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婚禮

  今日,是我和月歌大婚的日子,百花園裏處處洋溢著喜氣,廊上,假山上,牆壁上,家具上都貼滿了大紅的囍字,紅紗在百花園裏處處繚繞,迎風招展,香風飄飄,穿梭忙碌的婢仆們臉上都帶著歡樂的笑容,因為月歌的身份,擔心若來賓中有絕色樓的客人,會讓他難堪,所以婚禮並未邀請任何賓客。


  我們的婚禮與別人的婚禮不同,我娶夫妾,所以蒙紅蓋頭的是月歌美人,在一片喜慶的鼓聲與婢仆們的賀喜中,喜笑顏開的碧玉姑姑扶著月歌走入喜廳。


  “新人來啦!準備拜堂!”碧玉姑姑揮舞著紅絲巾笑吟吟道。


  “請新人拜堂!”碧玉姑姑的相公沈虎叔叔自告奮勇擔任司儀,扯著沙啞的嗓門喊道。


  “一拜高堂!”眾人紛紛愣住了,碧玉姑姑衝過去使勁撞了撞沈虎叔叔的胳膊肘,低聲道,“錯了錯了!一拜天地一拜天地……”


  “哦,哦,剛才是演練,不算,現在正式開始,一拜天地!”沈虎叔叔反應過來,趕緊糾正,在大家夥的哄笑聲中,我和月歌雙雙一拜。


  “二拜高堂!”娘親和五位爸爸端坐在高堂上,笑容滿麵,娘親眼裏隱約閃動著淚花,似乎很是激動,風爸爸和魑爸爸一左一右坐在她身旁,握著她的手,我和月歌對著父母雙雙一拜,娘親笑著道:“好好,起來吧!”


  “我的蘇蘇今天也要娶夫妾了呢,蘇蘇是長大了,要離開娘親了……”娘親說到此,聲音哽咽,魑爸爸輕輕拍著娘親的手,柔聲笑道:“難不成小諾要留蘇蘇在身邊一輩子嗎?”


  “人家隻是舍不得嘛……”娘親嘟著嘴淚眼汪汪的看了一眼我,又看了一眼妖嬈無限的月歌。


  “蘇蘇娶夫妾是好事,柔兒要開心才是。”風爸爸也輕聲勸解道。


  我心裏暗自好笑,看娘親的目光老往月歌身上瞟,哪是舍不得女兒呀?


  “姐姐要娶夫妾了哦!”陌兒拍著小手,明亮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陌兒長大後也要做姐姐的夫妾……”


  眾人頭頂好大一群烏鴉飛過。


  “陌兒又胡說了!”娘親一臉黑線的低喝道。


  “陌兒不管,陌兒長大後就要嫁給姐姐做夫妾,陌兒就要做姐姐的夫妾嘛……”陌兒在子棋爸爸的懷裏扭得像股糖似的,嘟著嘴兒撒嬌。


  “陌兒不許胡說!”娘親斥道。


  陌兒癟癟嘴,正要哭,子棋爸爸怕擾了婚禮的喜氣,忙哄道,“好好好,那陌兒快快長大吧!”


  “恩。”


  看著陌兒歡天喜地的模樣,雖明知是孩童稚語,但手心仍是一片冷汗,沈虎叔叔見陌兒不鬧了,繼續大聲道:“夫妻交拜!”


  我用力握緊月歌顫抖冰涼的手,輕聲道:“別怕,有我呢!”


  隔著紅紗巾,我依然能感覺到月歌飛來的媚眼,“月歌不是怕,是心情激動!”


  “現在就激動成這樣,等晚上洞房的時候呢?是不是會緊張得直打哆嗦呢?”我嘻嘻笑道,心情好得不得了。


  感覺到月歌不屑的飛了個白眼,“到時該緊張的是姑娘吧?”


  我一時語塞,臉脹得通紅,恰在此時,沈虎叔叔的幹咳聲替我解了圍,“夫妻交拜!”


  “請倆位新人夫妻交拜!”


  我放開月歌的手,盈盈一笑,感覺到他溫柔歡欣的目光透過紅紗巾熾熱的直射過來,心裏溫情又歡喜,相視一笑,盈盈彎腰拜了下去。


  微風吹過,掀起月歌的紅紗,仿佛可以看見月歌妖嬈的容顏和唇邊燦爛的笑容,空氣裏仿佛飄來熟悉的清雅香氣。


  仿佛在那清雅香氣裏聽到一聲歎息,我心神不由得恍惚。


  香氣越來越接近,我可以感覺到熟悉的氣息在靠近,溫柔蠱惑的聲音輕輕響起,似乎壓抑著萬千悲痛和躊躇,似乎還帶著濃濃的怨恨和滿腔思念。


  “蘇蘇——”


  溫柔蠱惑悲痛欲絕的兩個字猶如巨石般狠狠撞向我的胸口,我的心一片恍惚,緩緩轉身,看到了那一抹熟悉的紫色身影站在廳中,麵色慘白,搖搖欲墜。


  四目相對,昔日深邃瀲灩的紫眸黯然無光,臉色慘白如紙,形容憔悴,這是風華絕代的雲天嗎?薄唇烏紫,烏紫?


  “雲天,你……”我飛奔過去,耳畔仿佛聽見風爸爸的喃喃自語,“紫眸?怎麽會是紫眸?難道……”


  “雲天,你中毒了?”他一把甩開我要探脈的手,努力撐直身子,唇角上揚,勾勒出一抹苦澀悲淒的笑意,“恭喜公主新婚之喜,雲天道賀來遲,還請公主見諒!”


  “雲天,你中毒了,讓我幫你看看!”我著急的想把他的脈,卻被他粗魯的推開,猝不及防的我狠狠撞在柱子上。


  “姑娘——”月歌擔心的撲上來扶住我,婚禮被中途打斷,我知道他很難過很失望,可現在,他還是那樣關心我,讓我無地自容,握住他的手,“對不起,月歌。”


  “姑娘,有沒有傷著哪裏?”月歌躲開我的眼神,抽出手檢查著我的身體,我一把抓住他的手,努力笑了笑,“我沒事,月歌。”


  “姑娘沒事就好。”月歌衝我一笑,飛快低下頭去,那嫵媚的眸裏分明含了晶瑩的淚滴,失望,不安,擔憂,害怕,全在那藏在眸裏的眼淚裏展露無遺。


  “月歌——”我心疼的握緊他的手,他抬起頭來,妖嬈笑道:“姑娘有故人來,月歌不好打擾,先退下了。”


  說完,未等我開口,便轉身急急離開,兩顆冰涼的水珠毫無預兆的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浸濕了一大片肌膚,燒得我的心窒息般的疼。


  “看來是雲天多事了呢!”雲天淒楚一笑,再也不看我一眼,轉身離開,剛走到門口,搖搖欲墜的身體轟然倒下,淩亂的長發大片大片的遮掩著慘白的臉,緊閉的眸,垂下的睫毛,烏紫的唇,唇邊細絲般的鮮豔血絲,組合成一幅淒豔的畫,刺傷了我的眼,刺疼了我的心。


  “是七步殤。”魑爸爸探了探雲天的脈,站起身來淡淡開口,似乎說的是無關緊要的毒藥,我的心卻如同被晴天霹靂擊過,震驚得失去跳動的能力。


  “七步殤?有……有……解藥嗎?”


  “沒有。”語氣淡淡的,“蘇蘇也知道的,不是嗎?”


  對啊,跟隨魑爸爸學醫十載,我又豈會不知七步殤無解,可是……


  “怎麽會是七步殤?怎麽會是七步殤?”我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語,眼前一黑,眼看就要摔倒,娘親飛快的攙扶住我,心疼的勸慰道,“蘇蘇不用擔心,你魑爸爸可是神醫,什麽毒解不了呢?對吧,魑?”


  “我是神醫,天下無毒不解,除了七步殤!”魑苦笑著看向愛妻,“七步殤是由七種毒蟲七種毒花七種毒草,再加以七種製藥的工序方能製成,即便知道七種毒草毒蟲毒花,可製藥工序七七排列,順序變化得出的毒藥也會隨之變化,將有五千餘種可能,用錯任何一種,都會致命。”


  “那不是無解了?”


  “也並非無解。”我的心裏升起希望,誰知魑爸爸下一句話又讓我的心跌入深不見底的深淵,“下毒的人自然有解!”


  一個暗衛走了進來,在藍爸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藍爸爸的臉色頓時嚴峻,“蘇蘇,暗衛說,在明湖畔發現一具屍體,屍體邊有一柄紙扇,扇尖鑲嵌著利刃,那人就是被紙扇的利刃劃斷喉嚨而死。”


  “紙扇?是雲天的!我去看看!”話音未落,那一抹紅色身影已如離弦之箭飛掠出去。


  幹瘦佝僂的屍體蜷縮在明湖湖畔,沒有一絲神采的灰白眼珠瞪得渾圓,脖子處有一處明顯的傷痕,血已經凝固了,鐵杖被扔在三丈之外,讓原本平靜美麗的明湖平添了許多肅殺之氣,就連春日的暖風也有了寒意。


  “是胡天。”魑爸爸的聲音從身後傳來,“七步殤就是他下的吧?如今連下毒的人都死了,還有誰能知道是哪七種毒蟲哪七種毒花哪七種毒草,七道製毒工序又是怎樣排列的……”


  “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救他!”我緊咬著唇,恨聲發誓。


  “用錯任何一種,都會讓他提早死亡,七步殤又名七日殤,蘇蘇,他還有七天的命,你可以陪他度過這最後七天。”


  “我說了我會救他!我不會讓他死的!絕對不會!”我開始歇斯底裏,失魂落魄的大吼,魑爸爸愛憐的看我一眼,不再說話。


  “好吧!魑爸爸會幫你,我們現在就去藥房!也許會有一絲希望!”魑爸爸過來握緊我的手,堅定的點了點頭,在魑爸爸疼愛關切的眸裏,我慌亂茫然的心慢慢鎮定,我用力回握住魑爸爸纖長柔軟的手,那雙手正源源不斷的給我勇氣和力量,“我們現在就去藥房,魑爸爸,我一定會救醒他!”


  馬不停蹄的到了藥房,我馬上將自己埋入各色藥瓶中,草藥,藥丸,藥劑散亂一地,我毫無察覺的在藥房裏來回奔波。


  “七步殤,七步殤,到底是哪七種毒草?毒草,毒草,哪七種?”我茫然的翻動著藥草,思緒開始陷入混亂,我想不起來,我一點頭緒都沒有,腦子裏像天地未開時那般混沌,我集中不了思考的能力,“哪七種毒草?到底是哪七種毒草?”


  “胡天常年生活在西極,陰寒潮濕,七種毒草中一定會有西極有名的毒草斷腸草和失心草,其餘五種……”


  “其餘五種是什麽?是什麽?”我撲過去,揪住魑爸爸的衣襟,狀如瘋癲,魑爸爸愣了愣,溫柔的握住我的手,輕聲撫慰,“蘇蘇,別太緊張,我們慢慢想,一定會有頭緒的,別緊張,一定會想起來的,慢慢想……”


  魑爸爸溫和柔軟的聲音仿佛有凝神靜氣的魔力,在他一遍一遍的撫慰中,我煩擾焦躁的心終於暫時安寧,走到雲天的床邊,仔細聽了聽他的脈,又仔細查看他的唇和舌頭,舌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紫絲,“舌上有紫絲,這是毒蟲拉絲蟲和毒花木紫花,毒草紫炎草的共同效果。”


  魑爸爸拿出筆在紙上記著。


  翻開他的掌心,掌心的鮮豔紅點異常豔麗奪目,“掌心有紅點,是蛇蟲之毒和蔓紅花的共同效果。”


  聞了聞他吐出的氣息,一股冰寒之氣撲麵而來,清苦腥味縈繞鼻間,“冰寒是冰繭的特性,清苦腥味是苦麻草特有的氣味。”


  拉開他的衣袖,如流水般的褐黃紋路蔓延在白皙光滑的肌膚上,“這是褐黃花,紋草,和流蟲的共同作用。”


  “說到毒蟲,胡天最喜毒蠍和黃蜂,憑魑爸爸對他的了解,他一定會把毒蠍和黃蜂加入七步殤,說到毒花,我記得當年和他切磋毒術時,他曾得意洋洋的說他培育出一顆天下至毒的七色海棠,花有七色,每一色都是一種劇毒,魑爸爸想,七步殤裏會不會有七色海棠?”


  “一定會有的!他那麽滿意七色海棠,怎麽會不把它加入七步殤?”


  “聽他說,中七色海棠者,胸口必會隱隱顯出一朵七色海棠……”不等魑爸爸說完,我便迫不及待的扒開雲天的衣服,光潔如玉的胸口果然綻放出一朵妖豔詭異的七色海棠。


  “現在,已找到五種毒草,四種毒花,六種毒蟲,尚缺兩種毒草,三種毒花,一種毒蟲。”魑爸爸說著,把單子給了我。


  毒草:斷腸草,失心草,紫炎草,苦麻草,紋草。


  毒花:木紫花,褐黃花,七色海棠,蔓紅花,毒蟲:拉絲蟲,蛇蟲,冰繭,流蟲,毒蠍,黃蜂一直忙到第二天清晨,除了已經找到的毒草毒花毒蟲,一點進展都沒有,我苦惱的坐在一大堆藥草裏,雲天的身上已被魑爸爸和我翻來覆去看了許多遍,卻找不到更多線索。


  魑爸爸看我憔悴疲累的樣子,心疼不已。


  “蘇蘇,先休息一下,反正也不差那一小會時間,養好精神再找。”


  “我不累,魑爸爸,我們繼續!”我掙紮著爬起來,腳下一軟,重新跌入藥草堆裏。


  “都累成這樣了,還不累?蘇蘇,聽魑爸爸的,先去休息一下,別讓娘親和爹爹們還有月歌擔憂。”


  “月歌?”我終於想起中斷的婚禮,月歌的眼淚,是因為我負他嗎?因為雲天?頭腦又開始混亂,努力搖著頭使思緒集中,“可是,魑爸爸,隻剩六天了,我怎麽睡得著?”


  “不是隻剩六天了!”


  “中了七步殤不是隻能活七天嗎?”


  “是隻能活七天,蘇蘇,別擔心,你要有信心,我們還有六天的時間,還有六天,我們要有信心,沒有什麽難題解不了的!你先去休息一下,這裏有魑爸爸幫你找!”


  “可是……”


  “怎麽?不相信魑爸爸的醫術嗎?蘇蘇的醫術還是爸爸教的呢……”


  “蘇蘇不是這個意思,蘇蘇隻是……”魑爸爸忽然露出風情萬種顛倒眾生的笑容,我正詫異時,頸後一麻,困倦的睡意一波強似一波的襲來,我不敢相信的瞪著魑爸爸,魑爸爸絕美的臉越來越模糊不清,床上靜臥的雲天也越來越遙遠,我的思緒終於不受控製,頭腦裏一片模糊。


  魑抱起雙眼緊閉的愛女,愛憐的吻了吻她憔悴蒼白的麵容,對不起,蘇蘇,魑爸爸實在不忍心看你繼續操勞憔悴,所以點了你的昏睡穴,讓你得以休息片刻,既然沒有線索,何必固執下去呢?好好休息吧!等醒來再想也不遲。


  惋惜的目光掃向那靜臥在床的雲天,即便能找出七種毒草,七種毒花,七種毒蟲,又能如何,七道工序,變化無序,五千餘種可能,我的女兒怎麽敢試那五千分之一的機會?即便她敢試,你又怎會那般好運?


  若能找到師傅藥王,他老人家或許有法子,可師傅當年說要雲遊四海,如今快七年未見了,也未曾帶來任何音信,不知雲遊去了何方。


  看了看懷中熟睡不醒的愛女,長歎一聲,雲天?雲天閣的閣主吧?女兒大了,藏了心思,認識了行蹤莫測的雲閣主也不吭聲。


  看來要在武林神秘人物那一篇裏去掉雲閣主的大名了,魑淺淺一笑,抱緊懷裏的愛女大步往門口走去,還未跨出大門,又回頭看向床上的男子,嫵媚一笑,暗道,若蘇蘇不傷心,你死了,說不定是件好事,畢竟,能躲過朝廷江湖的各大密探,你,肯定不是什麽平庸之輩!這般神秘,定是危險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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