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命該如此(2)
嚴奕智出了醫院門口,就疾步奔向銀行,迅速在ATM裏按了幾百塊出來,然後跑到路邊的飯店打包好午飯後,又急匆匆地趕回了醫院。
他一路都沒有停歇,再回到嚴穆平病房時,已經是滿身大汗,氣喘籲籲的了,但他也沒急著休息,反倒將剛剛打包好的飯菜一樣樣擺出來,急切地招呼嚴穆平:“爸,您快過來吃吧,現在都快一點了,您肯定餓了。”
嚴穆平看著自己的兒子為自己操勞,心裏泛起一片酸澀,卻又隱隱有些欣慰。
他的兒子,是真的長大了,都能照顧他了。
“好,吃,你也坐下來一起吃。”
“嗯。”
開始吃飯後,嚴奕智一直給嚴穆平夾菜,嘴裏還不住地念叨道:“爸,你吃這個,還有這個,多吃點肉才能有力氣配合醫生的治療。”
嚴穆平瞥了眼他碗裏幹淨雪白的飯,不由的皺眉:“別光給我夾了,你自己也快吃飯吧。”
“誒。”
嚴奕智燦笑著點了點頭,這才開始大口大口地扒飯。父子倆就這麽窩在病床旁的角落裏吃飯,或許外人看起來覺得他們有些淒涼,但父子倆的心底都是暖暖的溫馨。
隻要和親人在一起,無論身處怎樣的環境都是家。
嚴穆平已經清湯清水地喝了好幾天了,嚴奕智在飛機上歸心似箭也沒心情吃東西,此刻的兩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風卷殘雲般就把一桌的飯菜吃完了。嚴穆平放下手裏的碗,看著對麵正在擦嘴的嚴奕智,烏圈深重的眼眸微微眯起。
“你去見過你媽了嗎?”
嚴奕智聞言手一抖,紙巾因沒抓穩掉到了地麵。他緩緩抬眸,有些躊躇不安地點頭:“……嗯,見過了。”
嚴穆平看他這副反應,就知道他在監獄那邊經曆了什麽。
“被你媽訓了一頓?”
嚴奕智瞳孔驚詫地瞪大,不可置信地問:“爸……您怎麽會知道?”
嚴穆平不語,隻沉默著拿起水杯喝了一口,視線幽幽地飄向窗外的天空。
她心心念念的就是要把兒子送出國,誰知兒子竟然自己跑回來了,她的白日夢都成了空,她怎麽能不生氣呢?
漫長的時間過去,嚴穆平久久都沒有說一句話,嚴奕智以為他想的也跟杜杏貞一樣,頓時有些委屈地問:“爸,您為什麽不說話?難道您也跟媽一樣,覺得我待在美國別回來更好嗎?”
嚴穆平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反倒認真地凝望著他的眼睛。
“小智,你告訴爸,你喜歡美國嗎?”
嚴奕智幾乎不假思索就激動地說:“不喜歡!我一點都不喜歡美國!那裏的人不好,地方不好,吃的也不好!我一點都不想呆在那裏!”他說到最後,眼眶微紅,語氣也隱隱帶上了哭腔,焦急地向嚴穆平懇求道,“爸,我求您了……您別讓我再回去了……我在那邊就是在煎熬!”
他初到美國,人生地不熟,英語他也說不好。每回在餐廳點菜還得手舞足蹈地比劃,那滑稽的姿勢和動作常常引得周邊的人哄堂大笑。那些他小時候曾經吵著鬧著要吃的薯條漢堡,在連續吃了半個多月後幾乎一聞味道就想吐。
他在美國就是個異鄉客,隻能孤獨地漂泊,忍受這個環境給他帶來的陌生與不安。每天夜裏,他都會坐在窗邊,望著天空上那輪皎潔的明月,想著另一塊大陸上的爸爸媽媽。
他想念爸爸溫言與他說話的聲音,也想念媽媽香噴噴的蛋炒飯,這些本來極其惺忪平常的東西,在那一刻都成為奢侈。
絕望就像高漲的潮水,把他對生活的希望通通淹沒了。他感覺自己每天都像行屍走肉般,度日如年。
直至今天,他重新踩在了祖國的土地上,他才有了一份歸屬感,又重新燃起了對生活的熱情與自信心。
他是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
嚴穆平看嚴奕智眉頭緊擰,已經急得想要撲上前來了,便淡然微笑,輕輕拍了拍他的手背。
“既然你這麽不喜歡,那我們就不回去了吧。”
嚴奕南神情一滯,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不相信地確認道:“爸……您說什麽?您再說一次?”
嚴穆平有些好笑地看著他,耐心地重複剛才的話。
“我說,你不喜歡那就不回去了。”
“天啊!爸你太好了!”
他興奮得彈起,在原地連蹦了三下,還是嚴穆平蹙眉將他拉了回來。
“幹嘛呢?這是在醫院呢,別影響人家休息。”
“嗯!好!”嚴奕智乖巧地點頭,立即就不再跳了,還豎起三根手指鄭重地說,“爸,我向您發誓,我以後一定好好讀書,將來好好工作孝敬您和媽。明天我會再去找媽一趟,勸她認罪。我剛剛在前台那邊打聽過了,哥他傷得不重,媽應該不會被判太久。我們就在外麵等著她,等她出來,我們還是一家人在一起,繼續我們快樂的生活。”
嚴奕智描繪著未來生活的藍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柔光,嚴穆平微微動容,輕應了聲便緩緩低下了頭。
以他的身體,恐怕等不了幾年了。
“對了爸,媽到底為什麽突然會刺傷哥?是哥對您做了什麽過分的事嗎?”
嚴奕智突然的發問讓嚴穆平有些猝不及防,他看著嚴奕智澄澈純淨的眼睛,眸光倏然黯淡下來。
“我也不知道。”
還是不要讓這些事玷汙了他純淨的心靈,這些肮髒,他們來承受就好。
嚴奕智沒有察覺到嚴穆平的異樣,有些失落地撐著下巴低喃:“那我明天自己去問好了……”
嚴奕智害怕杜杏貞又像今天一樣直接轉身就走,當晚窩在醫院的沙發裏寫了五大頁紙的信,準備明天一見麵就塞她手裏,根本不讓她有拒絕的可能。而且以杜杏貞好奇的性格來說,她絕對會打開來看的。
他越想越覺得自己聰明,心滿意足地把信塞進了信封,妥帖地收回她的背包裏,這才慢慢安然地進入了夢鄉。
第二天,陽光明媚,清風舒暢,嚴奕智特地起了個大早,他先幫嚴穆平準備好早餐,而後自己出去等公交車。溫暖的陽光傾灑在他的身上,幹淨的空氣混合著陽光的氣息,穿透他身上的每一個毛孔,讓他感到莫名的舒適,心情也如這天氣般變得晴朗起來。
他忽然覺得老天爺起碼還是眷顧他的,起碼還能讓他回到這個地方。
然而,嚴奕智的好心情卻並沒有持續多久。他還在醫院門前的公交車站等車,手機鈴聲突然響了。他掏出來一看,竟事一串陌生的號碼,有些猶豫地接起問道:“你好,請問你是……”
那一頭並沒有等他說完,有道冷冰冰的男聲直接傳來:“是杜杏貞的家屬嗎?杜杏貞她昨晚自殺了,她用被子蓋著我們今早才發現,但已經沒有呼吸了,請你盡快過來一趟吧。”
“哐當”一聲,嚴奕智手裏的保溫壺掉到了地上,那西紅柿雞蛋湯的湯汁緩緩從壺裏流了出來,逐漸沒到了嚴奕智的腳邊,紅得就似血般,深深地刺痛了嚴奕智的眼睛。
他握著手機的手驟然縮緊,瞳孔宛若地震般急劇顫抖著,內裏有無限的恐慌正在蔓延。
“……你……你說什麽……自……自殺……”
他的媽媽,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他再也沒有媽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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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頭的獨間病房,盛意正在跟莉莉婭和幾位舞團成員通訊視頻,她們那邊正是夜晚,街頭燈火通明,一群姑娘笑做一團,在黑暗的夜色中像明珠般璀璨,熠熠生輝。
“意意,你看,這就是我長大的地方了,”莉莉婭拿著手機轉了一圈,將周圍的景色拍了個遍,而後獻寶地問,“怎麽樣是不是很漂亮?”
“嗯!漂亮!”她讚賞地點點頭,目不轉睛地盯著屏幕,“但你們這樣晚上在外麵晃,Abby不說你們嗎?”
莉莉婭無所謂地聳肩,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我們剛剛結束演出嘛,難得出來放鬆一下,Abby也就懶得管我們了。”她認真地將盛意上下打量了一番,而後奇怪地問,“Evening,你不是都五個多月了嗎?怎麽都看不出來啊,還是這麽瘦。”
“哪有!”盛意挺了挺腰,露出圓滾滾的肚子,“哪瘦了啊,要是Abby知道我現在的體重數字,肯定會氣瘋的。”
“哈哈哈,放心放心,你現在兩個人嘛,那怎麽一樣呢?Abby不會跟你計較的。”
盛意依舊苦著張臉,悲慘萬分地哀嚎:“到時可有罪受了呢……你們可以給我喂草了……”
“哈哈哈哈,對了,我們最近幾場演出的視頻我發你郵箱了,你有空看看,順便……給我們指正一下錯誤。”
“好,我等下就……”
她話還沒說完,門猛然被人從外麵推開,發出一聲沉悶的劇響。盛意被嚇了一跳,差點沒從床上滾下去,幸好蘇奕南眼疾手快拉住了她。
而這一切都始作俑者齊逾明正滿臉通紅的站在門口,明明氣息紊亂但仍急不可耐地說:“杜杏貞……她……她自……她自殺了!”
(PS:大晚上的寫的我都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