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膝之臥
玉榭島上最多的就是玉蘭樹,清早東訣吹起笛子的時候,玉蘭花便齊齊綻放,潔白的花朵,馥鬱的香氣,讓原本浮躁的人也能瞬間心安起來。原本一位東訣身為天族上神,是個不折不扣的“老頭兒”,平日裏多半是看看書,喝喝茶,這才符合他上仙的身份。
但是來了這幾日,月明才慢慢發現,他天天帶著月白和鯤鵬飲酒作詩,月靈飲瓊露幾日,身體也大好了。東訣見她也沒什麽大礙,便開始帶著易水寒跟著他們一起“廝混”,玉榭島竟成了他們幾個男人的樂園。
晌午,月白等人瞌睡漸至,易水寒也回去照顧月靈,隻剩東訣一人坐於玉蘭樹下,品著他剛釀好的蘭凝香。月明躲在樹後看東訣輕輕斟滿酒杯,一片玉蘭花瓣落到了他的肩膀上,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拿下花瓣,陽光照下來,斑駁了東訣的臉。
月明正看得入神,東訣卻突然說:“來都來了,出來喝一杯怎麽樣?”月明看了看四周,確定沒有其他人,便走上前,怯怯地低著頭,不知道說什麽好。
東訣拿起剛斟滿的酒杯,舉到月明麵前,眯著眼睛笑著說:“小小年紀,怕是不能喝酒,若不能喝,也不勉強。”
月明見他把自己當小孩看,心中卻有點生氣,直直的接過東訣手上的酒杯,仰頭一飲而下。酒入口,陣陣蘭花香氣沁人心脾,唇齒間清香縈繞,月明將酒杯遞回給東訣,仰頭說:“再來一杯。”
東訣見眼前小姑娘倔強的樣子倒有點好笑,也沒有阻攔,斟了一杯給她,見她仰頭又飲下肚,笑著搖搖頭,“我這酒,可醉人得很,小姑娘可要慢些喝。”
酒壯慫人膽,兩杯酒下肚的月明也大膽起來,徑直走到東訣身邊,便一屁股坐下,拿著酒壺直嚷著要喝酒,臉上慢慢升起了一團紅暈,不一會兒功夫,隻覺得周圍的玉蘭樹也轉悠起來,再過一會兒,兩眼已經看不清食物,朦朦朧朧間,便抓著東訣的衣袖,直直倒了下去。
東訣見她倒地不起,又拽著他的衣袖不放,無奈之下,隻得任由著月明枕著自己的大腿睡去了。兩個時辰之後,當月白和鯤鵬睡午覺起來找東訣時,便看到月明枕著東訣上神的腿睡得正香。東訣坐直身子,右手衣袖被月明扯住,隻能用左手輕輕搖著扇子。
月白差點驚叫出聲,幸虧鯤鵬捂住了他的嘴,活生生把他拖走。
微風吹過,玉蘭樹的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音,花瓣隨著葉子的晃動輕輕落下來,在夢裏,月明捧著一大束玉蘭花,朝著遠方跑去,前麵是一位高大的男子,頭上編著發髻,散下的頭發隨著微風慢慢飄起來,月明定定的站著,等著他轉身,眼見著就要看到容顏了,卻被一陣陣的笑聲吵醒。
原來是易水寒、月靈正在不遠處追著蝴蝶,笑聲傳了過來。月明睜開眼睛,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微微抬頭看到了東訣的側臉,不覺一驚,忙起身坐起。抬手間,看著自己還拽著東訣的一隻衣袖,嚇得忙放手,準備起身走遠。
東訣見她起來,也不抬頭,說:“小姑娘,以後如果遇到別人讓你喝酒,要懂得分寸,不是所有的情況都跟今日一般,明白嗎?”
月明隻一味的想著剛才睡在東訣腿上的一幕,不覺雙頰通紅,轉身正欲跑開,卻沒站穩,一個趔趄差點摔倒,便連走帶跑的離開了。東訣望著她略顯笨拙的樣子,倒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夜幕降臨,月白喚月明吃飯,醉酒之後她便一個人跑到房間鎖起了門,再不願意出來。想到還要跟東訣一起吃飯,不由得兩頰又開始紅起來。若這般樣子讓大家看了去必定會問,東訣看到也不知道會作何感想,左思右想,這頓飯是沒法吃了,就以身體不舒服為由,把月白打發走了。
漫漫長夜,月明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一來總想著白天的事,二來晚飯沒有吃,肚子早就開始抗議了,咕咕叫個不停。頂不住肚子餓,月明披了件外衣便出了房門。
還好這幾日,月明沒事瞎轉悠,倒是把玉榭島摸得清楚,廚房的位置早就提前踩過點了,便借著夜色朝著廚房走去。
推門進入廚房,打開蒸籠,便看到幾個小籠包正白白胖胖的躺在裏麵,把月明高興壞了,隨手抓起幾個,低著頭吃起來,邊吃邊往房間走去。
正吃得起勁,頭卻撞到了一根柱子上,月明本想繞開走,卻不料柱子也跟著她走,納悶地抬起頭,東訣正低頭看著她,深邃的眼睛襯著月光,更顯得溫柔。月明驚得停止吃包子,定定的站在那裏,腦袋已經沒有了思考的能力,隻想著若眼前有個地洞,真想鑽進去。
東訣繞過她,便往遠處走,剛走幾步,又退回來,看著月明手中幾個包子,說:“今日之事,也隻有你我知道,你若覺得尷尬,以後就當沒發生。“還不等月明反應過來,東訣便又一次走遠。
良久,月明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已經涼透了的小籠包,覺得有點莫名的難過。他說,就當沒發生過,原本應該是件好事啊,這樣以後都不會可以躲避了,怎麽又會覺得有點難過呢?
月明怔怔地走回房間,睡意全無,打開窗戶,窗外是一整片的星空,偶爾還能看到從天河落下的流星,雙手合十,看著眼前劃過的流星,一個願望開始在月明心中萌芽。遠處傳來清脆的笛聲,音律飄渺,卻令人格外沉醉。
黎明來臨,玉蘭花上沾滿露珠,玉榭島上的玉蘭樹是萬古靈樹,早晨所結成的露珠,采集起來,經過釀製就是瓊露,是強身健體的良品。易水寒每日都在黎明之前出來采集露水,偶爾碰到東訣一人獨坐在樹下,也不敢親近。
所有人當中,唯有月白最不怕東訣,他人都要顧慮一下東訣上神的身份,隻有月白,將他當成是平輩朋友,卻讓東訣對他更親近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