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靈水寒
南海翻騰,四荒之內洪水犯難。五年前,人間遭受了百年以來最嚴重的洪災,百姓們流離失所,大地上屍橫遍野。無數凡人供奉鮫人族,日夜燒香,祈求不再降雨,南海海岸線恢複往昔模樣。
人間哀鴻遍野,人人責備鮫人族對人間疾苦視而不見。卻不料,南海鮫人族內部也已經是傷痕累累。上至天族諸神,下至修行小仙,都知道南海大公主帶著定海之寶舍玉璃離開了大海。瞬間,南海如洪水猛獸般吞噬著大地,像是在極力反抗著什麽似的。海底,鮫人族宮殿,頃刻間化為烏有,族人死傷慘重。
誰都不曾想到,南海大公主月靈,不顧族人安危,擅自盜取定海之物,隻是為了救一個凡人。他是易家公子,江湖人尊稱神算子的易水寒。
易家本就是江湖大派,難免會有眼紅之人,加上易水寒自恃精通周易之術,通曉陰陽之法,撒豆成兵、招募陰兵,無一不通,朝廷都要忌憚他幾分。一日,易水寒突遭一隊黑衣人追殺,縱使武功再高也無法與十幾個頂尖高手對決。
慌忙之中,他動用五行之術,製造霧幔,將黑衣人困在了樹林中,黑衣人在裏麵如同遇見了鬼打牆一般,出也出不來。易水寒趁機捂住受傷的肩膀,一路逃離到南海。
正逢八月十五,月靈受母後恩典前來岸邊遊玩,碰到了昏迷在海邊的易水寒,月靈用手絹擦了擦他臉上的泥土,見是位俊秀的公子,又看到他肩膀有傷,如若不治療怕是日後會留下病根。
纖纖素手將頭上的步搖摘下來,輕輕一吹,步搖落在易水寒的肩膀,一道紫色光亮,傷口瞬間自愈。月靈見他傷勢已好,還不曾醒來,也不敢就此離去,便坐在沙灘上等他醒來。
八月十五,明月皎潔,月靈抬頭看著天上那一輪圓月,再過幾百年它還是這樣明亮,幾百年對於天族、鮫人族隻是彈指一揮間,而人間卻滄海桑田。易水寒被帶著鹹味的海風吹醒,卻有說不出的舒服,再略微欠身,就看見不遠處一位穿著白色裙裾的女子,坐於沙灘上。
用手摸了摸肩膀,卻沒有想象中的疼痛,也沒有流血的痕跡。明月當空,海灘上被風吹起絲絲長發的女子,一切都顯得那麽不真實,掙紮著起來,卻晃動了身邊放著的水杯,原是月靈想著他暈厥已久,醒來肯定口渴難耐,便特意將水放在他的手邊,這一響聲,驚動了正看著星星的月靈。
回眸,便知古人發明一笑傾城這個詞是有多麽的恰當,再沒有一個詞能如此準確地描繪出那日易水寒初見月靈時的場景,巧笑倩兮,讓月光都失了顏色。
從此易水寒再不過問江湖事,有曾想勸他重出江湖的人相傳,易水寒在南海附近建了一座房子,已經娶妻,過上了男耕女織的生活。
涼州城茶館裏那段時間相傳著這麽一段佳話,以前機關算盡,縱使英雄再蓋世,也抵不過美人的石榴裙。聽聞去拜訪過易水寒的人,有幸見過這位美人,縱使是拿出貂蟬、西施來,怕是也比不過。
鮫人族素有與人類通婚的例子,大多數鮫人族與人類結婚後,便慢慢褪去鮫人特征,受人類同化,相夫教子,待相伴的人類老去,死亡,鮫人便再次回到大海,通過海門,便忘卻人間諸事,從此相忘於江湖。
人類之所以脆弱,是因為天災躲不過,人禍亦難逃。那日月靈回南海為鮫人族國王祝壽,卻不料南文宇突然來南海,當年時局動蕩,軍心不穩,朝廷急需易水寒這樣的術士為國分憂。然而易水寒退隱避世之心早已根深蒂固,自然是無意於朝堂之事。
南文宇也早有準備,帶著上千禦用軍,都是涼州頂級高手,試圖逼易水寒臣服,易水寒端起粗瓷碗,喝了杯新沏的茶,瓷碗落地,擲地有聲,劍出鞘,注定是一場刀光血影。
南海之下,月靈削水果時切開了手指,血珠落地,泛起點點紅花,讓她莫名的心神不寧。月明見狀,忙拿出手帕替她包紮,潔白的手帕上,瞬間暈染出一朵血紅色的花。
鮫人族國王請來眾仙家來壽宴,一方麵是展示一下自己的好人緣,一方麵也是炫耀自己的定海之寶。舍玉璃被放置在巨大的蚌殼中,隻有鮫人皇族才可打開,蚌殼慢慢開啟,露出碧綠色的舍玉璃,周圍被海水籠罩,折射出五彩的光。
月白攙著喝得微醺的鮫人族國王,以免他摔倒,見他東倒西歪的,還不忘跟眾仙家介紹:“這就是我南海定海之寶,若無它鎮壓,我南海怕是要動搖根基了,你別小看它隻有這麽大,它可是能令仙家修為大增,凡人起死回生的寶物!”
月靈陪著月明正在舍玉璃旁邊玩耍,轉身看了眼忽隱忽現的舍玉璃,璀璨奪目,卻又有種危險就在眼前的感覺。
宴會結束,鮫人族王後扶著國王歇下,見月靈將回岸上,輕輕歎了口氣,“當年生你的時候,雖未有月白那般日月同輝,卻也是鮫人族難得的好模樣,今日卻嫁與凡人,未能跟我們享天倫之樂,枉費我當年心氣高,應當早早給你定親,便沒了這些勞什子的事。”
月靈與易水寒的婚事原本就不受鮫人族看好,身為大公主,也知道嫁與凡人實在是降低了身份,聽母後如此說,也不爭辯,隻當是耳旁風,聽聽就過了。正準備走時,母後塞給她一隻金釵,就是月明後來帶到人間的皎月釵。
雖說月靈修為深厚,但長期生活在陸地上難免會折損修為。皎月釵便充當了她的護體,可減少損耗。月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皎月釵,便往海岸趕去,轉身,已經淚如雨下,天底下的母親,哪裏有不疼自己孩子的?
南海岸邊,海風夾雜著血腥味鋪麵而來。岸上橫著幾十具屍體,鮮血將黃色的沙灘染成了一塊塊的紅色。月靈見狀,忙趕回海邊小屋,隻見易水寒右手撐著劍,血隨著劍慢慢留下,月靈忙扶住他。
失血過多,易水寒視線已經模糊,聞著月靈身上的氣息,便知道是妻子來了,便說道:“月靈……你總算是回來了,再晚一點怕是要錯過了……若有來生,願我們都是平凡人家……種菜、劈柴……還沒活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