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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寒歸去

  孫府之中,小雨楹正有模有樣的打點著一個包裹,奶娘聞起來,她隻說是夜間出去玩要用的。奶娘早知她是個古靈精怪的主兒,萬事都是一時興起,便也不再多問。


  一個小小的畫布行囊被她背在身後,背影小小的卻又甚是可愛。奶娘看著她往府外走去也隻得搖搖頭,自己忙乎事情去了。


  此時的穀雨台中,羅刹星俯身看著林意寒,嘴角不覺露出一絲悲憫之情。他隻說將東訣元神帶走,卻從未說過帶走元神他便也能存活,一切皆是天命,他也不知後果會如何。


  聚氣而出,羅刹星手掌上漸漸翻湧起黑色的氣團,兩股氣團越來越大,在黑暗的穀雨台中竟也能讓人看出。林意寒將眼睛閉了起來,手心中微微泛起一層汗珠,身體漸漸變得冰冷起來,他感覺到黑色的氣團正慢慢占據身體。


  幻覺正慢慢出現,他看到自己身體中一團藍色的火焰正緩緩升至半空,火焰又逐漸凝結成人形,那人正是那日在夢中見到的東訣。他緩步朝他走來,試圖重新進入他的身子,當東訣的手觸碰到他的手臂時,身體中的冰冷感仿佛被解凍了一般,一股淡淡的暖流正遊走在他的身上。


  “你若棄了我,可知自己將是行屍走肉?”耳邊是東訣的聲音。


  林意寒的意識漸漸回來,身體顫抖著說:“我是我,你是你,若我是一個人縱使你成了我,我又有何不甘?但你對月明而言是什麽?我要的是她全心全意的愛,而不是將我當成你的替代品!”


  林意寒用手揮了揮靠近的藍色火焰,喃喃說道:“沒了你,我便是月明心底獨一無二之人。”


  半空中的羅刹星看著東訣元神漸漸出竅,手中的煞氣聚集得更濃厚了些。鳳漓,等我收了東訣元神,再去皇城中將那鮫人族月明帶了來,你便可生生世世與我一起。


  羅刹星聚氣完畢,便準備將手中的黑色雲團齊齊打入東訣元神,正欲發功之時,一陣腳步聲漸漸走近。羅刹星聽得出那是一個小孩蹦跳的步伐,腳上一串鈴鐺正響徹著整個穀雨台。


  門外,一個小小的身影顯現出來,雨楹看了看站在半空的羅刹星,又瞧了瞧地上的林意寒,便嚷道:“叔叔你在作甚?林哥哥又為何躺在地上?”


  羅刹星聽到這聲脆脆的童聲,手中的煞氣漸漸消失,他一個翻身旋入地麵,直直往雨楹麵前走去,“誰讓你來的?你可知方才有多危險?若傷了你怎麽辦?”


  雨楹抬頭看了眼眼前的羅刹星,寵溺的語氣跟先前一模一樣。


  “那日我去林府玩兒,有個哥哥告訴我,今夜穀雨台中正有場了不得的變戲法,我便今夜帶了些瓜子吃食過來瞧瞧!”說完將身後的小包裹露了出來,臉上是一副不諳世事的純淨笑容。


  羅刹星看她這般模樣,便隨手將她抱了起來,一個飛身將她送至了穀雨台頂端,又怕她好奇亂闖,便用巫術拘了個精靈與她玩。


  待他飛身而下時,穀雨台之中已察覺不出東訣元神的氣息,林意寒眼神無光的呆坐在一處台階上。羅刹星走近時,他抬起頭,喃喃說道:“如此這般便該如何?”


  羅刹星眼中露出一絲鄙夷,鼻尖冷哼一聲:“該如何便如何,沒了東訣元神,你於我這裏不過是個凡人罷了!”


  穀雨台外,鯤鵬和月白坐在雲端之上,看著地下一個小小的身影出現,兩人便匆匆離了雲頭緊隨他身後。林意寒搖搖晃晃的從穀雨台中走出來,嘴中喃喃自語,月白和鯤鵬麵麵相覷,他們隻道是用雨楹將他救了出來,卻不料他竟一副自我了斷的意思。


  眼前的林意寒拖著腳步,未曾有半點往昔的神色,鯤鵬試圖去攙扶他,卻被他反手輕輕推開,走了大約數十米,林意寒突然雙膝跪地,雙手撐住地麵,卻不料一口鮮血噴出,在地麵上濺起了一朵紅色的血花。


  林府中,月明將將醒來,隻覺得頭暈暈的甚是沉重,便用手扶住額頭揉了起來。手腕間突然覺得一陣刺痛,一條紅色的姻緣繩竟漸漸顯露了出來。她愣了愣神,方才憶起這是那日命格掌司托她同東訣上神前來曆劫所牽的紅繩。


  紅繩繞腕,姻緣自生。她那時隻道是與東訣在凡塵有一段姻緣,卻未曾想林意寒的出現讓她知曉這姻緣原就是筆糊塗賬。若說是她與東訣的紅繩,卻是林意寒與她朝夕相處;若說是與林意寒,卻偏偏身體中住著東訣的元神。素日裏她不曾深想,如今這紅繩出現卻定不是好兆頭。


  正思忖間,月明被屋外一陣騷動驚了起來,待她微微披了衣衫來正廳之時,卻看到林意寒嘴角鮮血不止,已是不醒人事。一旁的鯤鵬正將自身仙氣注入到他體內,試圖給他加些壽命。


  他卻微微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月明,嘴角用力的扯出一絲微笑,右手輕輕抬起,月明知他是在喚她。她腦中隻一聲轟鳴聲,便再沒有絲毫意識,手腕上的紅繩將肌膚勒得生疼。身後的思雅輕輕推了她一下,她便如同木偶一般往林意寒身邊走去。


  他輕輕握了她的手,像往常一般將她的手放在手心,隻是這次掌心卻異常冰冷。鯤鵬收了仙氣,默默搖了搖頭便退至一旁。


  林意寒用手將身子微微撐起,月明心中甚是悲涼,卻一滴眼淚都流不出,她隻俯身將耳朵貼在他的嘴邊,聽他喃喃說道:“是我太貪心,若不去計較太多,便可執子之手,隻是我知道的有些晚了。”


  正廳之外,雨蝶扶著林夫人,林夫人卻止住了腳步不再往正廳中來,隻呆呆站在院中看著林意寒,不是不悲傷,隻是一個老人家已經沒有更多的精力去嚎哭了,或許心死了,便也就看開了。


  林夫人慢慢轉身,對著身邊早已泣不成聲的雨蝶說道:“且叫人準備準備吧,也好叫寒兒體麵些走。”


  紅色的幔帳被扯下來,眼前的場景這些紅色顯得格外刺眼。月明一身白色孝服,耳邊插了朵白色小花,雙眼無神的將一片片黃色的紙錢丟入火盆之中。


  一早,林夫人看著兒子被釘入棺材,隻輕輕用手摸了摸林意寒的臉。她親自將一束白色菊花放入棺木中,又親自命人將棺木釘死,一切安排妥當,她似是對自己又似是對眾人說,“這般也好,若當年去了,倒沒有這些事了。”


  涼州城中,有些百姓得知昔日總督林意寒離世,心中也悲慟萬千。往日林意寒從未將自己看做是高官,在執掌總督之權期間,為百姓謀了不少好處,有些人家甚至常年受林意寒接濟。


  涼州城內,十裏繁華,今夜卻為了林意寒一人掩了華燈,離了歌舞,隻家家門口插上一支白色花朵,算是為林意寒引路。


  月白看著如行屍走肉的月明,唉唉歎了口氣,如今東訣元神不知去向,林意寒卻撒手人寰,卻真真是讓人心酸。月明手上的紅繩將她的手腕勒出了一條鮮明的印記,月白看不過眼,便登了朵雲彩直往九重天上去,向命格掌司討個說法。


  回命門外,一個小仙童遠遠看到月白騰雲而來,忙上前作揖說:“我家掌司在後花園等你許久了,且隨我來!”


  月白隨小仙童往後花園中去,一棵玉蘭樹下,命格掌司卻難得描著一副丹青,月白見他如此悠閑,又想著地下死去的林意寒,心中甚是不痛快。所謂命不由人,凡人卻不知他們的命格都是這麽個糟老頭子寫的。


  “老頭兒,如今我倒要問問你,當日你叫舍妹去凡間陪東訣上神輪回,怎的又生出這些事端?如今林意寒卻突然去世,你可如何想?”


  命格掌司隻嗬嗬一笑,眼睛卻未曾離開過畫卷,手中的毛筆正細細描畫著一絲絲的發梢,看來畫中是個人物畫像了。


  “那林意寒的命格不是早給你們看過了嗎?後麵空白便是答案,當日給了你們時,你們未曾問,如今事情真真到了頭上,卻又來興師問罪起來?”


  月白有些氣惱,原就是一條生命,卻從他嘴中說出得如此輕佻,人命卻隻是個微弱的存在,並不值得他一哂。月白此時也顧不得什麽階品之分,上前便抓了掌司的手說道:“若凡人的性命在你這裏如螻蟻一般,那東訣上神呢?沒了肉體,他將如何?”


  命格掌司卻未有一絲惱怒的樣子,隻一臉笑意的看著月白,眼神卻不時往丹青上瞥,月白隨著他的眼神瞧了瞧他鋪在案幾上的丹青。


  俊朗的臉上一雙深邃的眸子正盯著他看,那一頭長發直泄到腰處,卻在頭頂處綰成一個髻,公子溫如玉,那嘴角淡淡的一抹笑,讓月白又回到了那段在玉榭島時無憂無慮的時光。


  “東訣……”月白嘴中喃喃喊道。


  命格掌司隻一笑,將月白的手微微挑開,“你可以怪我,月明也可怪我,我一個老頭子能擔的罪孽我一樣不敢推脫。若你心中有氣,今日便當著東訣上神的麵給我個痛快。”


  “你是說,這幅畫是東訣上神本體?”


  命格掌司點了點頭,原是這林意寒沒了同存的意識,東訣再進入不了他的身子,卻又怕羅刹星將元神拿了去,便聚了這些時日修身得來的一絲仙氣跑回了九重天。命格掌司初見東訣變得如此,也不知如何是好,好在前些時日,他在悔思處得了件寶物,方才想出這麽個法子,將東訣元神放入丹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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