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情字最磨人(1)
盛意直到九點才想起自己還要訓練這回事,急匆匆地想要出門,卻被蘇奕南攔住,並輕描淡寫地說他已經幫她請過假了。
“請過假了?”盛意很驚奇地湊到他身旁,“你怎麽請的?”
現在這麽緊張的訓練時間,Abby竟然會給她批假?
蘇奕南神色淡然地瀏覽著電腦裏的資料,抬手敲下幾個字:“我說你昨晚吃錯東西了,上吐下瀉地在醫院打點滴。”
“天呐……”盛意用手捧住自己幾乎要掉下來的下巴,“她相信了?”
蘇奕南騰出一隻手來揉捏她的尾指,輕聲應道:“嗯。”
盛意注視著蘇奕南的雙眸頓時閃閃發亮,充滿著崇拜:“能騙過精明得不像正常人的Abby,你也已經不是人了,你是神!不,是超神!”
蘇奕南好笑地皺眉,屈指敲了敲她的小腦袋:“你被陸含霜帶壞了。”
盛意俏皮地吐吐舌頭,不置可否。她覺得像含霜也沒什麽不好的,堅強又樂觀,多好啊,這樣的人才能積極地麵對生活嘛。
於是一整天,蘇奕南也沒去公司,陪她在公寓裏廝混到六點,吃過晚飯,才將她送回了學校。
他們散步到舞蹈室的大樓下,一如他上次送她回來那樣,但兩人的心境已是大不相同。
蘇奕南替她把外套的第一顆鈕扣係好,又撩撥著她額間的碎發,認真地凝望著她:“有兩件事,要跟你說。”
盛意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粘過他了,有些不舍得地拽著他的衣角:“嗯……你說……”
“溫心堯的事,給我點時間,我會跟外公說清楚的,你不要胡思亂想。”
“嗯……”
蘇奕南見她溫順的模樣抿唇淺笑,將她在自己身側作亂的小手收入掌心。
“還有,你跟趙覓言走太近了。”
盛意聞言,抬頭驚愕地反駁:“哪有啊!我們明明保持著正常朋友之間該有的距離。”
“是嗎?”他眸色一深,言語間染上了危險的厲意,“我看他不是這麽想的。”
正如齊逾明所說,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趙覓言對盛意存了什麽心思,也隻有她這個遲鈍的小傻瓜,以為那是純潔的友誼。
“可是……他是我的好朋友……”盛意握緊他的手晃來晃去,神色有些委屈,“我總不可能以後都不見他吧?”
蘇奕南立馬就笑了:“你可以不見他,我批準了。”
盛意惱羞成怒地甩掉他的手,嬌嗔道:“討厭,暴君!”
蘇奕南含笑攬她入懷,溫言細語地哄了半天,親眼看著她上了樓,這才轉身離開了。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在一個被花叢遮擋的陰暗角落,一直有雙眼睛幽幽地盯著他們,久久都未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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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奕南剛走出校門,就收到了喬閣約他出去見麵的信息,便驅車直接趕了過去。
他到的時候,喬閣已經喝了兩瓶酒了,正在麵色陰沉地打開第三瓶。蘇奕南微微皺眉,上前一把搶過喬閣的酒瓶。
“你叫我過來就是為了讓我看你喝醉?然後給你當保姆嗎?”
他昨天才伺候完喝醉的盛意,可不想今天又來照顧喝醉的喬閣。
喬閣緩緩抬眸,眼神迷離帶著幾分醉意,但語氣卻是不容拒絕的強硬:“還我。”
蘇奕南迅速把桌上的所有酒瓶移動到地麵的角落,氣定神閑地在喬閣對麵落座,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一瓶小小的益力多放到他的麵前:“喝這個吧。”
這益力多是盛意硬要塞蘇奕南口袋裏的,正好現在給喬閣“借奶消愁”了。
喬閣極為嫌棄地盯著那瓶益力多,臉上冒出了些駭人的戾氣:“我讓你來,是陪我喝酒的。”
蘇奕南雙手抱臂,淡然愜意地往座椅上一靠:“可是我現在春風得意,不需要喝酒。”
喬閣眸色冰冷地瞥他一眼,然後默默地了撕開益力多的錫紙,猛地仰頭灌下。
待他將益力多的空瓶重重地擲於桌麵,蘇奕南才不緊不慢地問道:“說吧,你跟陸含霜又怎麽了?那天你不是已經抱得美人歸了嗎?”
即便喬閣不說,蘇奕南也能猜到。能讓喬閣變成這副脆弱不堪的模樣的人,隻有陸含霜。
喬閣盯著桌麵上燈光的倒影,想起陸含霜那晚說的話,笑得自嘲而又淒楚:“什麽抱得美人歸,那些對她來說早就已經是前塵往事,她求我放過她……”他目光緩緩流轉,望向對麵一直保持沉默的蘇奕南,“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放過她……她那麽努力地想要離開我……我死乞白賴地抓著她豈不是很沒不要臉……”
蘇奕南從未見過喬閣如此不自信的模樣,眉宇間皆是不悅之色。他沉吟思索片刻,還是覺得有些事,他應該讓喬閣知道。
“四年前,你回國之後,你二叔來倫敦了。”
喬閣不知道他為什麽突然提起四年前的事,但還是神色漠然地回答:“我知道,二叔說,她收了我們家三百萬,答應再也不跟我有任何的瓜葛。”
這件事對當年的他是個晴天霹靂,他怎麽也想不到那個口口聲聲說要與他攜手麵對困難的人,會因為錢而拋棄他們的愛情。
他還以為,她也很愛他。
“你二叔他……做的不止這些。”
蘇奕南深深地歎息,語氣有些沉重。喬閣蹙眉,凝神追問道:“還有什麽?”
“他逼陸含霜,打掉了你們的孩子。”
“什麽?”喬閣瞳孔震驚地放大,緊緊地攥住蘇奕南的手腕,嗓音不自覺地顫抖,“什什……什麽孩子?你在說什麽?”
喬閣的心底有深深的恐懼,如潮水般瞬間蔓延開來。
“你回國沒多久,陸含霜就發現自己懷孕了,這件事不知道怎麽的竟讓你二叔知道了,具體中間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隻知道最後陸含霜的確是做了流產手術。這件事似乎被人刻意地掩埋了起來,我也是查了很久才確定的,大概是你家裏的人不想讓你查到這件事。”
若不是盛意無意中對他吐露了“孩子”二字,恐怕他怎麽也想不到陸含霜竟然去墮了胎。而後來在查證過程中,許多信息都被人刻意隱瞞和銷毀,這更讓他確定是喬家人想讓這件事成為永遠的秘密。
喬閣麵色怔忡地愣在那兒,隻覺得有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一直躥到了心窩,思緒千絲萬縷地纏繞在一塊兒,如一團亂麻怎麽也解不開。
他和含霜……他們有過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
他迸出一身的虛汗,再也冷靜不下來,艱難地撐起身體奪門而出。
蘇奕南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瞥了眼被他遺棄在一旁的車鑰匙,感歎地拿起水杯淺抿一口:“軍人果然是軍人,在這種情況下,還記得不要酒駕,看來黨和人民可以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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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得今晚沒有應酬,陸含霜早早地就洗完澡,找了三部美國喜劇片,抱著一堆零食準備笑到通宵。
最近太壓抑了,一點都不像她,她要趕緊找回最佳的狀態,要知道,她那個“可親可愛”的哥哥可是時時刻刻都盼著她摔下來。
她正看得起勁,在床上笑得四仰八叉的,門鈴突然間響了。她不耐地撇嘴,心中暗暗腹誹:哪個不識趣的竟敢來打擾她的美好時光。
她不情願地穿上拖鞋,凶神惡煞地打開了房門:“誰啊……嗯?”
門一打開,一道黑影帶著濃重的酒氣撲到了她的身上,她猛地一怔,若不是聞到了喬閣身上熟悉的味道,她一定會馬上叫非禮。
喬閣一米八的高個兒,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她的身上,她有些吃不消,艱難地推了推卻又推不開,簡直都想淚奔了。
“你……你喝酒了?”
話剛問出口,她就覺得自己蠢哭了,這麽明顯的事情還要問?
喬閣將她緊緊地抱在懷裏,似乎要將她揉進靈魂的最深處,這樣他心裏那個鮮血淋漓的大洞,牽動蔓延至全身的痛意才能得到緩解。
四年前,他自以為是地不想讓她受到任何委屈,堅持要她獨自一人留在倫敦等他。他以為,這樣是萬全之策。誰曾料想到,要他回國隻是喬家的調虎離山之計。他根本就沒能保護她,反而讓她受到了更多的傷害。
或者說認識他,對她來說,本身就是一種傷害。
而那個無辜的孩子……他隻要一想到“孩子”這兩個字,就像有人在拿刀子割他心窩裏最軟的那塊肉,徹骨鑽心的劇痛一下一下地折磨著他。
陸含霜快被喬閣抱得喘不過氣,拚命想要逃出生天,卻被他的鐵臂越箍越緊。
“……喬閣……你……你放開我……我快……快要死了……”
她用盡吃奶的勁兒奮力擠出那幾個字,沒想到喬閣竟然無動於衷。她吐著舌頭翻了個白眼,思考著要不要打110報警。
喂,110嗎?有人在我家發酒瘋,你們派個人來好嗎?
好,對方是什麽身份?
第九師的參謀長……
……
她想了想可能會出現的麻煩,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苦命地繼續承受著這“千斤之重”。
喬閣嗅著她身上沐浴過後的清香,手慢慢順著她單薄的睡衣往上滑,將她的頭輕柔地托住,像一隻溫順的貓咪,極其眷戀地往她臉頰蹭去。
“含霜……我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