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望穿秋水
“小同!”倒在地上的林父掙脫掉手上沒困實的繩索,來到了林庸的邊上,將他扶了起來。
林庸慘笑著望著自己的父親:“爸,你沒事吧……”
林父流著眼淚,雙手顫抖地抹著林庸的鼻血,卻怎麽也抹不幹淨:“小同,爸不該回來,爸應該聽你的話,好好呆在喬東村!”
“不……爸,你沒錯,錯的是我。如果孝順祭祖都有錯,那麽這世間還有什麽是對?錯隻錯在咱們實在是太弱小,被人欺負到了家裏來!現在快收拾收拾家裏東西,咱們得趕快離開這個地方,別去醫院,回家!”
“誒!”林父將林庸扶到沙發上後,在屋裏大掃蕩一般,將一係列的細軟收拾好後,兩人攙扶著離開家中。靠在家中“穿路車”的副駕駛裏,林庸力不可支,暈倒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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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庸站在紅雲之間,麵對遠處佝僂的老太婆伸出一隻手,等待著她的孟婆湯。
孟婆這回卻饒有興致地盯住了林庸:“小子,你有些不對勁兒啊!”
林庸心頭一緊呆在原地沒有說話。
孟婆繞著林庸打量了幾圈,手裏的青木拐杖敲得紅雲渾濁散亂,塌下去的眼皮突然睜得老開,兩眼直勾勾地盯住林庸:“小子!老婆子對你有點印象,你一直在畜生道裏徘徊,上一世是隻天鼠!喝了我的湯,就算是地獄的牛鬼蛇神都記憶渙散,你怎麽可能會懂得找我要湯勒?”
糟了,一不注意露出了破綻……
林庸雙眼依舊呆滯,像個夢遊客一般看著孟婆不發一言。
“而且我發現,你輪回時都出現了時間的誤差,死了以後都沒有回輪回司報到,而是非要等上半天才出現,難道是我老婆子昏了頭?”
林庸靈魂之體,被這幾句質問出來,也是臉色發青,但依舊不露一絲痕跡,裝模作樣地伸出手來在虛空中亂舞。
“也罷,老婆子我忙得很,沒時間和你在這兒瞎扯淡,諒你畜生螻蟻,也不可能翻得起什麽大浪來!來,把這碗湯給喝了!”
林庸提在嗓子眼兒裏的心終於落了下來,若是這孟婆再一探查,發現自己連闖八次因果結,那自己的秘密可就保不住了!
林庸呆呆地接過湯藥一飲而盡,低調……低調……再低調!現在自己全靠這因果結度活,容不得一點閃失。
輪回判書
魂魄白翼吸血蝙蝠,原判墮下三道,共計三千六百世,現第一百三十一世,法則自然,循環往複,判轉生至畜生道,生為鯉。因果結——逆流越過河津禹門渡。
崔玨判
鯉?這次怎麽成魚了?逆流還好理解,但是河津禹門渡在哪兒?
林庸總覺得這次的因果結肯定沒有那麽簡單,哎,不管了,再難也肯定沒有上一次蝙蝠的因果結難,先適應環境再說,現在的輪回進化的投生趨勢變幻莫測,上一世還是地溝裏的老鼠,下一世就變成了天上的飛獸,現在又變成水裏的遊魚,這水陸空可是一個不落呀!但總體來說卻是生物的力量、能力、體積逐級遞升。
懷著不安,林庸踏上了奈何橋。
虛空中,林庸出現在了一片浩瀚的湖泊之上。在正月初一這樣的四九寒天,整個湖麵平靜無瀾,寒風帶著刀子刮過來,在湖麵上吹起了層層漣漪,灰蒙蒙的天與灰蒙蒙的湖麵相互映襯,頗有些天水一色的即視。
這是哪兒?林庸又有些擔憂起來。從因果結裏的話能看出來,自己是身在中國的,而且通過氣溫和時分判定,自己就在山海省附近!但是麵對這一望無際的湖泊,自己要怎麽知道自己的確切位置呢?
沒位置,就沒有目標,沒有目標就隻能無頭亂撞!
牽引力越來越強,林庸不敢有半分擔擱,身子一下沒入了水中,在糾結的水草間,林庸看見了自己的投生目標,那是一堆粘在水草上的魚卵(鯉魚產卵期為2-3月,正月初一正是一月的末尾),可是旁邊卻一隻魚也沒有……
糟糕!若是投生在魚卵之中,隨便一些小魚小蟹就能將自己給吞了,而自己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林庸趕緊在周圍到處尋覓,魚呢?這麽大的一個湖,魚呢?!!!
搜尋了半天,卻連一條魚影子都沒有瞧見,拉扯力越來越大,林庸已經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靈體,慢慢地往回退了過去。
然而就在這時,林庸穿過一片水草,正看見一片白白的魚鱗在水草間閃動,那是一隻體型誇張的大鯉魚!
是說自己怎麽一直找不到,原來這些魚在冬季全都藏在了水底的水草之中,林庸趕緊一頭撞了過去,那魚在水草裏胡亂地掙紮擺動一陣後,身體終於被林庸所完全占據了。
占據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呼吸。身為人類時,水性本就不好,丟在水裏隻能保證二十秒之內不沉下去,再之後就隻能聽天由命了。現在直接將他丟在了三四十米深的湖底,再加上之前的劇烈擺動,讓鯉魚肺泡裏本就不多的氧氣一下消耗殆盡,林庸一進去,就瞬間有一種窒息的感覺。他一邊扭著身子瘋狂地向上竄動,嘴巴裏則大口大口地吃著水。
呃啊卜,唔唔唔!!!呃啊!!
溺死是世間最痛苦的死法之一,身為一隻鯉魚,沒有雙手雙腳,連身體構造都和口蝦蛄完全不同,林庸一下適應不過來,差點直接淹死在了水裏。
不能再吃水了!再吃肚子就撐爆了!林庸用最後一點清明,緊緊閉住了食道,嘴裏吞進來的水,一下就從兩腮竄了出去,當水流經過腮板的時候,一股代表著生命的氧氣一下子出現在了林庸的肺中,讓他原本幹癟的肺部湧入一絲清涼。
對了!我怎麽這麽笨?魚是用腮呼吸的呀……林庸照著剛才的動作,不斷地將吞進來的水往自己的腮板上壓,源源不斷的氧氣,終於重新回到了身體中,再變成二氧化碳,咕嚕咕嚕冒出水麵。
解決了呼吸的問題,林庸終於來得及感受一下自己身體的情況,冰涼的湖水包裹著林庸溫熱的身軀,林庸打了個激靈,怎麽會這麽冷?
這可不是一般的冷,打個比方,一個人在3攝氏度的空氣中,和3攝氏度的冷水中,那完全是兩個概念!空氣中你可能還能撐一個小時,而在水中,五分鍾內就可以把人凍死!
但還好林庸是一隻魚,並且身在相對溫暖的湖底,天生就對這樣的氣候具有一定的適應力,但即便如此,他此刻如同在冰天雪地裏隻穿了一件小馬褂,冷得直打哆嗦。
接下來的時間裏,林庸完全將注意力放在了如何控製沉浮和遊動上麵。鯉魚無肢,所以要通過擺動身體才能前進,一開始林庸在水裏亂擺,像花樣體操一般翻騰了半天,接過硬是沒有前進一米!之後林庸慢慢找到了規律,那就是要靠自己的尾巴和魚鰭來壓水,同時身體保持流線型的穩固方向。
原來遊泳也不是這麽難嘛……就算不靠雙手雙腳,我也一樣能夠在水中自由穿梭!林庸好不容易學會了移動,時間已經過去了四五個小時了。
林庸這才注意到,自己的體型在鯉魚當中是極大的。粗略估計下來,自己身長將近一米!林庸自己都有些納悶兒,自己還是餐桌上的那一盤子就能裝好的鯉拐子嗎?這不是鯉魚,而是鯉魚精了吧?但長這麽大也有好處,最起碼麵對自然界的其他獵手,自己則不用害怕了。
適應完新身體,接下來就是自己的生存問題,在林庸的意識裏,魚就隻有兩種食物,一就是魚缸裏的魚食,二就是釣魚客鉤上的蚯蚓,其他的一概不知……
林庸嚐試著咬下兩片湖底的水草往肚子裏送。
嗯~!雖然這水草堅韌非常,但送入咽喉裏,自己的咽喉齒卻能夠將它咬碎,味道似乎還能接受~林庸繼續找著相對細嫩的水草進食,一不注意,在水底的泥沙裏翻起了一隻三四厘米長的小軟蟲,林庸上去一口就咬進嘴裏,一陣嚼動之後,眼睛一亮!
這個好吃~林庸照葫蘆畫瓢,用自己的大嘴將湖底的泥沙攪得天昏地暗,(有鯉魚較多的水域都相對比較渾濁,這也是國外厭惡鯉魚的最大原因)穿梭在其中捕食著這些底棲幼蟲。
這一頓大餐雖說吃得費勁兒,卻也勉強能填飽肚子,從開始到現在一直不停的折騰,即便是林庸強壯的身體,也有些吃不消,這時,他不禁想起了一個問題:
魚會睡覺嗎?
這可是個大問題,要是魚不睡覺,那麽自己不是永遠都得困在輪回之中?林庸鑽入了一片茂密的水草裏,用水草擋住自己的身體,靜靜地等待著。
人很奇怪,越是命令自己睡覺時,卻又越是睡不著。
林庸將大腦放空,腦海裏卻不斷地浮現出各式各樣的畫麵:
兒時在山裏與狼對峙……
高中的那次打架……
溫馨坐在黃毛車上看自己的眼神……
林天擇的怪笑……
緬甸的槍林彈雨……
孟小葵的眼淚……
阮名伶的紅棉襖……
不知不覺中,林庸幽幽進入了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