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巫蠱之術
眼看著阮清歡就要走遠了,洛靈蕪趕緊收了手裏的小木人,先追上她才是正事。
“姑娘,阮姑娘…”見她沒有絲毫停留的意思,洛靈蕪雖說是南疆王女,自是不可能如同閨閣女子一般走路,卻也不能做到快步,是以隻好出聲喊了句。
本就隔得不遠,但凡有一點內力的人都能聽得到身後有人的叫喊聲,阮清歡停了步子,轉過身去,看了眼正朝自己走來的少女,一身異族打扮,渾身上下很是華麗,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待她走近了,這才仔細地將她看了個通透,一襲粉紅衣裙,外邊套了件對襟花邊的冬衣,穿著一雙狐裘的靴子,模樣也是生得明眸皓齒,乍一看倒是美豔得很。
隻是,她不喜歡,沒來由地不喜歡。
“這位姑娘,你可是在叫我麽?”畢竟這裏是條僻靜無人的巷子,凡事都得多個心眼兒,而這少女眉目間透著一股不善之氣,雖不知為何,卻總覺得她是有目的而來。
洛靈蕪跑到她跟前時,氣喘籲籲的模樣,很是狼狽,待休息夠了,這才揚起一張笑臉,點頭,說:“嗯嗯,阮姑娘。”
心裏邊卻是在止不住地得意,從前人人都說清歡郡主是京都第一紈絝女,後來竟以一曲驚鴻舞奪得了三國第一才女的名頭,那時候她就是不服氣的,若不是王女的身份約束了她,那名頭又豈會被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女給奪了去?若隻有這些,她也可以無所謂,可是為什麽連冥世翊她也要奪走?她不甘!
仇恨就像細·菌一般,不斷地滋生,不斷地成長,占據了她的整個思緒。
辛悅看著突然變了臉色的少女,覺得一陣瘮人,忍不住說了句:“姑娘你怕是認錯人了吧,我家主子是男子,又怎會是你口中所說的阮姑娘?”
這個少女不簡單,之前動·機不純,不管她帶著的是什麽樣的目的,她都不允許有人傷害到公主!
看著辛悅如同護犢般地護著自己,阮清歡心頭暖暖的,隻是如今多了個不速之客,得先解決了才是。
“阮姑娘,你家婢女怎麽如此不知禮數?主子說話,她有什麽資格說嘴?”洛靈蕪秀眉微蹙,儼然把自己當成了主子,說話的口吻都好像辛悅是她家的下人一樣。
“哦?”阮清歡唇角微勾,露出淡淡的笑容,卻不能讓人感覺到溫暖,就連那笑意,也不達眼底。
打開折扇,有一下沒一下地搖著,繞著她轉了一個圈,仔細地看了一會兒,又頗為失望地搖了搖頭,道:“姑娘這是在舉薦自己,好讓本公子納你為妾麽?”
又偏過頭,對著辛悅問了句:“唉,辛悅,好像昨兒個公子我才納了兩房妾侍,今兒居然忘了帶出來玩玩兒,你說,公子我應不應該收了這位自己送上門的姑娘呢?貌似長得也還算湊合。”
那神情,那語氣,簡直了,辛悅在心裏叫好,強忍著沒笑出來,公子這是順著竿子就往上爬了呢。
“公子,她長得太不湊合了,這要是帶了回府,老爺指不定怎麽編排呢,依奴婢看,還是不要了吧,畢竟送上門的也不幹淨!”辛悅也不含糊,方才她說了自己的仇,她可還記著呢。
這丫頭,不錯!阮清歡微微笑著,很有謫仙風範兒。
洛靈蕪見自己竟然被她們主仆二人給打趣了,當了她們玩笑的樂子,心裏對阮清歡的恨意更是猛·漲了幾層。
“阮姑娘,旁人不知道你是女子可是不代表我也會不知道,而你身邊的侍女,這樣說主子,實在是讓人覺得淮南王府的家規鬆懈了不少,靈蕪,為之歎惜。”本就是一副柔弱的樣子,這樣子就更加惹人垂憐了,隻可惜,這些人當中並不包括阮清歡二人。
“辛悅你瞧,她自稱是主子,莫不是以為本公子定會娶了她為妻?這妾侍可算不得正經主子,嘖嘖,如此說來,這位姑娘臉皮也是有夠厚的。”阮清歡故意歪曲了她的意思,辛悅越矩不越矩,還輪不到她一個外人來說!
若非是察覺到這個女子身上沒有絲毫武力氣息,隻怕這會兒她已經殺了她了!
辛悅捂著嘴偷笑,重重地點頭,道:“她哪裏就配得上主母的位置了,公子,咱們還是快些回府吧,這等瘋婆子,不理會也罷。”
唔,沒想到辛悅的嘴皮子也這麽厲害了,果真不錯,孺子可教也。
朝她挑了挑眉,卻並沒有要說話的意思,滿滿的都是揶揄。
“你!”洛靈蕪何時受過這樣的氣?白蓮花形象早就演不下去了,揚起手就要一個巴掌朝辛悅打去。
辛悅好歹也是有武功底子的,看著朝自己落下的巴掌,沒有絲毫慌張,不緊不慢地抓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捏,洛靈蕪凝脂般的手臂瞬間就紅了一大塊,看上去很是不協調。
“公子,瘋婆子想打奴婢,奴婢是否可以還手?”竟還故意問了句,卻沒有想過自己已經還了手。
洛靈蕪被捏得生疼,卻又抽不出手,被她這麽抓著,隻覺得是一種侮辱。
“必須的,辛悅,記得要還兩倍。”找了一處幹淨的地方,將折扇往那裏一放,當了坐墊。
看著坐在那兒看戲的公主,辛悅頓時有一種自己在表演雜耍的錯覺,嘴角抽了抽,什麽也沒說,直接動起手來。
“啊!”洛靈蕪本就疼的手臂,如今被人折斷了,更是痛得不行,可惜沒等她好好感受一會兒,另一隻手也被廢了。
呆愣地看著自己垂下的一雙手,隻覺得心中恐懼蔓延,她身邊的丫鬟如此,那她自己是不是更不好惹?
“哎,辛悅,你看看你,多粗魯,把人家姑娘家的手給廢了做什麽,她可是要做頭牌的,沒了手怎麽快活?”明明是個公主,卻非要說這樣吊兒郎當的話,還是些令人難以啟齒的話。
洛靈蕪死死地盯著她二人看,眼裏像淬了毒般,目光黯淡,嘴裏不知道在說些什麽,隻見她的手臂瞬間恢複了活力,就連那紅痕也消失不見。
“公,公子,她,她,她的手…”辛悅被震驚到了,怎麽會有人雙手被廢了還能瞬間恢複的?睜大了雙眼看著她,一舉一動也不肯放過。
“應該是南疆的巫蠱之術,”阮清歡是記得的,從前就知道有這麽一種術法,以自身的血來養蠱蟲,可以治百病,也可以殺人於無形,按目前的情況看來,應該就是巫蠱之術了,隻是沒想到她竟是來自南疆,鳳眸一冷,道:“姑娘是南疆人。”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北冥國是不可能會有人懂這種蠱毒的,唯有南疆人最喜歡這種術法,一如現代曆史上記載的苗疆。
南疆人?!辛悅臉色煞白,南疆她也是聽說過的,最是擅長以巫蠱之術控製人心,這樣說來,她與公主豈不是危險了?
“公子,那她——”要不要殺了,這句話她還沒說出口,就倒了下去,口吐白沫,很是嚇人。
“辛悅!”阮清歡見她倒下,頓時明白了,方才辛悅抓了她的手,而她的手上,是種了蠱毒的!
“哼,就她也配與我鬥?”洛靈蕪冷哼一聲,嗤笑道:“阮清歡,不妨讓你死得明白些,沒錯,我的確是南疆人,還是南疆的王女,聽到這樣的事實,是不是很不能接受啊?”
不屑地看著她們主仆二人,這種主仆情深她見多了,隻覺得虛偽得很。
“不過,即便你再怎麽不能接受,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洛靈蕪已經接近瘋魔,是的,她嫉妒阮清歡!嫉妒她的一切,憑什麽她能夠受到所有人的庇護?就連一個微不足道的婢女也是如此護著她!
“你已經瘋了!”她不想再和這個女的多說什麽,當務之急是為辛悅療傷,以內力逼出她體內的蠱蟲,否則後果會不堪設想。
抱起辛悅就要離開,卻被洛靈蕪攔住了去路,冷聲道:“讓開!”
若不是辛悅的傷耽擱不起,她一定會殺了這個女的!
“我偏不讓開,你又能拿我如何!”讓開?哼,她以為自己會讓她活著離開麽?今日既已撕破了臉,若是不除了她,被冥世翊知道了又該怎麽辦?所以,今日不是她死就是阮清歡亡!
“這是你逼我的!”阮清歡放下辛悅,已經紅了眸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把長劍,透著陰森的光芒,看上去就如同地·獄中走出來的惡·魔一樣,令人膽寒。
洛靈蕪被她逼得一步步往後退,直到退無可退,縮在那兒,害怕她的靠近。
突然,她的衣袖裏的小木人動了一下,洛靈蕪計上心頭,看著靠近自己的阮清歡,將施了蠱毒的小木人往她身上扔去,這種小木人一旦落到了誰的身上,誰就不可能活下去,當然,除了養蠱蟲的那個人。
“主子!”紅袖一直都在暗中盯著洛靈蕪的一舉一動,就擔心著她會對主子不利,這會兒見她終於出了絕招,想也不想地就直接擋在了阮清歡身前,那小木人,落在了紅袖的身上。
“你!”阮清歡看著倒在自己懷裏的紅袖,覺得很是熟悉,卻又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她叫自己主子,可是她並沒有見過她,難道說,是自己失憶前留下的隱衛?
“清歡公主,她,”紅袖艱難地撐著一口氣,手指著洛靈蕪,道:“不能留。”
手,已經垂了下去,就像是已經死了一樣,阮清歡趕緊探了探她的脈搏,發現還有脈動,幸好,隻要沒死她就能把人救回,立馬從懷中掏出一個續命丹,喂了一粒給辛悅,又喂了一粒給這位以命相救的姑娘。
“洛靈蕪,現在該是輪到你了。”若非是她大意,辛悅與這位姑娘又怎會中了蠱毒?既然如此,她就一定要殺了洛靈蕪!
“不,你不能,不能殺我!不能…”洛靈蕪想逃,卻發現身後已沒了退路,一種絕望感橫生,她,真的要死在這兒了嗎?
就在阮清歡的劍尖到了洛靈蕪麵前的時候,一個人擋在了洛靈蕪身前,阮清歡猛地收回劍。
隻因,那個此刻正護著洛靈蕪的人,是冥世翊。
“為什麽?”她問,眼裏是掩飾不住的失落,他,竟然為了那個想要殺了自己的女人,以命要挾!
說不痛,隻是在自欺欺人,他,她喜歡過,隻是從這一刻開始,那份喜歡,已煙消雲散了。
冥世翊不敢正視她的眼,聲音僵硬,道:“她是南疆的王女,殺的也不過是兩個婢女,阮清歡,你不能因為這個就殺了她。”
“阮清歡?嗬,冥世翊,你叫我阮清歡對麽?”她自嘲一笑,原以為是郎有情妾有意,卻沒想到,自始自終都隻是她一個人在唱著那無人觀看的獨角戲,而現在,這出戲,該落幕了。
“我——”冥世翊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竟然違心地叫了她的名字,而不是平日裏的小丫頭。
“世翊,我手疼,公主她把我的手給廢了!”此時不扮柔弱更待何時?洛靈蕪自以為奸計得逞,在心裏偷著笑。
阮清歡,你是鬥不過我的!
冥世翊並沒有理她,看著對自己失望了的阮清歡,竟有一種說不出滋味的疼痛。
“冥世翊,我喜歡過你,隻是從今日起,我倦了,也累了,從此相逢是路人吧。”
不再看他,隻留下一句心灰意冷的話,叫出殘風,一人抱著一個,回了斷魂閣。
雪已經停了,隻是地上的積雪還是厚厚的一層,冷得刺骨。
涼意從腳底蔓延開來,冥世翊一個激靈,整個人瞬間清醒了過來,看著遠去的小丫頭,又看了看癱坐在地上的洛靈蕪,耳邊是她的那句話在回響。
什麽也不用說了,一定是洛靈蕪對他施了巫蠱之術,迷惑了他的心智。
而地上的那灘血,又會是誰的?他不敢去猜測,怕結局是他所害怕的。
“洛靈蕪,你給我滾!”朝著洛靈蕪狠狠地踢了一腳,看著她口吐鮮血的模樣也絲毫不為所動,冷眼離開,沒有去追小丫頭。
他,已經沒了資格,是他給了她致命的一擊。
“冥世翊,我…”她好想告訴他,她也喜歡他,為什麽他就是不肯正眼看她?方才若不是她突然看到了他的出現,施了巫蠱之術,控製了他的心智,恐怕這會兒她就已經死了。
難道,他就真的一點也看不到她的好麽?
癱坐在雪地上,就連冥世翊什麽離開的也不知道,目光空洞,黯淡無光。
積雪在融化,雪水滲透了她的衣裙,再冷也冷不過她的心。
沒了心,才好相配,不是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