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流蘇之師
陸公公也猜不準皇帝的意思,明明就恨清歡郡主恨得要死,這會兒卻還要賞賜她,如果是退婚當日賞賜也能說得過去,可是這都過了好些日子了,現在才想起來要賞賜,是不是晚了點?
不說陸公公困惑,就是他身邊跟著的小太監也是一頭霧水的。
這不,逮著機會就問:“幹爹,你說皇上這打得是什麽算盤?著實是令人看不懂啊。”
也不怪他看不懂,如果他能猜得出皇帝的心思,估計腦袋早搬家了。
陸公公回頭瞪了他一眼,小聲斥責:“聖意你也敢揣度,是不想要腦袋了不成?!”
小太監本就是想了解了解情況的,人嘛,都有一顆好奇的心,這會兒被訓了,也就不敢再有其他心思了,縮著腦袋跟在他身後。
一行人很快就抵達了淮南王府。
大清早的,老王爺還在院子裏用著早膳,就有人匆匆趕來稟報。
“老,老王爺,陸公公來了!”一個原先是在清寒苑裏當差的小廝,這會兒匆匆跑來,很是著急的模樣。
被人打攪了興致,老王爺也沒什麽胃口了,道:“把這些都撤了吧,沒胃口了。”
孟叔雖然心疼他身體,但也不好多說什麽,畢竟他看得出老王爺此刻是真的沒胃口了。
一揮袖,便有人上前將碗筷菜盤都端了下去。
那小廝還跪在地上,意識到是自己打擾了老王爺進餐,頓時覺得心裏邊很是不安,就怕老王爺一個不高興把他給攆了出去。
“你說陸公公來了?”擦了嘴角的油漬,端坐著,眼神犀利。
小廝曲阜著,顫著舌頭趕緊說:“是是是,是陸公公,但不知道是什麽旨意。”
哎喲,他怎麽覺得在這清風苑當差更是舉步維艱啊!老王爺待人一向都和善,可是今日明顯的不開心啊。
“嗯,那就去看看。”老王爺也並不是要為難他,一個小廝能和他計較什麽?說著就起了身,同孟叔走在前麵。
小廝見狀,趕忙跟上,一路上不敢多說一句。
到了前廳,剛進門就看到陸公公站在廳中候著。
老王爺掃了眼廳中的人,嗬斥道:“怎麽不請陸公公坐?!都啞了還是手腳斷了!”
眾人被說得不敢吭聲,唯有陸公公淡淡地笑了,說:“能勞煩什麽,老王爺近來身體可還好?”
為了個外人和自家人過不去,他也不做的,不過是場麵上的客套話,陸公公不在乎那就更好了。
“好著呢,陸公公此來可是有事?平日裏都是個大忙人兒。”老王爺點頭,不管是什麽目的來的,他也沒什麽好怕的。
陸公公訕訕地笑了笑,掏出聖旨,攤開。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前些日子因朕疏忽,退了清歡郡主與太子的婚約,實是朕的大意,但話已說出不能收回,故賜清歡郡主超品親王待遇,賞玩三件,雪錦四匹…”
聽著陸公公的話,一開始還提著心,到了後麵就隻有不解了,皇帝還能賜封他們淮南王府?嗬,這事可就有些怪異了。
待宣讀完了,陸公公這才說:“老王爺,怎麽不見清歡郡主?”
老王爺心裏一咯噔,隨即就猜到了皇上的用意,看來是丫頭失蹤的事暴露了,皇帝這是派陸公公前來打探虛實來了。
接了聖旨,老王爺略帶惆悵地說:“陸公公有所不知啊,清歡丫頭一早就去拜祭她母妃了,今兒雖不是她母妃的日子,但是她前些夜裏夢到了萱丫頭,今兒又宜出門,所以就去拜祭了。”
“原來是這樣,是該多去祭拜祭拜的,那咱家也就不打擾了,告辭。”陸公公並不知道皇上的用意,加上淮南王府不是一般的家庭,犯不著因為清歡郡主不在而惱怒,這便回去複旨了。
看著陸公公的身影遠去,直至消失不見,老王爺這才鬆了口氣,心裏卻是奇怪,看陸公公的樣子像是不知道皇上要他來的用意的,轉眼一想也就明白了,這算是皇帝沒麵子吧,所以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爺,皇上這是?”孟叔雖然掌管王府中饋多年,但是對於這些個心思還是不能了解的,他本就是個粗人,識得幾個字這才做了管家。
“沒什麽意思,老孟,把這些東西都讓人抬到清歡閣去。”說完一個人就走了。
孟叔雖然不明白,但見老王爺不願說也就不問,命人將東西抬去了清歡閣。
入了夜,一道嬌俏曼妙的身影在樹林子裏穿梭,如夢似幻,顯得不太真實。
行至一個亭子前,輕聲道:“師父。”
忽然,另一道身影竄出,直直地落在她麵前,卻是戴了帷帽的,不過看身段也是很不錯。
被稱作師父的女子嗯了聲,說:“流蘇,怎麽隻有一人來?”
秦流蘇把聲音壓得低低的,說:“師父,清歡失憶了,徒兒和她說她是徒兒的師妹,她信了,不過今夜清歡沒來是因為失蹤了。”
“什麽?!”女子大驚失色,歡兒怎麽就失蹤了?失憶她是知道的,失蹤又是怎麽一回事?
許是她的反應太過激動,秦流蘇皺了眉頭,覺得師父對清歡的關心太過了,說:“師父,您與清歡是什麽關係?”
她的心裏有很多疑問,自從被她救了,拜了她為師後,她這個師父就讓自己時常幫著清歡,這也沒什麽,她不是多想的人,隻是今夜師父的反應卻是超出她的意料了。
女子眯著雙眼,鳳眸清冷,沉聲道:“這不是你該問的事,你隻需要知道,為師不會害你們。”
她是太激動了,畢竟,畢竟那個人是她啊。
“是,徒兒知道了,”秦流蘇不再懷疑,師父的確是沒有害過她們任何一人,反倒是教會了她不少本事,又說:“清歡是在一日清晨失蹤的,幾日後又有人傳來消息,自稱幾月後會將清歡送回,並且那人似乎與斷魂閣有牽連。”
這也是她一直奇怪的地方,清歡是很純真的女孩子,不可能與斷魂閣有關係,那麽就隻可能是帶走清歡的人與斷魂閣有關。
女子沉吟了會兒,搖搖頭,說:“也不盡然,清歡應該是自願跟那人走的,若不是自願怕是沒有人能左右她的意思。”
秦流蘇訝異,這話聽起來頗有一種師父與清歡很熟的錯覺,不過想了想還是不問的好,她也沒那麽好奇。
“清歡武功自然不錯,但是師父,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這件事情,怕是不簡單。”她還是認為,清歡就是個沒長大的丫頭,一點也不像很厲害的樣子。
女子微微一笑,不再說什麽,走進亭子裏,斟了杯酒,自己喝著。
秦流蘇不愛喝酒,便拿了塊紫薯糕吃著。
“今兒來沒有被人跟蹤吧。”女子也就是問一問,對於這個徒弟的本事她還是信得過的。
“沒有。”她也知道師父就是隨口一問,早習慣了。
“嗯,吃完糕點就回去吧,太晚了也不好,是為師考慮不周。”女子惆悵,都是因為她,所以她才需要這麽晚來見,隻是,她真的不能白天出現。
秦流蘇理解地搖頭,吃完了糕點,說:“徒兒不怪師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徒兒糕點吃完了,這就回去了,師父保重。”
“嗯,去吧。”女子點頭,仍舊喝著酒,是一壺上好的梅子酒,這也是清歡郡主最愛的酒。
秦流蘇走了後,女子也走了,本就是寂靜的夜,這會兒更甚。
自上回與濮陽長樂撕破臉,師父一下午都把自己鎖在恒景殿裏,就是去叫也不回答。
阮清歡提了個酒壺,走到恒景殿門口,道:“師父,徒兒釀了壺梅子酒,放在門口了。”
輕輕地放下,伸手想去推門,卻還是沒有去推,算了,師父應該是生自己的氣了,這個時候還是不要去惹師父不快好了。
一步兩步地晃著,嘟著嘴,心裏邊有些失落,蕩著步子出了恒景殿。
待她走後,冥世珩開了門走出,看了眼遠方,又低頭看了看門口放著的酒壺,心裏有些複雜,蹲下身拿起酒壺,又進了殿內,門依舊鎖上。
阮清歡漫無目的地走著,心裏是不開心的,就是覺得師父生氣了,摘了朵路邊的花,一片一片地摘掉花瓣,呢喃著:“師父生氣了,怎麽辦?”
明天就是拜師大典了啊,師父這麽生氣,那這個大典還要舉行嗎?
抬頭看著星空,感覺月亮離自己好近,身手去摸,卻始終夠不著。
不由得沮喪了,埋怨道:“真是的,連你也欺負我!”
月亮也很無奈,若不是現在她還不能休息,一定要好好敲上這丫頭一番,她月姑哪裏欺負她了?
看著眨眼的月亮,阮清歡張著嘴,一臉的不敢相信。
好一會兒才說:“你,你,你是活的?”
月姑實在是想打她一頓了,反複壓了壓心頭的火氣,說:“不是活的還能是死的?死的怎麽給你們月光?你這腦袋都裝的什麽?豆腐渣麽?”
阮清歡嘿嘿一笑,原來月亮也會說話,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現代發現的那個月球。
“我收回話成不?你會說話,那你豈不是很孤單?”她想啊,月亮就算會說話、通人性,但是應該沒有人和她說過話的吧。
月姑哼了聲,道:“有什麽好孤單的,早習慣了。”
呃呃,她這算是惹了師父又惹了月亮麽?怎麽就這麽多事兒呢!
“那你慢慢玩兒你的,我該回去睡覺了。”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明天可能會有很多事發生,今晚還是好好休息吧。
月姑本就不是真和她計較,點了頭,說:“你去吧,丫頭。”
阮清歡點頭,也沒在意她對自己的稱呼,朝前走去。
剛走了幾步,就看到一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是師父!
咧著嘴跑了上去,卻又在離他幾尺遠的地方停了下來,心想,師父都還沒原諒自己呢,就這麽跑上去,萬一師父不理自己呢?
“過來。”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清冷,但是很好聽,聽著也很舒服。
阮清歡愣了神,師父這是原諒她了?不生她的氣了?
冥世珩也很無奈,拿她沒辦法,下午的事他都知道了,雖然是濮陽長樂不對在先,但終究受傷的不是她,所以才冷落了她一下午,可是這一下午他也不好過,冥冥之中,他已經對這個徒弟上了心,就好像是親人一樣。
“還不過來?再不過來你這梅子酒為師可就全喝了。”吼她,他不舍得,不凶她,又覺得自己教育失敗,兩難啊。
這回是聽清楚了,師父真的不生氣了!
“師父全喝了也沒事兒,徒兒還可以再釀!”阮清歡傻笑著上前。
見她沒有再像往常一樣拉著自己的手臂,心裏微微失落,但不知道是在失落什麽,不禁放輕了語氣,說:“為師沒有怪你,隻是在想著該怎麽把你教好。”
阮清歡還是不敢動,她怕師父心裏有芥蒂。
“好了,為師說了不怪你,以後打不過就叫為師,有些人你可以惹,但有些人你不能惹,知道了嗎?”冥世珩輕歎,看來一時半會兒想讓自己這個小徒弟消除對自己的陰影還是很難的。
“徒兒記住了。”阮清歡委屈了,眼裏有了淚花,本來嘛,她又沒有做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這個世道本來就是這樣,難道神仙就不一樣了?就可以隨意欺負人?所以她才不服氣的。
冥世珩輕輕地將她攬入懷中,輕聲說:“以後不會了。”
短短五個字,就激發了阮清歡心裏的委屈,淚水止不住地湧出,劃過臉頰,在月光的照射下顯得淒美,惹人憐惜。
“怎麽哭了,好了好了,為師以後再不會不理你了。”他想,他是見不得她哭的,她一哭他就難受,苦笑,原來他也是會被其他人帶動情緒的。
對於鳶兒,她就像是自己的晚輩一樣,是需要心疼的。
“師父不要不理徒兒,徒兒難受…”哭出來了就好多了,雖然相處得不久,但在這天界,人生地不熟的,她能依靠的就隻有師父。
“不會了。”恍惚記起,曾幾何時,也有這麽一個人,如此依賴他。
哄好了小徒弟,送她回了流鳶殿,看著她睡著了這才一個人回了恒景殿,稍休息一下,理理清楚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