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南柯一夢
院子裏的海棠花還沒有綻放,但是已經開出了花骨朵兒,粉嫩的顏色很是好看,隻是海棠樹的枝頭上落了三兩隻不停叫喚的鳥兒,毛色各不相同,雖說漂亮還是漂亮的,但是它們的啼叫聲爺很是煩人,惹得人一陣煩亂。
清歡閣的主屋裏麵,老淮南王守在她的軟榻前,模樣看上去很是擔心,心裏更是又氣又可憐,也隻能是歎息一聲,別的什麽也做不了。
“成天就是不學無術,將來又該怎麽辦才好?”這個孫女是他最寶貝的,但是也是最愛闖禍的,雖說模樣生得極好,但是脾氣卻是差得讓人不敢靠近,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吧,若不是景世子及時趕回來並拿出了證據來為她洗刷罪名,指不定這會兒她就要在天牢裏度過了,偏生她還一點自覺性都沒有。
立在一旁的阮慕寒假意咳了兩聲,這樣的妹妹雖說不是他願意看到的,但到底也是同一個娘胎裏出來的,自然也是要照拂著說些好話的,便勸道:“爺爺不必這般,妹妹她也不過是年紀小了些,再過些日子她也就能明白了的。”隻是這樣的話他自己也不相信,又怎麽能夠讓爺爺相信呢?妹妹時常與男子廝混在一起,本來是好好的太子妃身份,如今卻因為淘氣而弄丟了,不過這也算不上多大的事,他們淮南一家也沒想過要靠妹妹來維持繁榮昌盛,隻是她自己卻又想不開了,竟去跳了河,也幸好景世子救了她,不然爺爺這會兒豈不是要傷心死?不由得也跟著歎了聲氣。
躺在軟榻上的阮清歡早已經醒來,隻是聽得有些迷糊,她不是已經死了麽?怎麽還能聽見爺爺與哥哥的聲音?而且這話明顯就不對勁啊,抬了抬眼皮子,覺得還有些沉重,但這並不妨礙,便睜開了雙眼,卻是真真正正地見到了他們,頓時便就愣住了,這究竟是什麽情況?為什麽爺爺和哥哥會出現在這裏,還有他們一直說著的事情,又四下看了看,發現竟然是睡在她在人間的清歡閣裏,當下便就要掀開錦被起來仔細查看一番。
老王爺見她這樣,還有些不了解情況的模樣,以為她是還在為與太子的婚事而傷心,便也就擺出了一副嚴肅的神情,道:“你這是想去哪兒?太子既然已經與你解除了婚約,從今日起你就給我在家裏好好地待著,哪兒也不許你去!”她竟然還想要去找太子,是認為丟人還丟的不夠是麽?都已經說出了那般的豪言如今還要反悔個什麽勁兒,豈不是在鬧笑話?而且皇室婚姻哪裏是她想毀就毀想結就結的,他們阮家可沒有這樣大的權力!
太子?婚約?阮清歡這下子就更是覺得腦袋都快要炸了,這都什麽和什麽嘛,她明明就已經死了,而且和冥世宇的那樁婚姻不是早就已經解除了麽,怎麽現在又來提起?正想要反駁幾句的時候卻發現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這個時候應該還是夏末吧,可她死的時候人間分明應該是初春了的,難道說她從來都沒有死,隻不過是做了一場夢?所以說她所經曆的那些都不過就是一場夢而已?可是為什麽那個夢會這麽真實,真實到讓她絕望,不自覺地就落下了一滴淚。
“和你說話呢,聽到了沒有?你這丫頭最近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說到最後,老王爺的聲音也弱了下來,每每見到她這幅樣子他就無可奈何了,她是他唯一的孫女啊,他又哪裏就舍得真的就責罰了她,不過是說說而已,她怎麽就落淚了呢?
“聽到了聽到了,爺爺,以後我再也不淘氣了。”不管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但如今她還活著,一切都還沒有開始,那麽她就應該去珍惜,爺爺並沒有做錯,夢裏的他也沒有錯。
她把這一切都歸為做了一場荒誕的夢,卻不知那個夢其實不是夢,而是真實存在的,原本她的確是死了,但是誰也沒有想到青丘上神濮陽無憂會散盡自身修為來換取她的時光倒流,所有的一切都回到了原點,什麽也都沒有發生,也索性他在冥世珩坐化前迷暈了他,將他調包了帶出來,隻是那服藥的藥效作用有些大,以至於他現在都還沒有醒來,但盡管如此,冥世珩也還是修為盡失,成了一名凡人,而濮陽無憂自己則因為修為耗盡,所剩時日已是不多,又偷偷地篡改了她這一世的命運,沒有了無良太子的束縛,相信她與冥世珩最終一定會走到一起的,也必須在一起,他犧牲了自己才能換來他們的安寧,又怎麽可以不美夢成真?所以,不管是為了誰,他都要讓他們在一起,才算對得起他的付出。
嗬,逆天改命以及瞞天過海,需要付出的代價太多,他不能讓冥世珩自己來承受,所以隱瞞了他,而阮清歡以後都不會再是流鳶神女,她隻是一個凡人,冥世珩也隻會是一個凡人,有過相守就足夠了。
生生世世的輪回也好過永永遠遠的分離,隻要他們能夠幸福,他的死也算是值得了。
阮清歡緊緊地抱著老王爺,淚水不斷地往外流著,她是真的不想再次承受失去所有親友的痛苦,那種絕望生不如死,或許她應該感謝上蒼,讓她及時地醒了過來,不然她就要錯過了。
“好了好了,丫頭不哭,爺爺不是要凶你,隻是那個太子並不是個好相與的,如今你與他沒了婚約也算是一件好事,日後喜歡誰爺爺給你做主好不好?”老王爺也不知道她是怎麽了,不過這樣懂事的孫女他也覺得很是欣慰,但也有些心疼。
她的母妃走得早,自幼又不得她的父王疼愛,而她的哥哥又是個榆木腦袋,除了會聽信外人的讒言也不知道關心關心他的妹妹,也就隻有他這個做爺爺的護著她了,不過一想到容世景,他又覺得人生還是很有希望的,即便是日後他走了,也還有容世景那小子照顧她,他也就能放心了。
過了許久,阮清歡才沒有再哭,隻是眼皮有些紅腫了,許是因為哭過的緣故,抬頭又看見哥哥還杵在那兒,便笑了笑,道:“哥哥,你先回去休息吧,日後我不會給你添麻煩了。”不知是怎麽回事,如今她是連看這個哥哥也順眼了許多,雖說從爺爺的話裏聽出了他以前不關心自己的意思,但是如今他也算是來看她了,那麽舊賬就一筆勾銷了吧,以後她就是新的自己,再也不要把心交給任何人,因為一旦把心交給了一個人,就等於再也不能對那個人無情,那樣的感覺她不要再體會一次,如今的生活就是最好的。
阮慕寒心裏還是有些疑惑,妹妹何時變得這般明事理了?不過這倒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她能明白過來就是極好的,日後也能讓爺爺省些心,家裏也可以更和睦些,便點了點頭,卻也沒有多大的笑意,道:“如此,妹妹便好好休息,我送爺爺回去。”
他以為妹妹是讓他與爺爺一道回去,便就這樣說了,本來在他看來若是爺爺都沒有走他這個做孫兒的又怎麽能夠先走?自然是要長輩先走的。
老王爺卻沒打算要離開,他還得監督著這個臭丫頭喝了藥才能放心回去,誰知道她又是耍的什麽花招,當下就搖了搖頭,道:“哪裏要你送我回去,老孟不是還在外頭候著麽?你先回去,一會兒讓他送老頭子我回去就是了。”
反正他是要看著這個孫女兒喝了藥才會走的,不然病一直不好可就麻煩了,又從一旁候著的婢女手裏接過盛了藥的瓷碗。
“丫頭過來,把這藥喝了。”老王爺端著那碗湯藥,雖然是在笑卻讓她覺得有些幸災樂禍的感覺,又拿著湯匙加了些糖進去,這丫頭別的不怕,就是怕苦。
阮慕寒見狀也就隻得點了頭,先行離開了。
而阮清歡的目光卻是不在那碗冒著熱氣的湯藥上,而是看著那個服飾的婢女,覺得有些眼熟,再一想,可不就是辛悅麽!隻是她的服飾和妝容有些不好看,秀眉微蹙,道:“爺爺,這個丫鬟可是綠裳?”
她沒有說辛悅,是因為既然那個隻是一場夢,那麽辛悅的名字就還是綠裳,不過這名字遲早也是得改了的。
“管她是誰,你先過來把這藥喝了,不然就別怪老頭子我揍你了。”以為她是不想喝藥,老王爺便有些不大高興,不過就是一個粗使丫鬟,他又哪裏就能記得住她的名字?
不過若是丫頭喜歡這個丫鬟服侍,倒也不是不可以提拔。
沒辦法,阮清歡隻得接過那碗苦藥,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了下去,又撿了兩顆蜜餞送進嘴裏,這才將那苦味去了些,不過舌頭還是有些麻,頓時就苦了張小臉。
“這丫鬟我瞧著不錯,改了名兒以後就服侍我吧。”趁著喝藥的空檔,她又說了句,旁的人都信不過,辛悅雖說做過錯事,但那也隻是在夢裏,不妨礙的。
“想留這個丫鬟就留下,與我說這些做什麽,”老王爺見她喝完了藥,便就站起了身,微微鬆了口氣,道:“臭丫頭你這幾日就別出去胡鬧了,怎麽也要等風聲過了再說,一會兒華家的那個小姑娘會來陪你玩兒,你可別把人家給打了!”
又再三交代了番,看她乖巧地點了頭,這才與孟叔回了清風苑。
一時間屋子裏就隻剩了她們兩個人,綠裳有些膽怯,一如當初的模樣,阮清歡很是無奈,但也知道不能怪她,便朝她招手,盡量輕聲不嚇到人,道:“綠裳,你過來,本郡主不會怎麽了你的。”
若不是因為覺得她還不錯,她還真就不會注意到她,不過還有一個,也不知道錦溪這會兒來了清歡閣沒有,就一並提拔了吧。
雖說她覺得郡主與平日有些不一樣了,但她心裏還是很畏懼郡主的,這都是成了習慣了的,一時間也改不了。
“是,郡主。”綠裳在心裏掙紮了會兒,已經做好了隨時赴死的準備,左不過就是一條命,郡主若真的不肯放過她,也就當是她倒黴了。
“這麽害怕做什麽,本郡主就有這麽嚇人?”阮清歡輕笑了聲,果然還是人間好,又故意對著菱花鏡看了看,委屈地道:“分明本郡主就是一副花容月貌,綠裳卻這般害怕不敢靠近。”
平日裏她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如今忽然這般倒是讓綠裳愣了愣,覺得郡主似乎也沒有那麽可怕,便也就大了些膽子,道:“郡主自然是花容月貌的,奴婢不怕郡主。”
她也的確是不需要害怕這樣的郡主,或許能夠伺候郡主也是一件幸運的事,綠裳這樣想著,心裏也就更覺得郡主是好的了。
“嗯,日後你便就跟在本郡主身邊,做個一等大丫鬟,名字就叫辛悅,辛苦的辛,喜悅的悅,如何?”有辛悅這樣的助手,她也是能夠放心的,自然也還需要把錦溪也給提拔上來。
很明顯的,綠裳驚訝了下,原以為郡主不過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郡主竟是當真了的,鎮定了下來,便磕頭謝道:“奴婢辛悅謝郡主賜名!”她的心裏是開心的,郡主當真是變好了,日後也就不會有誰再說郡主的不是了。
阮清歡還躺在軟榻上沒有起來,這會兒覺得身子有些乏了,想要歇息一會兒,不過又覺得還是吃些東西再睡比較好,便讓辛悅去端了份膳食來,草草地吃了幾口就讓她把飯菜撤了下去,又在辛悅的伺候下梳洗了番,覺得身子舒爽多了,這才沉沉睡去,並吩咐一會兒華家小姐來了就叫醒她。
隻不過,她的心裏還是有些疑問,這個時候的華南兒還沒有與她交好,按理來說來看她的應該是葉淺語和秦流蘇才對,怎麽也不可能會是華南兒,但這個時候也問不出什麽來,走一步算一步吧。
辛悅見她睡下了這才出了房門,將房門輕輕地帶上,忙她自己的事去了。
直到快到用晚膳的時候她才被辛悅叫醒,說是華家的小姐來看她了,阮清歡不由有些恍惚,不知道這個時候的華南兒會是怎麽樣的呢,無端地就有些期待,但也有些煩悶,不過還是要去看了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