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酔仙居
涼州的初雪下了一整夜,早上月明推開窗時,園內的萬物都銀裝素裹起來,眼見之處都是一片白色,一陣涼風吹過,幾片雪花飄進屋內,月明伸出手接了幾朵,手心的溫度將它們漸漸融成一滴滴水珠。
秋水走過來,將紅色毛氈披風披在她身上,又伸手將窗戶關起來,嗔怪道,“若喜歡雪天,等會兒穿暖和了出去賞雪便是,這會子倒站在這裏受凍,病了又叫天叫地的說不舒服。”
正說著思雅從外麵進來,手中拿著一枝紅梅,紅色引人奪目,淡淡的清香立馬充盈了整間屋子,月明見狀忙跑了過去,手撫著花瓣,思雅見她稀罕,便笑著說道:“若喜歡自去老夫人院中討去,可別將我這個碰壞了。”
月明對著她做了個鬼臉,忙對著秋水說:“趁著我們睡著,自己倒跑出去尋樂,這會子倒在我們麵前炫耀起來,罷了,我倆且自行遊玩,不帶她了。”
秋水看了眼正將手中紅梅插入花瓶中的思雅,“姑娘可不知,如今哪裏需要咱們帶她遊玩呢?還不是有人巴巴等著她!”
月明聽言,掩麵笑起來,倒讓思雅不好意思起來,嗔道:“好你們兩個伶牙俐齒的丫頭,如今更是合起夥來取笑我,看我不打你們!”說完便朝著她們跑過去,三人正嬉笑到一團,窗外一陣笛聲漸起,在寧靜的下雪早晨,聲音更是清脆動聽。
思雅和秋水聽到笛聲,便異口同聲道:“這會子情哥哥等不及了,來找你了!”
月明自覺不好意思,忙叫秋水幫自己梳妝,昨日看到東訣封印,她便再沒看到林意寒,如今也著急想看看他此時的狀態,便越加著急起來。
好容易秋水將她的頭發梳好,她便穿了件夾襖,披上一件披風便往門外跑去。
月明的腳踩在潔白的雪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天空中的雪花也未曾停過,落在她的頭發上,不遠處林意寒笛聲驟停,轉身笑看她一步一步走近,忙將身邊的一柄油紙傘撐起,舉到她頭頂。
眼前,月明睫毛上一片雪花落在上麵,稱著她姣好的麵容更是明豔。他伸手握住她的手,手心傳來一陣微涼,意寒用右手將她身上的披風緊了緊,說道:“這麽大的雪,也不知讓秋水給你穿件厚衣服,凍壞了又遭罪。”
說完便轉身牽著她往正廳方向去,月明在原地怔了怔,看到他身後已沒有印記,心中才稍稍放心。
正廳內,月白、鯤鵬、月靈、流蘇等人已經早到了,兩人坐畢,秋水和思雅也來了。眾人來齊,喝著新泡好的茶水,都有些坐不住。
鯤鵬見眾人沉默,便說道:“如今天涼,若有一壺芙蓉醉喝喝,暖暖身子倒好!”
月明知他又想念酔仙居了,自己也是許久未去,又想著流蘇好不容易來趟涼州,倒要讓她好好領略一下風土人情,嚐嚐美食才好,便也說道:“若是午膳去酔仙居,午後去城邊的風雅閣賞雪才好!”
鯤鵬聽月明如此說,便興奮起來,“如此便說定,咱們這就收拾收拾出發了!”
月靈知自己行動不便,便說道:“你們去便好,如今我有孕在身,實在是不好出府,恐難相隨了。”
月白知她雖有孕,也想時時往府外走動走動,隻是前段時間事情太多,大家便沒將過多的心思放在她身上,倒確是忽視了她。便說道:“也沒什麽打緊的,我且與你一同過去便可,時時出府走走才是,日日待在房內便又胡思亂想起來。”
月明知哥哥定是要用法術帶姐姐過去,心中也放下心來,忙跑去挽住姐姐的手道:“哥哥說得甚是,這酔仙居的菜肴美味至極,姐姐定要去嚐嚐才是。”
月靈見有哥哥在此,眾人也興致頗高,便也不再推辭,點頭應許。當下,眾人便帶著各自的丫鬟往酔仙居去。
月明和林意寒站在酔仙居門外,眼前人群之多,倒比往日更甚,細聽人群中人們紛紛議論,“聽說這酔仙居易主了,菜肴滋味比往日更加美味,你瞧瞧前麵排隊的人,皆是各府的小廝,聽說昨日夜晚便等在這裏了。”
月明看了眼林意寒,又聽到人群中有人說道:“是啊,往日酔仙居還可以奢望嚐嚐滋味,如今怕是難於登天了。”
月明便再沉不住氣,抓住手中的貴賓牌便往人群中擠去。好不容易擠到了酔仙居門口,卻被一個小廝攔住。
人群之外的林意寒一個飛身,蜻蜓點水間便飛過了人群,順勢將拉住月明小廝的手打開。
小廝臉上微微有些不悅,月明看了眼林意寒,又轉頭對小廝笑著說道:“這位小哥,我手中原就有酔仙居貴賓牌,雖如今已經易主,但這手牌確是打著酔仙居的名頭,你且通融通融?”
小廝見她手中的手牌,知原來酔仙居的牌子可不是隨意給人的,便知他們身份不同尋常,忙換了副嘴臉,一臉諂笑道:“姑娘說的哪裏話,原就是酔仙居熟客,但這手牌之事,我卻不可擅作主張,還要二位在此稍作等候,小的且去通報老板一聲,再來回複。”
月明聽他如此說,便知有些希望忙點頭應許。
人群之外,月靈手中抱著丫鬟準備好的暖爐,抬頭看了看眾人時時念叨的酔仙居。
一座四層樓宇屹立在涼州城最繁華之地,樓宇未用世俗的金銀,而是用黑色磚瓦,加上少許琉璃裝飾,倒顯得更加別致。樓宇上端的瓦礫被大雪覆蓋,未能看出它的顏色。
一陣涼風吹過,月靈將手中的暖爐緊了緊,再抬眼時,三樓的角落處出現了一位男子,正朝著她這邊看。月靈雖與他素不相識,卻又覺得難得的熟悉。
男子眼中有一絲絲淡淡的哀傷,這種眼神月靈似是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不遠處,月明正一臉興奮的朝她跑來,嘴中說道:“姐姐,快隨我來,這酔仙居倒是個誠意所在,雖易主也讓咱們進去了,姐姐快進去暖和暖和。”
月靈抬頭朝著三樓處看了看,男子已經不見了。月靈被月明攙扶著往店內走去。她低頭笑了笑,許是自己多心了。
酔仙居清漾軒中,眾人已經落座,月白和鯤鵬早點了兩壇子芙蓉醉,倒有種不醉不歸的樣子。
流蘇瞧著滿紙的菜,卻不知道點什麽。月明便指著一盤糖醋魚說道:“這酔仙居的糖醋魚是冥王朝鼎鼎有名的,你且來試試。”
月白聽她如此說,便笑道:“你們別看我這妹妹什麽都不行,這對美食的研究,卻少有人能比得上她。”
眾人玩笑間,小廝已經將菜上齊。流蘇在林府中居住多日,自以為領略了冥王朝美食,如今再見酔仙居的各色菜肴,便知是自己見識短淺了。
月明將一塊糖醋魚夾到流蘇碗中。一陣淡淡的鮮味直入五髒腑,糖和醋的味道也並沒有破壞魚的原汁原味,反而將魚本身的鮮味都給提了出來。
林意寒、月白和鯤鵬三人邊吃著菜邊喝著酒,清漾軒中,窗戶是透明的,眾人可以在室內看到外麵紛飛的雪花。
月靈看著窗外紛紛的雪花,喝了口甜湯。秋水見她未曾吃吃什麽,便又盛了一碗湯。
正吃時,小廝又進入包廂,將一碗甜酸糕擺了上來。月明忙喊住小廝,“小哥,是不是上錯菜了,我們沒有點這個。”
小廝忙轉身,行了行禮說道:“這甜酸糕是我們老板送的,菜單上可是沒有的,老板說特意送給月靈姑娘。”
月靈心中疑惑,還欲問時,小廝也笑著說:“若客官還有什麽疑惑的,倒不必問小的,小的也隻是奉命行事。”
月靈拿起一塊酸甜糕放入嘴中,酸酸甜甜的甚是可口,味道倒有些像是當日在若水時,易水寒經常做給她吃的山楂糕。
月靈忙起身,借口有些內急,便朝著包廂房外走去。她見小廝們正忙著招呼各包廂的客人,便自行往三樓走去。
一陣古箏琴聲輕起,月靈輕步走到一扇門前,抬手輕輕推開了門,一個清瘦的背影正坐在古箏麵前,長發披肩,手中嫻熟的撥弄著琴弦。
月靈將試著步入房內,琴聲戛然而止。清瘦的背影漸漸轉過身來,月靈看清了他的臉,正是方才她在樓下看到的男子。一雙眼睛帶著淡淡的哀傷,卻在看向她時有些微微的驚喜。
“姑娘有孕在身,怎的沒一人陪伴就跑出來了?”男子輕聲說道。
月靈自知是自己失禮了,忙欠身行了行禮,“是我失禮,破壞了先生的雅興,我這就回去了。”
說完月靈便轉身離開,男子又說道:“不知甜酸糕是否符合姑娘的口味?”
月靈雖心中疑惑,便也不好再多加追問,笑著說:“先生費心了,甜酸糕甚是爽口。”
男子喃喃說道:“那就好,那就好。”
門外,月明見月靈在此,忙說道:“姐姐,你怎的跑到這裏來了,害我們好找。”又轉頭看了眼身後的男子,對著他笑著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便扶著月靈往門外走去。
月靈轉頭看了眼男子,一雙眼睛中又恢複了那種淡淡的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