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番外：還愛
走廊上，橘黃色的光灑在地上，渾濁的溫暖。而在他們的身後，冰冷的病房，黑暗如同困獸，虎視眈眈。
霍以豪明白，他應該走的，可是他的腳卻移動不了。
不是因為緊抱住自己的雙手多有力，那兩條手臂有多纖細，他一直都很清楚的，隻是，他沒有推開她而已。
為什麽？霍以豪不敢細想。
“放開。”霍以豪聽見自己的聲音這麽說道。
“一會兒就好。阿豪，給我幾分鍾。”
江艾曦將頭靠在霍以豪的後背，纖細的手臂下可以感覺到環繞中的堅實、粗壯的軀體，是純然的男性的風姿，卻，不是她可以依靠的對象。
“阿豪，我放棄了。”環繞在勁腰上的纖纖手臂像是為了配合她的話語，輕輕地鬆開。
他該走了。此刻連最後的束縛都沒有了，可是……聽到那句話，霍以豪卻像是被施了定身術一般。
“阿豪，讓我們回到以前好嗎？”就讓他們回到以前吧，那些傷痛和淚水，那些過往，就這麽埋葬了吧。
“那是不可能的。”霍以豪看著空氣中的一點，嘴角是淡淡的諷笑，卻不知道是對自己，還是對茫然的未來。
“可以的。我會讓一切都恢複的，她……我會請霍叔叔和爸爸送她回來的，我會道歉的，你們……是最適合的，我……隻想你們幸福而已。好不好？”
她什麽也不要了，什麽也不想了，就這樣，隻要他不再離開，隻要他們幸福，這樣就好了。
她不是聖母，她隻是膽小鬼，她的心很小，這樣就好。
“拜托了……”
霍以豪沒有說什麽，腳步一抬，終究還是抽身離開。
江艾曦茫然地看著那高大的身影離開，消失在溫暖的光耀之中，眼前模糊起來。即使是這樣也不行嗎？
愛一個人是會卑微到塵埃裏，然後從塵埃裏開出花來。
啪。
一滴眼淚落在冰冷的黑暗之中。也許也帶起了細微的塵埃，卻挽救不了她所想挽回的過去……
江艾曦邁著遲鈍的步伐，一步步，像是在淩遲著自己的心。
淚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爬滿了麵頰，連帶著脖頸都是冰涼的絕望。
把自己縮進被子裏，裹緊，再裹緊。
如果不愛了就好了，如果不曾相遇就好了，如果不要長大……就好了。
醒來的時候，江艾曦有些睜不開眼睛，扒拉了半天，總算從被窩裏爬出來，有些畏光的眯起眼睛，喉嚨也好幹。
腦袋有些渾濁，身體卻相比昨日舒暢許多。陽光讓她的腦袋慢慢清醒過來，也，漸漸想起了昨日的事情。
即使心裏再絕望，身體還是在複原中啊。
什麽聲音響起，江艾曦遲鈍地轉過頭去，在看到身邊的那個人時，驚呆了。
“醒了？”男人的目光淡淡地巡視了她一會兒，“比昨天好多了。”
江艾曦懷疑自己是不是睡到頭腦發懵了，用力地眨眼，又揉了揉雙眼，還是他……“阿豪？”聲音中不由得帶了絲哭腔。
“嗯？”
隻是一個單音詞而已，卻讓江艾曦感動到想哭。啊，是真的，他是真實存在的，不是她的又一個幻夢。
“你……回來了？”所以，是答應了她的提議，讓他們重新開始嗎？
“起來吃東西吧。”
低沉的聲音並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語，江艾曦聽到話，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好，我很快就好……”江艾曦從床上跳起來，衝進洗手間……
“啊！！！”
“怎麽了？”霍以豪剛將東西放下，就聽到洗手間中一聲尖叫，想也不想地衝了過去。
江艾曦看到鏡子中的自己，想到方才就是用這個麵目看到霍以豪的，想死的心都有了，又看到鏡子中倒映出霍以豪的身影，轉身，“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你怎麽了？”
“沒、沒事啦。”
江艾曦好想哭哦，看著臉上一點點的紅印，好一個豬頭臉啊！再看周圍，什麽都沒有，隻有牙刷和牙杯，就算想用遮瑕膏也沒有條件，天啊，即使她已經放棄了那個念想，但叫她用這樣的麵目麵對他，她還是放不開啊！江艾曦好想尖叫！
霍以豪擺好碗筷，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半個小時了，想了想，再次來到洗手間門口，“粥快涼了，你好了嗎？”
“我……”江艾曦當然早就洗好了，可是她不敢出去啊，但叫她趕人走，她又實在不舍。
“怎麽了？”
“……”
“不說話我就走了。”
這句話似乎引起了騷動，霍以豪聽到裏麵的聲響，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嘴角揚起的笑意，“我真的走了。”
“不要！”
門終於開了，江艾曦一手遮著臉，一手驚慌失措地拉著霍以豪的衣服，“別走，我隻是、隻是……”
“隻是什麽？嗯？為什麽遮著臉？”
江艾曦挫敗地低下頭來，連看也不敢看霍以豪，慢慢地將手放下，一副“看吧看吧”的認命表情。
“嗬……”空氣中似乎有了波動。
他笑了？江艾曦狐疑地看向霍以豪，“你笑了對不對。”
此時的霍以豪側過身，大手遮著半張臉，江艾曦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可是，剛才的聲音……她總不會悲催地出現幻聽了吧。
“沒。”
“騙人！”江艾曦咬唇，“你一定在嘲笑我對吧？哼，笑就笑吧，反正都被你看光光了，反正，就是醜啦怎樣。”江艾曦有些自暴自棄地道。
“其實……也沒有很醜。”
“不用安慰我了！”笑都笑了，還來給她馬後炮！
霍以豪看向那氣鼓鼓的小臉，目光不自覺地柔和了下來，“你還沒有看過我的臉吧？”
“嗯？”
昨天晚上光線不清楚，今天一大早看到他竟然回來了，之後又被自己的醜態打擊到，江艾曦一直沒有好好看過霍以豪的臉，此刻抬頭看去——
“啊，你的臉是怎麽回事？！”
江艾曦想也不想地上前兩步，又強勢地一手圈住霍以豪的頸部，拉下，另一手焦急地撫上霍以豪的臉，“你怎麽受傷了？”
明明是一張這麽英俊的臉龐，雖然因為在部隊裏兩年，皮膚不像以前那樣白皙，但五官似乎更加的英挺，一雙眼睛更是直直地看著他，清澈的瞳孔裏倒影著她——現在一臉紅紅的，醜醜的她。
就是這麽一張俊臉，竟然有人下得去手，眼角是淤青，嘴角也破了一塊，右眼更是淤青了一圈……“可惡，到底是誰動的手！？”
江艾曦咬牙切齒的，活像是聽到了霍以豪的回複就要去報仇雪恨一般。
“我沒事。”霍以豪有些不自在地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她不是在意臉上的痕跡嗎？怎麽這下子又突然敢這麽靠近他了？
“怎麽會沒事！”江艾曦眉頭緊蹙，也沒有注意到霍以豪推開她，按下緊急鈴，很快護士就來了。
“有什麽事情嗎？”
“請問一下有碘酒和紅藥水嗎？”
“不用了。”霍以豪發覺江艾曦的意圖，想也不想地出聲阻止。在部隊裏，他不知道受過多少次傷了，隻是這樣一個小傷而已，何必……
護士看了霍以豪一眼，眼中明顯閃過一抹經驗，但想到江艾曦的反應……“咳，我知道了，馬上送過來。”
誒，好男人啊，果然不是有對象就是GAY啊！還是一個能夠陪自己的女人共患難的好男人啊！護士在心裏默默流淚著，鬱悶離去。
“先吃東西吧。”見江艾曦一直用擔憂的目光看著他，霍以豪不由得出聲打斷。
“啊，好！”
江艾曦聽話地吃完霍以豪帶來的早餐。幸好護士很快就去而複返，“這是你要的藥，小姐你自己也要記得用藥哦。”
“嗯，知道了。”
霍以豪見護士離開，想對江艾曦說自己來就好，江艾曦卻搶過了藥，小臉上有著可愛的驕橫，“不行，你自己怎麽來？我就不問你怎麽受傷的了，不過你得讓我上藥才行。”
雖然態度看起來很強勢，其實……但隻是看著，江艾曦就替他覺得痛了，“如果痛的話，你要告訴我哦。”
但，自始至終，霍以豪都一聲不吭。
“呼，好了！”
江艾曦一抹上藥就衝進洗手間裏。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才抬頭看著鏡子中的自己。
江艾曦，挺住啊！不要又被男色誘惑了！
天啊，是她自己提出來的，她已經說過的，要恢複到以往的朋友關係的，不可以動搖，不可以動搖！
心裏不斷地給自己打氣，腦海中卻不爭氣地想起為霍以豪抹藥的時候，棉簽下觸及的柔軟嘴唇。
但腦海中很快又出現了另外一幕——
江艾曦打住了自己的幻想，卻因為殘酷的記憶，終於恢複了平靜。
霍以豪看著江艾曦逃一般的背影，手指撫上嘴角，有些刺痛，但對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麽，隻是……
藍天一手提著訂做的提速米拉蛋糕，一手捧著巧克力花束，一邊幻想著小艾收到東西的時候開心的表情，一邊往病房的方向而去。
——卻沒想到，會看到小艾為那個男人上藥的情形。
手頓時僵住了。下一刻，小艾放下藥，匆忙地跑進洗手間，以他的角度，甚至可以看到她眼中的意亂情迷。還有那個男人……
下一刻，門打開來了，原本坐在床邊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了門口，鷹一般的目光緊鎖著他。
“誰啊？”洗手間內，小艾也聽到了動靜問道。
藍天看著霍以豪臉上的傷，他的傷比他自己臉上的傷多多了，因為他自己一向是不喜歡俊臉被傷害到的，就連要見小艾之前，臉上唯一傷到的嘴角也被他用藥用的特製繃帶遮住了，幾乎看不出來，此刻，他卻恨不得小艾幫忙上藥的人，是自己。
“是我，藍天。”藍天也直視著霍以豪，握緊了雙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