
“公主殿下,公主殿下……”
“水……”我艱難的吐出一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聽到身邊有人忙亂,緊接著一杯水就灌進了喉嚨,嗆得我直咳嗽,聽見一個威嚴的聲音低喝,“蠢材!公主殿下玉體嬌貴,這樣子強灌怎麽行?滾開!”
“老爺別生氣,下人笨手笨腳的,就讓妾身來伺候公主殿下吧。”一個嬌柔溫軟的聲音傳來,緊接著便感覺有人扶起我的腦袋,小心翼翼的用棉布沾了水,細心的擦在我幹涸的唇上。
有了水的滋潤,我的頭痛得到緩解,喉嚨也沒那麽痛了,意識清醒了些,很快便醒了過來。
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個衣飾高貴的美麗婦人和一個麵容清矍的中年男子,還有中年男子身邊一位長相福態的小胡須男人。
見我醒來,清矍男子便拉了婦人撲通跪下,他身後的小胡須男人和若幹仆婦也趕緊跟著跪下。
“臣七府巡撫鄧子德攜賤內吳氏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臣錦州知府陳天誌參見公主殿下,公主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我想開口叫他們平身,喉嚨卻如火燒般灼痛,隻好擺了擺手,示意他們起身。
我掙紮著想起身,鄧夫人也就是那個美麗婦人忙過來扶我起身。
我看著她,想問她我昏迷了幾日了,喉嚨卻痛得不想說話,鄧夫人也是個聰慧女子,看到我詢問的眼神,忙答道:“公主殿下已經昏迷三日了,淋了雨,著了涼,燒了三天身子才沒那麽燙。”
此話一出,鄧子德又撲通一聲跪下,麵帶愧色:“臣護駕不力,讓公主殿下玉體受損,臣罪該萬死,請公主責罰!”
我擺了擺手,示意他起身,看見自己的包袱好端端的放在桌上,忙指了指,鄧大人明白過來,忙拿了包袱恭恭敬敬的遞到我麵前,我打開包袱,拿出一瓶琥珀色藥汁仰脖喝下,清涼微甜的液體從喉嚨滑下,喉痛舒緩了很多。
幸好這班大夫還能把我救醒,不然,還不知要被他們折騰多久。
一個模樣清秀的婢女端了藥碗過來,鄧夫人忙接過,柔聲道:“藥已煎好,公主殿下請喝藥吧。”
“不用了,我已經好了。”我一開口,著實嚇了他們一跳,半餉,鄧大人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公主殿下能說話了?”
我點了點頭,微笑道:“本公主自幼學了些醫術,也隨身帶了些治病良藥,這瓊漿玉露便是治喉痛的上等好藥,鄧大人若喉嚨不適,可以問本公主討要些。”
“臣多謝公主殿下關切!”拿公主的藥?給鄧子德十個膽子他也不敢。
我不喜歡這些官場交際,也不想再說客套話,便擺擺手讓他們都退下,隻留了鄧夫人陪我。
我心裏著實喜歡這個美麗和善眉宇間又帶著淡淡憂愁的婦人,據我所知,七府巡撫鄧子德愛妻如命,是個顧家的好男人,也沒有納妾,官聲也很好,仕途一帆風順平步青雲,深得明銳哥哥賞識,才四十出頭便官至七府巡撫,可謂風光無限,鄧夫人怎麽會如此憂愁呢?
見到鄧夫人手上在沏茶,眼神卻一片茫然,我輕聲問道:“夫人有心事?”
“沒……沒有……臣妾多謝公主關心……”鄧夫人擠出一抹笑容,眼裏卻閃過一絲愁鬱。
看來這個巡撫夫人還真的有心事呢,她不說,我也不再問。
時值下午,天氣有些陰沉,看地麵一片濡濕,還有水窪,便知這幾日大雨未曾間斷過。
烏沉沉的天氣壓得我的心有些難受,想一個人靜一靜,便揮手讓鄧夫人退下。
鄧夫人擔憂的看我一眼,我心領了她的善意,衝她笑了笑,示意她不用擔心,她這才帶著婢仆們恭恭敬敬退下。
房間裏的空氣有些沉悶,我便走出房間,想到花園裏走走,穿過回廊,穿過小徑,便到了後花園。
雨後的空氣很清新,時值春天,百花盛開,花香飄在空氣裏,煞是好聞,我壓抑的心在花香裏終於開解了些,隻是烏雲蓋頂,天氣陰沉,衝淡了我心裏的欣悅。
“公主殿下。”剛在一株海棠花前站定,便聽見身後傳來王成渾厚恭敬的聲音。
我回頭衝他淡淡一笑,在他癡呆的目光裏淡淡說道:“那日多謝王大人救了本公主的命。”
“是微臣護駕不力,才讓公主著涼受寒,微臣真是沒用……”
“那不關你的事,是本公主自己淋了雨,是本公主不該……”不該為了他那般難過,更不該為了他忽視了對自己的照顧,雲天,從今日起,本公主會徹底把你從生命裏抹去!再也不會為你受傷!再你不會為你傷心難過!
“公主殿下,這是你那日要修的琴!”一個仆人抱著焦尾琴走了過來,王成從他手裏接過焦尾琴恭敬的遞到我麵前。
我輕聲歎息,纖長的手指輕輕滑過琴弦,發出清澈悠遠的聲響,叮叮咚咚,煞是好聽,不由得心下黯然,他已不在,我學會彈琴,又彈給誰聽呢?
“公主……”見那絕美女子黯淡憂傷的神色,王成的心不由自主的疼了起來。
我回過神來,撞見他心疼的目光,淺淺笑道:“麻煩你幫我抱著琴吧!”
他點了點頭,我緩步往花園的另一頭走去,他抱著琴緊跟在我五步之內。
走到角門處,聽到一個焦慮的聲音,聽那嗓音似乎是鄧夫人的。
“還沒有公子的消息嗎?”
“回夫人的話,屬下已經派人找遍錦州,找遍全國,就是沒有公子的消息,江湖中也沒有任何公子出現的傳聞。”
“都一個多月了,我的孩兒到底去哪裏了……”似乎是輕聲啜泣的聲音,接著便聽到貼身婢女安慰的聲音,“夫人別著急,公子福大命大,會沒事的……”
聲音漸漸遠去。
“鄧大人的公子出事了嗎?”
“回公主殿下的話,鄧公子一個多月前忽然失蹤,像是人間蒸發似的,鄧大人已經派人四處尋找,並派人去江湖上打聽,也請了雲天閣查找,但就是沒有公子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