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注定孑然一身(1)
蘇奕南車剛開到公司門口,等候多時的明昊立即便從不遠處迎了上來。
“蘇總。”
“嗯。人呢?”
明昊瞥了眼蘇奕南線條冷硬的側臉,猶豫了片刻才說:“警察一來,她就同意和解,但一定要見您。現在在保安處的辦公室等您。”
“等我?”蘇奕南勾唇嘲諷一笑,不知道該說這個女人聰明還是傻,“那就讓她等著吧。”
他說完,頭也不回地走進了電梯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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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醉後的陸含霜,捂著陣陣隱痛的頭,對昨晚自己提議的那個爛遊戲懊惱不已。明明她不想讓喬閣那樣猛喝才說要玩遊戲的,誰知道最後被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灌醉的人是她。
她起床洗漱過後,整個人舒服不少,正準備煮個小米粥養養胃,鍋剛放上架子,門鈴就響了。
陸含霜頓時渾身一顫,有種不太妙的預感,這橋段怎麽覺得有些熟悉……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門口,也不敢從監視器裏看到底是誰,直接一鼓作氣地打開了門。
然而,在門打開的那一刹那,她就特別想重新關上了。因為站在外麵的人,正是喬閣。
他今天與往常來找她跑步時的裝束稍有不同,他穿著一身鬆枝綠軍裝,英姿挺拔,胸前掛滿各種各樣的勳章,金光閃耀,光芒萬丈,讓陸含霜有些躊躇地咽了口唾沫,看著他的眼神也越發猶豫起來。
他究竟是想幹嘛?
陸含霜就這麽探究地凝望著他,卻許久都沒讓他進去,喬閣劍眉微擰,直接與她錯身而入。他的動作極快,待陸含霜反應過來要去攔他時,他已經站在玄關處了。
陸含霜眼睛瞪得銅鈴般大,警惕地望著他:“你……要做什麽?”
他該不會想要用強吧?她可是寧死不屈的!
喬閣聞言,眉頭皺得更緊,周身散發著凜冽的氣息步步朝陸含霜緊逼。陸含霜迫於他強大的氣場,連連後退,眼看著就要退到門外去了,喬閣眼疾手快地抓住她,順道關上了門。
這下,陸含霜被困在他和門之間,進退兩難,有些哭笑不得。
這明明是她的家啊,為什麽她現在要這麽慫……
陸含霜慌亂地轉動著眼珠,死活不願意和他對上視線,喬閣薄唇不悅地微抿,扳正她的臉要她直視自己。
他深褐色的雙眸猶如波瀾不興的黑海,又似攝人魂魄的無底洞,令她無法回避地深陷其中。
“這是我參軍以來得過的所有榮耀,我現任第九師參謀長,副師級別。在喬家,這麽年輕能夠走到這個位置的人,隻有我。還有,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全部都給你。”
他冷峻的臉上是極為認真的神色,陸含霜被他一番話說的莫名其妙,懵懵懂懂地接過他硬塞進她手裏的存折和銀行卡,疑惑不解地問他:“這……是什麽意思?你是要去執行什麽任務嗎?”
他這搞得跟交代後事似的,讓她完全摸不著頭腦。
喬閣將她的手緊緊地握在手心,目光中出現了一絲難得的柔和之色:“你還記得,當初我們確定關係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趙含霜微怔了片刻,年少時的一些片段逐漸湧現在腦海裏。當年,是她先動的心,死纏爛打地追了很久,他才終於扛不住接受了。
那些或甜蜜,或欣喜,或酸澀,或感動的回憶,如開了閘的洪水將陸含霜淹沒,她深吸一口氣,再緩緩將胸口鬱結的濁氣呼出,語氣平淡如水。
“太久了,不記得了。”
對她這個答案,喬閣並不意外,他俯身湊近她,目光似暗夜裏的一盞幽燈,直射入她的心底:“好,那我來告訴你。我說了,我這一生隻會有一個女人,若你決定要跟我開始,就永遠不能說結束。”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心型絨盒,打開高舉到陸含霜的麵前,一字一句都如承諾般鄭重,“含霜,嫁給我,我能保護你。”
這個戒指,他四年前就準備好了,一直都被他鎖在櫃子深處,直到今天才再次拿出來。
他那麽努力地爬到今時今日的位置,就是為了能夠保護她。
陸含霜看著絨盒裏躺著的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突然無比地羨慕四年前的自己,那時候她曾完完整整地擁有過他,這個外冷內熱,疼她到心底裏的男人。但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或許他還是原來的他,但她早已不是那個可以為愛不顧一切的陸含霜了。
“保護?”陸含霜冷笑幾聲,眼裏的無情不加掩飾地流露了出來,“你拿什麽保護我?你證明給我看啊?”
喬閣被她那帶刺的笑容戳得心中一疼,眼中的光芒微黯,舉著絨盒的手緩緩放下:“你想怎麽證明?”
陸含霜揚頭淺笑,如春桃般明媚動人:“很簡單,跟我來。”
她開車帶著喬閣往西城走,剛開始喬閣不知道她想幹嘛,但車窗外那越來越熟悉的景致,讓他的眉心不禁擰起,同時也明白了她的意圖。
這是去喬家老宅的路,她要去喬家。
二十分鍾車程之後,車開到了喬家老宅所在的軍區大院。陸含霜特地降了車窗,讓值班的門衛看清喬閣的臉,隨即通行無阻地一路開進了大院。
“下車吧。”
她將車停好之後,推門下車,站在大院的綠蔭小道辨別了一下記憶上的方向,正準備往喬家走,手腕就被喬閣拽住了。
她回頭見他滿麵的厲色,眼中也浮現出駭人的寒光:“你幹什麽?”
喬閣輪廓分明的臉龐此刻結滿冰霜,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腕不讓她挪動半步:“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吧。”
跑到喬家老宅來鬧,他看她是不要命了。
陸含霜明白他話中之意,理所當然地直視他的雙眸:“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我現在給你機會保護啊。”
喬閣麵容一沉,頗有山雨欲來之勢,正要斥她胡鬧,一道從他們身旁掠過的身影,突然好奇地回過了頭。
“閣兒?”喬均在看陸含霜的那一刹那,麵上飛速地閃過震驚之情,但很快又回複如常,“陸小姐,好久不見。”
其實陸含霜並沒有真的想進喬家大鬧,她帶喬閣來這,隻是為了把話說清楚。她沒想到會再次見到喬均,這個人對她來說就如同噩夢一般,提醒著她那些痛苦鮮活的過去,但盡管如此,她還是盡量保持表麵上的淡然。
“好久不見。”
什麽好久不見,明明上個月才見過。
喬閣自喬均出現,便不動聲色地將陸含霜護在了身後,低眉頷首喚了聲:“二叔。”
喬均並沒有錯過喬閣對陸含霜那保護的姿態,他眸中聚起一道精光,嘴角微微上揚,笑得極為和藹:“閣兒,陸小姐都到這兒了,你也不帶她進去喝杯茶,待客的禮數不周啊,被老爺子知道又得說你了。”
“二叔,今天我們還能別的事要處理,至於喝茶……”喬閣頓了頓,目光如鷙鳥般銳利,“以後有的是機會。”
喬均眯眸望著喬閣,突然覺得有股令人窒息的壓迫感撲麵而來,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這個喬家最驕傲的長孫。
看來,四年前那件事不但沒有擊潰他,還讓他越來越強了。
陸含霜在一旁靜靜地看著兩人交鋒,這是她第一次見他與喬均相處的樣子,似乎並沒有那麽親近。那當初喬均為什麽不擇手段地也要逼她離開他呢?
“二叔,我們還有事,就先走了。”
喬閣說完,麵色漠然地牽著陸含霜離開了。直到走出很遠很遠,他才放開她的手。
陸含霜的手腕被他握出了一圈紅痕,她正不悅地揉搓著,就聽見他夾雜著怒氣的嗓音在耳旁響起。
“我說能保護你,就能保護你,不需要通過這種愚蠢的方式來證明。”
陸含霜不置可否地聳聳肩:“的確挺蠢的。”她頓了頓,才略帶嘲諷地補充道,“哦,我說的是你的想法,很蠢。”
喬閣深褐色的瞳孔內火苗躥動,沉積的怒氣在這一刻徹底被點爆:“陸含霜,你到底想怎麽樣?”
她到底要怎麽樣,才願意相信他,才願意把自己交給他。
“這話該是我問你吧。”陸含霜雙手抱臂,神色倨傲,“你到底要怎麽樣,才肯放過我。”
她這句話如同在喬閣心中添了一把幹柴,讓那怒火越燒越旺,大有燎原之勢。陸含霜盯著他那恨不得將他掐死的模樣,突然覺得很心疼。
這不是他該忍受的,他可以有平平坦坦的路可以走,有溫婉賢淑的妻子可以共度餘生,他一生都該站在光明裏,而不是為了她,自甘墮落地墜入黑暗。
這條路太苦了,她不舍得他受苦。
她斂起渾身的冷冽氣息,眼神溫柔似一汪春水,但說出的話卻像冰刀般直紮人心窩。
“四年前,你二叔沒有逼我,我是自己去打掉那個孩子的。”
喬閣瞳孔驟然一縮,緊緊地握住她的雙肩,不可置信地顫聲問:“你……你說什麽……?”
不是二叔逼她的,那是……她……她自己……他忽然不敢再想下去,這其中的真相,他無法接受。
但陸含霜卻由不得他不接受。
“知道為什麽嗎?因為隻有這樣,我們兩個之間才會永遠有一個無法彌補的遺憾存在。”她踮起腳尖,與他隻餘下曖昧的一公分的距離,“隻有這樣,我才能斷了自己的後路,永遠都不回頭。”
她和他,已經沒辦法回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