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七章 微光
“蕾蕾，你們什麽時候結婚啊？都耗了這麽多年了，趕緊把婚結了吧！”
“對啊，金，人家蕾蕾對你這麽好，你可不能辜負她啊。”
在眾人的殷勤話語之中，金一手抱著蕾蕾，一手開路，“讓一下，我帶你去診所。”
此時金的腦海中滿是江晴媛那失望的雙眸。那個問題……金總有種感覺，他所有的迷茫，也許隻有從她那裏才能得到解答。
蕾蕾卻不知道金此時的想法，手中緊緊握著花包，臉上滿是幸福的笑容。
他回到了自己的身邊呢！
在她和江晴媛之中，她還是選擇了她呢！
“不用了，我表哥就是醫生，跟我走吧……”
一個大嬸殷勤帶路，金略一點頭，心下已經有了決定。
江晴媛跟著人流，漫無目的地走著。
“嗖——”
江晴媛順著聲音的源頭看去，不遠處是高高的高升架，沒多久，又一支土火箭被點燃，它一邊噴著白煙，一邊“嗖嗖嗖”尖嘯著衝上了天空。
“啊，放高升開始了！”
一戶人家打開樓上的窗戶，探出頭來，“姐，孔明燈弄好了沒有，我們動作要快點！”
孔明燈？
“晴，你回來了怎麽不進來？”
聽到阿瑪的聲音，江晴媛回過頭去，隻見阿瑪和哈萊十指相扣，一臉幸福的模樣。
江晴媛淡淡一笑，沒想到她下意識就走到這裏來了。
“既然來了，咱們一起放孔明燈吧！”
“啊，不是要放高升嗎？孔明燈有什麽意思？”哈萊皺了皺眉，一張充滿男人味的臉顯得有些滑稽。
“我就要孔明燈，你有意見？”
別看阿瑪人長得嬌小，氣勢卻不輸人，哈萊這麽一個大男人，最終卻還是妥協在小女人的手上，“好好。”哈萊一臉無奈，“都聽你的好吧。”
江晴媛卻忽然開口道，“我想放高升……可以麽？”
阿瑪有些奇怪，“可以是可以，可是你會嗎？”
“我會我會！”一聽有人和自己同夥的，哈萊的嘴角便咧開了笑容。
阿瑪顯得無奈，“好吧，既然這樣，我們得找一塊寬廣一點的地方。”
“這還不容易……”
將材料準備充足後，三人已經哈萊的一個好友來到一塊空地上。
雖然江晴媛自己提議的，但是因為自己什麽都不懂，正好看著阿瑪三人在忙活。
高升的柱身是由竹筒做成，裏麵裝滿黑色火藥，裝有引線。三人將高升綁在一根高大的竹竿根部，根部朝上，放在高升架上。這樣一來，準備工作總算是做好了。
阿瑪喝了一口水，看向江晴媛，江晴媛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看著高升發起呆來。
阿瑪想了想，對哈萊道，“等一下讓晴來放吧。”
“可以是可以，可是……她會嗎？”
“我來？”聽兩人這麽說，江晴媛有些蠢蠢欲動。
星空很美，卻離她太遠，希望就在身邊，卻不能伸出手去夠，這樣的感覺……如果她能像這高升一樣，簡簡單單，一鼓作氣飛上雲天就好了。
“姐姐，如果你還在的話，能否告訴我，接下來，我該如何是好？”江晴媛看著星空，在心裏默道。
接過阿瑪遞過來的打火機，阿瑪有些擔憂地道，“要小心一點啊，點了火就馬上過來啊。”
“好了，她又不是孩子，這個安全得很。”哈萊不以為然。
江晴媛笑了笑，握著打火機，走到高升邊，點燃了引信。
高升噴射出熾烈的濃煙，發出“嗚嗚”的悠長的呼嘯聲，騰空而起。
眾人都抬頭望向天空。
“到更高更遠的地方吧。”江晴媛低聲輕喃。
蕾蕾聽到聲音，看向窗外，“是放高升呢！”
正幫她推拿腳踝的老師傅點了點頭，“是啊，又到了這個時候了。”
金也看著窗外，似是出了神，蕾蕾不喜歡這樣的金，這樣看來，好像離她好遙遠、好遙遠。
發覺到有人在扯自己的衣角，金低頭看去，挑了挑眉，“怎麽？”
“我……我想放孔明燈。”
孔明燈？金看了看蕾蕾的腳，蹙起眉頭。
“額，沒事的，我手還可以動。”
“嗬嗬，果然年輕人就是年輕人。”老師傅停下手，走到水盆邊洗手。
“老師傅，謝謝你，我可以走了麽？”
老師傅意味深長地看了金一眼，“反正有人不嫌累，你又何必自討苦吃？”
金沒有多話，又抱著蕾蕾起身，蕾蕾連忙衝著老師傅告別，嘴角是遮也遮不住的笑意。
蕾蕾從來沒有一刻覺得抱著自己的人是如此重要。
也許是因為之前沒有威脅，而如今……
蕾蕾抓著金的衣服的手緊了緊，將臉頰貼在金的肩膀上，道，“金，你會一直在我的身邊吧？”
金沉默。
半晌沒有聽到金的回應，蕾蕾感覺到心底的不安又翻騰起來，不由得拽著金的手搖了搖，“金？”
金抬頭看著天上，那些飄搖的孔明燈，就像自己一樣。
迷茫。
要飄向何方？
到底哪裏才是自己該走的方向？
孔明燈，真的能夠載著心願送到天上嗎？
金自嘲一笑，覺得自己未免有些荒謬，竟然會有如此感慨的一麵。
可是，為什麽會覺得荒謬？自己又該是什麽樣的？有一瞬間，金的腦海中閃過什麽，快得幾乎抓不住。
是什麽？
看到金自嘲的笑容，蕾蕾隻覺得金似乎也要向那孔明燈一樣，越飛越遠，“金！？”
金低下頭來，目光幽深，“我問你，我到底是誰？”
灼灼的目光，似乎要看進蕾蕾的心底，幾乎是承受不住這樣的視線的……蕾蕾低下了頭。
“你放我下來吧。”
金沒有動。
蕾蕾笑，心中滿是苦澀，是到了攤牌的時候了嗎？她以為緊緊地抓在手裏，溫暖就不會流走，卻原來……
“走吧。”蕾蕾深呼吸了一口氣，沒有看金，“去放孔明燈。”
“……之後，我再把一切告訴你。”
金不是沒有看到蕾蕾眼中的絕望，可是……“好……”金沙啞地開口，“還有，抱歉。”
抱歉？
五年來的努力，就換來這麽兩個字？
蕾蕾捂著臉，聲音悶悶地，“放我下來吧，我想自己走。”
金沒有強求。
腳一落地，蕾蕾就感到了痛，她自嘲一笑，自己真是傻啊，還想用苦肉計困住這個男人。
想來，如果金還是之前那個傻傻的樣子的話，她也許還有一點勝算，可是現在這個模樣……
蕾蕾其實也搞不清楚，自己喜歡的，到底是現在這個冷酷的男人，亦或是那個對自己百依百順，單純如孩童一般的金。
然而不管哪一個，對自己的感情，都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吧。
正因為懂，所以痛。
為了配合蕾蕾的行走速度，金走一步，停一步，蕾蕾注意到了，什麽也沒有說，就當……是最後一次為難他好了。
兩人走得很慢，誰都沒有說話。
到了大廣場的時候，已經有不少孔明燈升上了天空。
承載著人們美好願景的孔明燈，一個、兩個，漸漸密集起來，將天空照得發白。
不是冤家不聚頭。
看到江晴媛和阿瑪在一起，蕾蕾扯了扯嘴角，笑得比哭還難看。
江晴媛也注意到了金，三人都沒有說話，阿瑪見情形不對，衝蕾蕾打了聲招呼之後，便拉著江晴媛離開。
“晴，我知道你喜歡金，可是，金已經收下蕾蕾的花包了……你不要難過，我認識的好男人多了去了，再不濟，讓哈萊幫你介紹一個，你看，現在站在他旁邊的就不錯吧，雖然長得不算好看，但還是很高大吧，男人麽？光有一張臉有什麽用……”
聽阿瑪絮絮叨叨的話，江晴媛有些想笑，又有些感動。
這些淳樸可愛的人啊，其實，如果打從一開始，她和裕正曦就在這樣的地方相遇，一起逛廟宇，一起過潑水節，一起放高升，她跳舞來，他接她的花包，他們就這樣，私定一輩子——如果一切能夠這麽簡單的話，那該有多好？
江晴媛的視線掃過金的臉龐。
明明是一模一樣的啊……
看江晴媛轉身離開，金下意識踏出了一步。
“你想追上去嗎？”蕾蕾開口道，並沒有伸出手阻攔，“先陪我放完孔明燈了……最後一次了。”
金深深地看了江晴媛一眼，最終還是選擇完成蕾蕾的心願。
阿瑪悄悄回頭看了一眼，搖了搖頭，在江晴媛的耳邊道，“他真的走了誒。”
“嗬，別管了，你不是要放孔明燈嗎？”
“唔，嗯。”阿瑪瞥了一眼江晴媛，道，“你不難過嗎？”
“難過……是自然的。”江晴媛並沒有否認，“不過，現在先放孔明燈吧，也許我很快就會忘記了。”
“嗯嗯，沒錯沒錯，天涯何處無芳草啊！”
“說什麽你！”哈萊正好聽到這一句話，臉上一黑，“你都有了我，還想做什麽呢？”
阿瑪臉上一紅，“你胡說什麽呢。”
江晴媛微笑了起來，見哈萊身邊的男子衝著自己微笑，江晴媛沉下了臉。
那男子的眼神中的愛意，不是她承受得起的。
有些事情，既然給不了，就不要給別人希望。
“啊，你已經弄好了，動作挺快嘛！”看到已經弄好的孔明燈，阿瑪讚歎地迎了上去。
哈萊一臉自豪，“那是當然，這個那麽簡單……等等，現在還不要放，你不寫點什麽嗎？”
“啊，對哦，我差點都忘記了！”阿瑪一拍腦袋，拉著江晴媛走到了一邊，見哈萊要跟來，揮手趕人，“去去去，我和晴在這邊，你們兩個去那一邊。”
“什麽啊，這可是我做的誒……”
哈萊被阿瑪一瞪，堂堂大男人竟真的像是小媳婦兒一樣走到了另外一邊去，不時伸出大大的腦袋瞄一眼。
江晴媛覺得有些好笑，“你們感情真好。”
“什麽啊，他幼稚死了！”阿瑪雖然這麽說，臉上也是笑意，“晴，呐，拿著筆。”
江晴媛將筆拿在手裏，“要做什麽？”
“寫啊，把你的願望寫下來吧，然後再放到天上，神明就會看到你的願望的，隻要你夠誠意，心願一定會實現的哦。”
“這樣啊……”江晴媛想了想，提筆在上麵寫了六個字。
“裕正曦……”阿瑪沒有念完後麵的話，因為嘴巴被江晴媛堵起來了。
阿瑪咕嚕嚕轉動眼珠子，也知道了這是不該說的，連忙舉起雙手來。
江晴媛確認阿瑪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後才放開手來。
“裕正曦？難不成這才是你喜歡的人？什麽啊，虧我白擔心了……”
阿瑪正想鬆一口氣，忽聽一聲爆炸響起——
“阿瑪！”
哈萊不知道什麽時候撲了過來，將阿瑪抱著護在了懷中。
江晴媛愣愣地抬眼看去，隻見不遠處，放高升的地方似乎出了事情，爆炸還在繼續。
“哇，阿姆……”小孩的哭聲傳來，江晴媛視線一掃，注意到了一個小孩站在離爆炸處不遠的地方。
“小心！”
江晴媛沒有想太多，腳已經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