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不以己悲
經過整整十日的修養,林庸的身體依舊不見如何好轉,身上的傷倒是已經基本恢複,臉上也稍微有了些血色,可是身子根本使不上力,甚至還沒有普通人的力氣大。
但林庸今天卻意興愉悅,因為自己的因果結要求的二十隻龍蝦,已經完成了二十六隻!這章魚的身體的確神妙,無休無止的戰鬥中,林庸漸漸已將這具身軀融會貫通,八爪如若手指,能屈能伸,或盤或吸,加上他人類的智力。每次出擊無往不利,有時候一夜竟能盤殺三四隻龍蝦!
今天林庸再次沉入夢中,已經對這龍蝦不感興趣了。說實話,這龍蝦的確美味,但是十幾天天天吃龍蝦,就算是五香嘴也得淡出個鳥來。林庸隻是呆呆地守在自己的章魚籽旁邊,藏在珊瑚礁底裏麵,靜靜看著這個風平浪靜,而又暗潮湧動的蔚藍海底。
這時,一群黃魚從麵前的珊瑚群邊經過,他們像是剛出林的小鳥,一會碰碰這裏,一會兒親親那裏,身形靈動,在珊瑚邊上開始覓食起來。不會一會兒,這些黃魚竟然尋著氣泡,鑽到了礁底林庸的章魚籽旁,一口幾個地往嘴裏吞起章魚籽。
滾開!林庸觸腕一抽,嚇散了幾隻小黃魚。
這就是自然法則,雖說自己極力的避免這些章魚籽被吞噬,但每次出去獵殺龍蝦,回來時這些章魚籽就會少一部分,讓林庸十分心疼。
林庸望著那小黃魚肥美的身子,口中饞蟲也有些動了,喜歡吃章魚籽是吧?正好我也來嚐嚐黃魚的滋味!林庸害怕這麽出去章魚籽又被偷吃,眼珠子一轉,將珊瑚胖的一隻兩厘米長的小蝦裹在觸腕裏,這家夥也沒少吃章魚籽,正好拿來當誘餌,願者上鉤!
他用觸腕裹著小蝦扔在不遠處的水中,接著便蜷著觸腕等待出擊機會。
一見在水中掙紮逃逸的小蝦,便有七八隻黃魚往這裏竄,剛咬住蝦身,一隻大觸腕便從後麵襲來。
林庸突然感覺不對,因為貪心的緣故,這一圈他吸盤加上觸手直接圈住了三隻黃魚,哪知道這黃魚十分敏捷,光憑一直觸腕根本拿它們沒辦法,要是自己不出去製住一隻,那麽三隻黃魚都得飛了!
林庸想也不想,剩下七隻觸腕在洞底一蹬,龐大的身軀一下子就從珊瑚洞中竄了出來,接著捆著一隻黃魚就要往洞裏逮!
嗖!
就在這時,一隻體型比林庸大上一倍多的長條形黑影,突然從側麵竄出,一口就咬在了林庸的腦袋上!
這是……這是一隻大海鰻!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海鰻十分凶狠,咬住林庸就開始亂撕亂咬,林庸在水中瘋狂掙紮,沒想到自己這一貪心,竟把命陪在了這裏。
接著天突然一黑,一個更為巨大的身影從身後襲來,張開幾米長大口,一口就將在水中亂舞的海鰻,連同林庸、黃魚、小蝦。全部吞在了口裏!
隻在那大口要下來的一瞬間,林庸驚鴻一瞥地望了一眼,這是一隻長達十幾米的大鯨魚,而且從模樣來看,似乎自己以前在電視上見過,正是海中臭名昭著的殺手之一————抹香鯨!
林庸在抹香鯨口中漸漸放棄了掙紮,沒想到小魚小蝦的爭鬥,最後竟然便宜了這位老大哥,它都來了,這海中還有誰能反抗?
噗!
林庸突然感覺抹香鯨身體一震,接著就是一聲慘烈的哀鳴。抹香鯨在水中開始亂擺亂顫。
怎麽回事?這陣顛簸一直持續了近半個小時,最後終於停歇下來,抹香鯨……不動了!
林庸一直被還沒死的海鰻咬著,漸漸失去了知覺,在自己最後一點意識尚存的時候,抹香鯨的嘴巴突然被打開了。
接著……他看到了幾個人類,探頭探腦地望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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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庸醒過來,卻沒有睜開眼睛。
小蝦、黃魚、章魚、海鰻、抹香鯨、人類。
林庸此刻思緒萬千,這一切的根源,其實也就源自自己的一絲貪念。但是最後的勝利者——人類,卻比任何人都貪!貪念的確是不對的,但難道就可以用貪念來作為自己失敗的借口嗎?
既然如此,為什麽人類成功了?又或者……不是貪念,而是源於自己的弱小?
大魚吃小魚,小魚吃小米,無論貪清,無論善惡,無論對錯,無論真假,就算自己至真至美,也無法阻攔別人的自由意誌,他就是要貪,你能怎麽辦?他就是要攻擊你,你能怎麽辦?
那我就要讓他敬,要讓他怕!
物競天擇,優勝劣汰,想要不被吃,就得變強!蝦不夠強就成黃魚,黃魚不夠就成章魚,章魚不夠就成海鰻,海鰻不夠就成巨鯨,巨鯨不夠就成人類,人類不夠就成天神!
你可以選擇懈怠,但世界從不懈怠!你可以選擇逃避,但你根本逃不出去!它無孔不入的擠壓你,蠶食你,讓你無處可躲。
不要再這樣自怨自艾地告訴自己,是貪念造就這樣的後果,這根本就是自欺欺人,是對世間貪念的真正妥協。
林庸慢慢睜開眼睛,在生死的論證裏,結論是永恒的超越,而路就在腳下。
在腳下?為什麽我沒躺在沙發上而是地上?而且還有哭聲?難道是幻覺嗎?
林庸的臉蹭著冰涼的地麵慢慢扭過頭去,正望見波仔坐在地上背對著自己,正嗚嗚嗚地哭泣,他麵前的電視機屏幕已經被砸出一個破洞,地上的遊戲機也碎成了幾塊,家裏烏煙瘴氣,家具東倒西歪,像是被土匪光顧過一般,一片狼藉。
“波仔~波仔!”林庸喚了小孩兩聲。
“嗚嗚嗚~~~”波仔慢慢轉過頭來。
林庸看著波仔無助地哭泣,輕聲問道:“怎麽回事?你爸爸呢?”
“老爸~老爸被人帶走了!他欠別人錢,他們說要他賣腎!嗚嗚嗚……”
“他……他走了多久了?”
“半個小時~嗚嗚,怎麽叫你,都叫不醒!”
林庸慢慢坐起身來,麵露愧疚,支著身子過去撫著波仔的後背:“你知道他被帶到哪裏去了嗎?”
“不知道,但西街有個彪叔,就是他來抓老爸的!”
林庸坐在地上思考了一下,現在自己已經基本可以下床走動了,但是身體使不上力,依舊十分危險,最好是直接去附近的警局報道,回到總部療養。但是如果這一去,留下這麽一個孩子在這裏……現在豬肉楠被帶走已經有半個小時了,別說是回來,命還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自己如果一耽擱,那可真是凶多吉少。
媽的,這兩父子囚禁自己這麽久,完全是罪有應得!可……可是……林庸看著波仔淚眼汪汪的樣子,心中卻是一痛,豬肉楠確實對自己不怎麽樣……但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他是個父親啊!
林庸慢慢從地上站起身來,走到鏽跡斑斑的水龍頭前,扭開水洗了一把臉,再轉過頭來時,臉上已經揚起了溫和的笑容:
“波仔!你在家裏等著,我去帶你老爸回家!如果……如果我到晚上還沒回來,你就去警察局找警察叔叔!”
說完林庸隨手拿了一件外套,慢慢走出了門口。
既然那個彪叔是西街的,那麽豬肉楠此刻應該就在西街!林庸沿路一陣打聽,對粵語不熟的他,好半天才問到這彪叔的地址。
林庸直接到達了西街的一幢大樓前,裏麵黑漆麻烏,不知是幹什麽的,幾個吊兒郎當的古惑仔在門口,非常鄙夷地看了看林庸。
就是這裏!林庸正準備進去。
“走開!”
剛一抬腳又縮了回來,自己現在一身舊衣,頭發淩亂,胡子拉碴。活脫脫一個流浪乞丐模樣,誰見了不趕自己走啊?
林庸癟了癟嘴,幹笑兩聲退了回來,正巧這時,樓上側麵八樓的位置,突然一個腦袋撞破玻璃伸了出來,滿頭是血夾雜著慘叫。
“啊————彪哥!不要啊!”
這不是豬肉楠的聲音嗎?
林庸豎起耳朵朝那個方向聽了過去,相隔三十多米,但林庸的超級聽力,還是基本聽見裏麵的情況。
“沒錢?我看你是沒錢還我,有錢治病!我十天前已經給了你最後的機會,你就說你沒錢!現在這又在你身上搜出幾千塊,你是不是想死!”
“不是啊!老大,這是我找我遠房親戚借的!”
“借的?我現在就找你借個腎來用用!”
完了,再不上去,這豬肉楠今天怕是走不出這門口了!
林庸在大樓底下幹著急,八樓啊!大門肯定不讓我進了,難道要我爬上去?林庸著急之下,輕輕一拍腦門兒。
嗯?什麽鬼!
自己的手掌竟然和自己的額頭眉眼粘在了一起,一用力竟然拔不下來!
這感覺非常的熟悉,因為他早上就還在用……
這是……這是章魚的吸力啊!
林庸一點一點地將手掌和麵部分開,眉毛都被他扯下來幾根!臉上卻又痛又喜,攤開兩隻手在麵前看了又看,根本看不出上麵有什麽吸盤之類的怪象,但一個個細密的毛孔,確實是帶著強韌的粘合力!
林庸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又看了看牆壁和頭頂八樓的窗戶。狠狠咽了一口唾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