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流蘇之情
雖是坐在馬車外邊,可到底還是有些冷,待終於出了驛館附近,來到繁華熱鬧的北冥京都,小廝的手腳早已凍僵,可還是忍著麻木下了馬車。
“殿下,到了,可要下馬車?”小廝拿了小凳子來,放在馬車下邊,方便禦承灝下馬車。
本是在閉目養神的禦承灝,恍惚中聽見小廝的話,便睜了眼,道:“就在這兒下吧。”
挑了簾子探出車內,由車夫扶著他下來,踩在小凳子上,倒是溫文爾雅。
出了馬車,抬眼望了望今兒的天氣,複又低了頭,看不清在想些什麽。小廝打了傘,為他遮著風雪。
“走吧,去淮南王府。”順反就在這附近了,若是再乘馬車多有不便,走走路也好暖暖身,抬起腳便往前走去了,小廝見狀也隻得跟上,而車夫,則是駕了馬車回去了。
“咦,那不是上次宮宴上的東璃太子麽?”華南兒本是陪秦流蘇出來買胭脂的,二人左挑右挑也隻挑到一罐合意的,剛出了胭脂鋪就瞧見了禦承灝,她本就是大嘴巴,被她這麽一說,秦流蘇想不聽到都不行,自然,禦承灝也是聽到了的。
順著南兒妹妹指著的方向看去,一眼便確定了是他,自那次的驚鴻一瞥,他便留在了她的心裏,隻可惜,還未等她向他吐露心意,他就已經屬於清歡妹妹了,想到此,不由有些失落。
“嗯,是他。”秦流蘇垂著眸子,不讓人看到她此時微有些紅腫的眼睛,清歡妹妹是自己的師妹,自己又怎能對師妹夫有其他心思?還是不如視而不見,早日淡忘了才是。
華南兒早就想見見這位東璃太子了,不為其他的,就是他會是清歡姐姐的未來夫君也得認識一番,卻沒有發現流蘇姐姐的異常,拉了她的手就往前奔去,嘴裏還說著:“流蘇姐姐,咱們去和他認識一番吧,好歹也是清歡姐姐的未來夫君!”
本是在愣神的秦流蘇,冷不防被她一拉,腳步不自覺地跟著她走,待發現時人已經到了他跟前,卻是不敢再說話了。
禦承灝見這二人朝自己走前,便留了神,隻因她們口中的清歡姐姐,待她們走近了才問:“二位姑娘認識在下?”
他笑得很溫和,像春日的太陽一般,能溫暖人心,秦流蘇看得癡了,眼裏不自覺地就流露出愛慕之情,忘了掩飾,若是能得到他片刻的溫柔相待,也是好的。
華南兒一門心思都在看禦承灝,也就沒有注意到流蘇姐姐的失態,還上前一步,嘿嘿笑著,道:“東璃太子自然是不記得我們的,是那一次宮宴上,我們有幸見過東璃太子一眼。”
相對於這個活潑的小姑娘,禦承灝倒是笑了笑,但看到秦流蘇的時候,眼裏分明閃過不喜,這女子不是歡兒的好姐妹麽?為何還要流露出這種神態?
“姑娘見笑了,隻是那日形勢嚴肅,在下有幸得姑娘記掛。”這個小姑娘的性子倒是和歡兒的有些像,也沒有別的心思,是以他更願意與華南兒閑聊,至於另一位,卻是不喜的。
“東璃太子,可否稱呼你為禦公子?我們是清歡姐姐的朋友,就是想看看清歡姐姐未來夫君是什麽樣的。”她倒是不會有什麽不可說的心思,畢竟她自己也覺得隻有清歡姐姐才能配得上他,可當她一個轉頭看見流蘇姐姐癡望著東璃太子的時候,心裏訝異,莫不是流蘇姐姐喜歡東璃太子?這可是不行的,若是流蘇姐姐這樣,那又置清歡姐姐於何地?想想就覺得不可以,便用手碰了碰她的胳膊,希望她能意識到自己失態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的秦流蘇,被她這麽一碰,重心失去了平衡,便要向地麵倒去,這個時候,她是希望他能救自己的,便也不管華南兒會怎麽想了。
“流蘇姐姐!”華南兒見自己就是那麽輕輕一碰,她就向地麵倒去,隻覺得不可思議,流蘇姐姐何時也玩起了這樣不入流的手段?隻是畢竟也是朋友,多多少少也是有感情在的,見她真的摔下去了也是擔心的,手要去拉她卻發現有一隻手比自己更快,哦不,不是手,應該說是一條絲布。
絲布像是有靈性似的,纏上了秦流蘇的腰肢,將她整個人拉起,直至穩了下來。
“這位姑娘,雪天地滑,還是不要玩這樣的把戲為好。”本是不想將這樣的話直接說出口的,多少也有些直白了,隻是一想到她竟這樣,顯然就是不顧歡兒的顏麵,如此一來他便不會再有好臉色給她了,單純說一句已是最輕的了。
哪知秦流蘇卻掩麵輕泣起來,喑啞著嗓子說了句:“禦公子既是這樣說,我們也不好再打擾,告辭。”
像是受了極大的委屈似的,就好像要嫁給禦承灝的人不是她的師妹而是她自己一樣。
“流蘇姐姐你,”怎麽變得這樣了,她真的想問出口,卻在看到流蘇姐姐的臉色冷了下來時又給咽了回去,悻悻地閉了嘴,嘀咕道:“真是嚇人。”
秦流蘇是有功夫的,自然是能聽到她的話的,當下便對她沒了好臉色,也不拉她了,自己撐了傘就要走。
見她這樣,華南兒也不好多留,免得被人嚼了口舌去,對著禦承灝說了聲“打擾了,告辭”便也走了,自然,是追秦流蘇去了,她還不想失去這個閨中密友,畢竟清歡姐姐雖好,卻不能時常見到,反觀流蘇姐姐,除了這件事,其他的倒是對自己蠻好的。
待她們離去後,禦承灝身邊的小廝很是不滿,抱怨了句:“公子,那位姑娘也太無理取鬧了吧,分明是她的不對卻硬說得像是公子欺負了她似的,真是厚顏無恥!”
小廝是禦承灝從東璃國帶來的,自然是一心向著他的,這會兒見了秦流蘇來這麽一出,心裏更加鄙視瞧不起她了,當真是個沒教養的,還以為自己有多美,想博同情呢!
禦承灝隻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對他的話予以默認,朝前邊走了幾步,卻見小廝還沒跟上來,便說了句:“不跟上是要留在這裏做雪人麽?”
小廝嘿嘿一笑,忙跟上了。
去淮南王府的路倒不是很繞,本也就是來過一回的,便直接到了府門口。
“站住!你們是什麽人,來這兒做什麽?”守門的侍衛這回算是學乖了,昨兒夜裏攔住的貴公子是個世子,今兒還是不能太過怠慢了,隻不過該有的禮數還是不能少,不然孟總管可是要罰他們的。
禦承灝二人正走到門口,就被人攔住了,見是守衛,心想這守衛也算是盡責,微微一笑,道:“煩請二位前去通傳一聲,就說是清歡公主的未婚夫君。”
他的話剛落下,小廝就驚住了,原以為殿下不過是為了兩國聯姻才答應娶那什麽清歡公主的,可是這會兒他提到清歡公主的時候眼裏分明閃過一絲寵溺還有期待,揉了揉眼睛,是自己看錯了麽?
守衛嗤地一聲笑了,輕蔑地說:“胡說吧你,我們公主尚未出閣,哪裏來的未婚夫君?我看你一表人才的,隻是沒想到竟也是個浪蕩子,還是快滾吧!”
想娶自家公主的人多了去了,以為這麽一說自己就會相信了?嗬,也不去打聽打聽,他配得上麽?
“哎你這人怎麽說話的?我家公子就是你們公主的未婚夫君怎麽了?以為多稀罕似的,也不知道配不配得上呢!”小廝很是不服氣,自家殿下不論是哪方麵都是最強的,偏偏這些人還瞧不起,真是愚蠢!想來有這樣的奴才,主子也好不到哪兒去,這麽一想,就有些不待見阮清歡了。
禦承灝擺擺手,示意小廝閉嘴,自己上前幾步,含笑解釋道:“是不是,進去通傳一聲不就知道了?”隻是心裏還是苦澀的,想來歡兒是不能接受自己的,所以連淮南王府的守衛都不知道自己與她即將就要成婚了的事吧。
“公子——”小廝本還想再說,可是一看到他投過來的眼神就噤了聲。
這時候,一旁沒有出聲的另一個侍衛想了想,忽然對著那守衛說:“好像是有這麽回事兒,你忘記了?前不久皇上不是將咱們公主賜婚給東璃的太子了麽?”
聽他這麽一說,守衛倒是想起來了,這也是郡主晉升公主的原因,抬頭看了他一眼,猛然想起他是誰,顫著舌頭說:“你,你,你,你是東璃太子?”
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一國太子被自己罵了還能如此心平氣和的,讓人想不覺得奇怪也不行。
禦承灝點了點頭,道:“正是,如此,可否進去通傳一聲?”
若不是看在他是歡兒府上的侍衛的話,他早就沒了耐心了,又怎麽會和他在這裏好聲好氣地說話?
“可以可以,您稍等,”守衛立即就改了態度,恭敬無比,又瞪了眼一旁的侍衛,小聲地啐了句:“也不知道早點說!”
那個侍衛是躺著也中槍,委屈又莫名地摸了摸鼻子,不再說話,也不理他們。
在門口等待的時間很漫長,就像是個毛小子似的,緊張得不知道手該往哪裏放。
小廝見他這樣,心裏也是無奈的,不過主子的事,他又哪裏能夠置喙?還是裝作沒看到得好。
終於,過了沒多久的時間,守衛回來了,一同出來的還有孟叔。
“門外可是東璃太子?”孟叔本還在照看著老王爺,這些日子天冷,老王爺時常在屋子裏不願出來走動,他也就隻好陪著他一起了。
“想來這位就是孟叔了,本殿下正是東璃太子。”眼前這人他是知道的,畫像也見過,淮南王府重要角色之一,據說也是個厲害人物。
孟叔笑笑,沒想到他竟認得自己,那麽他就應該是調查過了的,當下便說:“老奴正是,東璃太子可是來找公主的?”
這個太子可是公主的未來夫君,馬虎不得,依著公主的意思是必定會嫁給他的,所以他也不敢輕易就得罪了。
禦承灝點頭,見對方說話也算是客氣,便放緩了語調,道:“的確是來找歡兒的,今日冒然前來也不知她在是不在。”
俗話說得好,要娶個媳婦兒都是不容易的,更何況是古代,這樣的封建社會,男女避諱還是很重視的。
“在呢,公主剛練完劍回來,太子殿下請隨老奴去偏廳等候,也好去稟報公主。”孟叔也不是個多麽在乎這些男女稱呼的人,公主是他看著長大的,不能嫁給景世子算是遺憾,但是能嫁給二公子之一的東璃太子也不失為一樁美事了,隻是,這離得到底是有些遠,怕是這一去此生都不知道還能不能再見了,也是苦了景世子這麽多年的等待,唉,真真是命運弄人啊。
“這個是自然,就有勞孟叔前邊帶路了。”對於這淮南王府,他還沒有真正地來過,那一次也不過是去了後山的梅林,算不得是這整個府邸。
守衛見孟叔稱他是東璃太子,這回算是慶幸了,這太子脾性溫和,倒是不錯。
小廝本是要在府門外等著的,畢竟這裏是王府,一般人是隨意進不得的,隻是如今外邊下著雪,又冷得很,小廝便被允許一道進了王府。
“倒是氣派。”小廝跟在禦承灝身後讚了句,就是不知道那位未來的太子妃是個什麽樣的人物,隻希望不會是方才遇上的那位姑娘一樣的就阿彌陀佛了。
孟叔也是聽見了小廝的話,依著他多年的察言觀色來看,這小廝也不會是個簡單的人,能跟著東璃太子來北冥國的,想來也是有一定地位的,便很和藹地笑了笑,說:“哪裏就算是氣派了,景世子居住的地方才真是叫做氣派,那可是皇上下旨專門為他修建的住所,旁人都比不上的。”
說起景世子,他都是帶著笑意的,那笑是發自內心的,禦承灝一向都觀察入微,見他流露的神情如此,便也想起了那位與他並肩的景世子,心中倒是好奇,他是見過那位世子幾麵的,除了病弱還是病弱,真不知世人怎麽認為他就擔當得起“公子世無雙”這一句的。
“那可不一定,我家殿下的宮殿才是舉世無雙的,孟管家可不要吹噓。”聽他如此地讚揚那什麽景世子,小廝也是衝動,張口就反駁了,一時間就忘了什麽該說什麽不該說。
“休得無禮!”責備了他一句,越發覺得這個小廝不中用,竟會惹事,即便他是一心為著自己,可是隻知道惹麻煩的小廝,他也是不敢要,心裏想著待回去後就將他換了去,眼不見為淨,省得心煩。
又歉意地對著孟叔說:“孟叔莫要介懷,這小廝一向口無遮攔慣了的,待回去後本殿下定會對他嚴加管教。”
也不是真的要怎麽樣,更不可能真的對一個管家如此敬重,不過都是些場麵上的話,孟叔心裏明白,也不計較,隻是笑了幾聲,道:“無妨。”
便再沒了下文,孟叔心裏也是有傲氣的,自然不會有多開心,隻是麵上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三人前後地走著,終是到了偏廳,孟叔便去了清歡閣通報,而禦承灝二人,則是坐在偏廳的椅子上等著,隻覺得時間很是難熬,每分每秒都過得很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