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殺豬刀
李戰站在廣場上，昨日的光景和今日又是大不相同，整個地麵上鋪了一層灰色的膠裝介質，據亞當說，那是某種極其稀有的金屬，硬度是金剛石的十二倍左右，還耐熱。
兩架齊頭並進的直升機正在咆哮而來，所過之處，枝葉鼓蕩。
機上分別是範天成和周興，兩人同一時間從遠山出發，趕在衛星掃描之前，就要把兩人送到這裏。
未等飛機停穩，周興就已跳下機來，他雖然不知道獵鷹究竟是何許人也，單從文件上來看也可以知道，這個項目的發起人，就是獵鷹了。
“天河機師周興！”周興敬了個禮，立在一旁，眼前是年輕人看起來很自若的樣子，他的鎮定仿佛已經告訴了兩人，他就是這裏的主人。
“李戰。”範天成從遠處走來，別人可能不知道獵鷹是誰是怎麽樣的人，但他卻不能不知道，他跟獵鷹是同一時間參加的天河計劃，闖過了前麵好幾關，唯一的區別是李戰過了而他沒有，他也就隻能看著李戰四處奔波執行任務了。
“是我。”李戰點了點頭，鼻梁上的墨鏡依舊沒有摘下，他等候機上的飛行員行禮之後，再逐一回禮，然後率先帶領兩人走到前麵。
“幾年不見，你那敗狗的樣子，居然沒有了。”範天成自嘲一笑，當初李戰退役時他見過李戰的樣子，說實在跟那些行屍走肉沒什麽區別。
隻是這些年過去了，李戰他活得愈發光鮮，而愈發敗狗的人卻是範天成自己。
“你是獵鷹？”周興看了一眼李戰的麵龐，覺得跟李言有幾分相似，但卻不敢肯定。
“是我，如假包換。”李戰一揮手，整個地麵開始振動，周圍的強磁器早在前些時間就已經永久開啟，於是這個被加強過的廣場，正依照著太極的樣式緩緩裂作兩半，最後露出下麵的升降台。
“跟我來吧，這是獵人基地。”李戰率先走上升降台，他還需要帶領兩人簽署一些保密文件，等到手續都弄完後，才是天基對他們完全開放的時候。
“一式兩份，全部簽名。”李戰從辦公室裏取出兩份文件，擺到桌麵上攤開，他也不擔心泄密，畢竟此刻的獵人基地不過是一個挖得比較深的大坑而已，絲毫沒有秘密可言。
周興看了一眼條款，很快就簽署了自己的名字，至於範天成，壓根就沒看，大手一撩就簽上了大名。
“好了，”李戰拍了拍掌，無數淡藍色光亮在這一刻響起，原先的石壁上展露出一道道裂縫——那是各種各樣的鋼鐵大門，裏麵封存著訓練室或者機甲槽位，下方的天基設備黑洞洞的洞口直朝上空，愈發顯得這裏深不可測。
“歡迎來到獵人基地。”李戰開口說道，隨即他的身旁出現了兩道身影，分
別是一男一女，都在用鄙夷的眼光看著李戰。
“天河的手什麽時候已經伸到這裏來了。”周興有些感慨，在他的認知裏，天河就已經是最不可思議的產物了。
李戰從桌子裏取出兩張金色卡片和水晶板遞給兩人，又開上了他的那輛小電瓶車帶著兩人兜兜轉轉，最終回到了天基實驗室的本部，畢竟那個基地還是用來訓練和執行任務使用就好，生活區還是要在這樣相對正常的地方。
“先前熟悉一下，晚上去挑機甲。”李戰劃出兩間房，然後離開了生活區，他要去進行新一輪的注射了。
…………
“怎麽有點心不在焉？”塔山看著副駕駛位上的上官，這女人平常可不是這樣的。
“哦，有點事沒想好。”上官擺了擺手，把頭靠在玻璃上。
塔山雖然心思細膩，但也不想去多管閑事，上官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著：我不開心，四個大字，在這種情況下想必還是做一個沉默司機會更討人喜歡。
“去總部嗎？”上官漫不經心地問道。
塔山搖了搖頭，天河總部嚴格意義上來說並不在這個大氣層內，以他現在這種老淫賊的身份想必還沒辦法上去，而且上麵雖然有肉有菜有西餐，但卻沒有酒。
“去一個新的地方吧。”塔山轉動方向盤，這輛頗為華貴的轎車在地上劃出一道弧線，撲向遠方。
…………
塔山握著純銀的刀柄和叉子，違和的優雅感緩緩泛起，加之他身上的嶄新西服，上官根本不相信這是那位隻穿作戰服肩扛發射器的導師。
這根本就是淫賊！還是大淫賊！
“多看兩眼就習慣了。”塔山瞥了一眼上官，這幅樣子很多人也沒有見過，那是他留著以後頭發蒼白後穿出來騙小姑娘的，如果到了最後他能活著，如果那個時候他還精神爍發。
“其實也不難看。”塔山自言自語，手裏的刀叉放下，反倒叼起了一旁的雪茄。
“很多年前，這身肌肉加件西裝，是一件很誘人的事。”塔山把雪茄從唇邊拿開，夾在雙指之上。
其實他不喜歡跟別人說自己的過去，那樣有點像是在賣乖，可是在這個時候他又很想提前，就好像再不說也沒有機會了。
“然後呢？騙到了很多小姑娘麽？”上官把那份八分熟的牛排切了一塊，送進嘴裏，相比於塔山的故事，她好像更喜歡麵前的西冷。
“沒有。小姑娘們不喜歡這一套。”塔山眼裏閃著光，“她們喜歡更加帥氣的小夥子，我那時候除了一件二手西裝和半瘦半肥的肌肉外，一無所有。”
“可是命運很多舛啊！”塔山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過去，或許是因為麵前坐著一位美女且他在請客吃著兩份三萬塊的西冷牛排，也
或許是這個陰沉的餐廳裏卻點綴這溫暖的色調，總之是一個很想讓人說點什麽的時候。
“大叔要講當年怎麽泡的妞麽？”上官繼續送著牛排進嘴裏，不過老實說塔山的那種感覺她也有，但她就是在不斷吃著東西避免自己開口。
“是啊。”塔山笑了笑，有些憨厚，“當年有個女孩喜歡我，可是我走了。再也沒有回去。”
“嗯？”上官有點驚訝。
“那個時候我是個混蛋，除了挨家挨戶地偷機器人電池之外，沒有半點生活來源，可是那個女孩還是很喜歡我，沒由來地，還覺得我是好人，可是好人會端著搶把人家腦袋打爆麽？”
上官深以為然，天河的機師都是瘋子，以世俗的評分標準，好人的確算不上。
“為什麽突然說這些。”上官低頭吃著意麵，西冷她已經吃完了。
“不知道。”塔山笑了笑，“是不是有些掃興有些幼稚？”
上官沒回應，低頭吃麵。
麵前這個三十多歲的大叔啊！跟自己吃著牛排說幼稚是不是有點離譜了，幼稚誰沒有啊！多年前的事情你幹嘛要翻出來再說一遍？舊事不重提你不懂嗎？
上官想起了顧正。
“好了，不說了，吃飯吧。”塔山把雪茄放在一邊，卻不熄滅，兩手再次抓起刀叉。
“我要去阿爾法星。”上官忽然抬頭看向塔山。
“為什麽突然想去？”塔山不驚訝，上官的跳脫他是知道的，那是一個可以早上在夏威夷下午在柬埔寨的瘋女人，隻是這次的跨度好像有點遠。
“因為我要去還人情。”上官毫不避諱，“某個男人他救了我，害我喜歡他好久，可是他一生不響地又跑掉了，我要忘掉他，所以我要去還他人情。”
塔山沒有說話，他的手依舊在順著牛排的紋路切割肉塊，末了，他把肉塊送進嘴裏。
“你現在調去別的部門，你的實習生涯會結束，你以後又要重新開始……”塔山嚼著肉，聲音模糊不清。
“我想好了，等到那邊的事情結束了就回來。”
“好，你去吧。”塔山沒有抬頭。
“對了，”上官起身後忽然俯下身來，對著塔山說，“其實我喜歡大叔那種類型。”
直到上官離開塔山也沒有回應，他身板挺直，一隻手在切割著牛排，另一隻手卻顫巍著送不入口。
好多年前也有一個女孩說，我喜歡大叔那種類型，等到你以後成了大叔，說不定我會更加喜歡你。
好多年前的那個男孩借著酒勁指著天空，我這樣的人怎麽會變老呢？我過了多少年也不能變成你想要的樣子！
女孩柔聲一笑，轉身離去。
歲月不老這句話不是真的，是假的，它用精美的包裝掩飾自己是殺豬刀的本
質，你憑什麽覺得你自己不老呢，是當年的張揚還是現在的含蓄。
可是抱歉呐，歲月不僅在你這頭豬的臉上劃了兩下，還順便捅了一刀，這就是你堅信不老的下場。
塔山想起那個被他遺忘在某個小山村的女人，她在二十年前送來了範天成，卻把自己埋葬在遙遠的那個地區。
不過現在好了，經過許多年的沉澱，那種青澀的東西早就應該沉到了底，隻有在偶爾攪拌的時候才會泛起不是麽？
“喂，我的學生要去阿爾法星實習，幫她半個離隊手續。”塔山撥出一個電話，握著牛排叉的手不再顫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