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銀花合

  正值元月十五，千門開鎖，家家戶戶出行。 街道兩邊點點光芒匯成的燈海連綿不見盡頭，直照的夜色如晝，如此壯觀景象，真個“火樹銀花合，星橋鐵鎖開”。 酒樓上燈火通明歌舞不休，夾雜著街上攤販叫賣聲喜悅高昂，雜耍藝人更是引來陣陣歡呼驚歎，恰是簫鼓喧，人影參差，滿路飄香麝。 鬱百歲生在民間，原先待字閨中時，逢佳節大慶沒少隨家裏人遊玩。可此時身處其中，仍然目迷十色、興致勃勃。 反觀祁嵊，一路隻小心將她與人群隔開，整個人還是一副冷冷清清的樣子。 鬱百歲有幾分好奇：“你之前出過宮？”不然為何如此淡然。 祁嵊搖了搖頭：“這是第一次。” “那你怎麽……”話說到一半恍然如悟。 他是天子，天子威加四海，再多的如意或不如意都不能形之於色。 所以仇恨是淡淡的，喜悅也是淡淡的。 再一想從出生到現在他竟然連宮門都沒邁出過，心底驀然湧起一種難言的滋味。 他是帝王，大概也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囚徒。 鬱百歲反握住她的手，彎了彎眉眼：“這地方我熟，我帶你去找好玩的。” 祁嵊任她牽著，視線落在交握的手上，笑意逐漸擴散。 兩人一前一後穿梭在人流燈海中，裙裾飛揚袍服翩翩，遠遠望去，像一對無憂無慮的畫中眷侶。 …… 五更鍾動笙歌散，十裏月明燈火稀。 子夜時分，這場盛宴終於散場。 鬱百歲看著冷清下的街道，忽然有幾分感懷。 祁嵊替她擦了擦額上的汗，“別不開心，那明年這個時候還帶你出來。” 鬱百歲仰首看著燈下他溫潤含笑的眉眼，心底難過，嘴裏卻道：“好啊，你可別忘了。” “孤一言九鼎。”說著將一包東西放在她麵前搖了搖。 鬱百歲湊近紙包動了動鼻子，接著雙眼一亮，驚喜的喊了聲：“糖炒栗子！” 正要伸手去拿，卻被祁嵊側身躲過，待一顆顆親自剝好，這才親自送到她嘴邊。 鬱百歲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但到底嘴饞，很快就隻顧著吃了。 隨意問了句：“對了，你怎麽知道我喜歡吃這個？” 祁嵊目色一晃，不在意的笑：“誤打誤撞，沒想到你還真喜歡。” 兩人邊說邊走，眼見不遠處就是回宮的馬車，祁嵊卻突然頓住腳步，喚了聲她的名字。 “霍頃瀾出征了，你知道嗎。” 剛剛溫馨的氣氛像是個泡沫，手指輕輕一觸就沒了影兒。 她抿了抿唇，還是如實點了點頭。 “西狄號稱馬背上的民族，民風彪悍，能征慣戰，都郢候此行不可謂不凶險，但若得勝歸來，不僅功勳更上一層，還將成為老安王手中最鋒利的武器。” 祁嵊直視著她：“百歲，你是希望他贏，還是希望他輸。” 鬱百歲喃喃：“皇上……為何這麽問……” “因為我知道你進宮的目的，更知道你來到孤身邊的理由。” 祁嵊抬手替她將耳邊散落下來的發掖了回去，而後輕撫著她突然就蒼白下去的臉，語聲輕柔：“百歲，你實在不是個精明人，隻是孤仍然慶幸，你的敵人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