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六章 幸福的殘像
D市。
出乎江晴媛的意料,生意談得極為順利。
“江總真是年輕有為啊,還這樣美貌,幸好沒有聽信謠傳,否則既失去了一個好的合作夥伴,還錯過了和你結交的機會啊。”
江晴媛自然知道對方口中的謠傳是什麽,隻是笑,“清者自清罷了。”
“好一個清者自清。”
男人瘦削的臉上泛起笑意,“不知道江總接下來有什麽打算,如果可以的話,可否給我一個機會,我想帶你領略一下我們D市的美麗的風格。”
“謝過嶽總的好意,但我此行還有要是要做,恐怕隻能等下次了。”
男人也不生氣,似乎是聽不清楚江晴媛的意思,眨了眨眼,“好,那我就等待‘下次’了。”
江晴媛也不完全是推脫,此行除了談生意外,最重要的還是幫太婆送信,太婆所說的地方離D市並不遠,隻是交通不便,隻能坐汽車。
顛簸了半日,江晴媛總算來到了目的地。
“您說您要去哪裏?”
江晴媛報上地址。
“啊,那裏啊,那裏一直都沒有通車誒。”
“那怎麽辦?”
那司機看江晴媛穿得一身華貴,也想象不出這樣的人為什麽會來到這樣的地方,“不然,我幫您叫輛牛車來?”
“牛車?”
江晴媛愣了愣,實在是沒有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東西存在。
“是啊,您不會嫌棄吧?”
“怎麽會?”江晴媛扯了扯嘴角,隻怕沒有人帶她去啊。
司機點了點頭,“那您等著,我給您叫輛車來。”
來的是一個矮瘦的中年男人,一來就拿市儈的目光瞧著江晴媛。
江晴媛被看得渾身都不利索起來,“那個,有什麽不對勁麽?”
“沒什麽,隻是我自己也要耕地啊,我來給你駕車,那……”
說來說去要錢就對了,江晴媛鬆了一口氣,從錢包中抽出一張粉色鈔票,遞了過去,“這樣夠嗎?”
男人連忙接過,不迭地說,“夠、夠!”眼睛卻不安分地看向江晴媛的包。
江晴媛皺眉將包拿得緊了些。
“上車吧,美女,要抓好車欄啊。”
江晴媛心中不安,想到了五年前遇到的那個郭大海,誒,希望不要發生什麽事情好。
一路上,男人顯得非常聒噪,問東問西。
“美女要去哪裏啊?”
江晴媛隻粗略說明自己是來送信的。
“啊,一定是很重要的東西啊,你都沒有拆開來看看?臨終之前交代的東西,一定很值錢才對。”
江晴媛的眉頭更深,幹脆不言語。
察覺到江晴媛不說話了,男人終於訕訕閉上了嘴。
似乎是遇到了熟人,男人忽然停下了車,“喂——金——還在耕地喂——”
喊聲傳得很遠。
江晴媛順著男人的目光看去,在一大片田地之中,站著十幾個人,也不知道他指的是誰。
“金——”
在男人的再三叫喚下,那叫做“金”的人總算有反應了。
江晴媛本不期待,像這樣的男人熱情呼喚下的朋友會是怎麽樣想也知道,然而……
看到那熟悉的麵孔,江晴媛完全怔愣住了。
“裕?”
走來的男人身形非常高大,在一群或是過分瘦弱,或是太過粗壯的男人中,顯得極為挑眼。
那張臉,即使此刻一片狼狽,江晴媛還是一眼可以認出。
可是,不對,那身形比裕正曦之前看起來還要粗壯不少,皮膚也是古銅色的,一雙眼睛更是溫和,如同嬰兒一般的目光……還有,“金”?剛才這個人明明喊他“金”的……
他到底是誰?!
方才駕車的男人走到名喚“金”的男人身邊,竊竊私語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麽。
被這個身形幾乎和裕正曦無二的男人狠狠的震撼到,江晴媛根本沒有精力去想他們在做什麽,隻能愣愣地看著那一張臉。
男人去而複返,第一句話就是,“美女,我有點事,讓這位兄弟給你趕車,你沒有意見吧?”
“沒……”
男人笑著拍了拍“金”的肩膀,遞給他一根煙,“金”隻是擺手,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不用了!”
連聲音都是這樣相似……
男人離開了,口中念念有詞。
“你、你好。”
“金”伸出了手,對著江晴媛,笑得靦腆。
如果這個人就是裕正曦的話,這就是他們相遇的第一句話嗎?
江晴媛隻覺得眼睛酸澀。
“裕?”
千言萬語堵在心口上,江晴媛有好多話想要問眼前的人,但最終隻能發出這麽一個音節。
“額?我叫‘金’,是像金子一樣閃閃發光的意思哦。”
眼前的男人笑得天真無邪……
天真無邪?!
江晴媛總算感覺到有什麽不對勁了,這個男人的眼神很是奇怪!
江晴媛從來不知道,一個成年男性,竟然還會有這樣純淨的目光,就像、就像五六歲的孩童一樣!
不,他到底是誰?
江晴媛顫抖著,撫摸上那英挺的臉頰,“告訴我,你……”
江晴媛想說些什麽,忽然路過的兩個村婦對“金”打招呼,“金,那是誰啊!”
“對啊,好美的女人,你拋棄蕾蕾了嗎?”
訕笑聲帶著不懷好意,但金似乎完全沒有察覺,辯解道,“我沒有拋棄‘蕾蕾’,‘蕾蕾’在家做飯,做好吃的飯。”
幼稚的言語,竟是連反攻都不會。
女人訕笑著離開了。
金一邊碎碎念著,一邊駕起了牛車,“對了,‘蕾蕾’做午飯了,要快點回家,吃飯吃飯……”
“蕾蕾是誰?”分明是一個女人的名字,雖然不知道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裕正曦,但江晴媛莫名地對這個“蕾蕾”懷有敵意。
“啊,蕾蕾啊,她是‘金’最重要的人。”
金聽見江晴媛問話,轉過身來,笑得一臉燦爛。
那笑容太過刺眼,那句話太過傷人,江晴媛閉上了眼睛,任由金駕車離開。
江晴媛的腦海中亂作一團。
明明是熟悉的人,熟悉的眉目,為什麽,卻又覺得這樣陌生?
而蕾蕾,又是誰?
江晴媛自然是想問清楚的,卻又害怕。
腦海中渾濁一片之時,歌聲在耳邊響起。
“金瓶似的小山,山上雖然沒有寺,美麗的風景已夠我留戀;明鏡似的西海,海中雖然沒有龍,碧綠的海水已夠我喜歡……”
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唱起歌來,而且看他的笑臉,似乎認為唱歌是十分享受的事情。
可是如果是裕正曦的話,要讓他唱歌,隻怕比殺了他還叫他難以忍受吧?
看著那爽朗的笑臉,江晴媛隻覺得心下似乎輕鬆不少。
卻聽金繼續唱道:“東方那邊的金太陽,雖然閃閃又下山,你給我的溫暖卻永在我身邊……”
——你給我的溫暖卻永在我身邊?
江晴媛想笑,眼睛卻是一紅。
嗬,在誰的身邊?
到底是誰說話不算話,明明說要留在她身邊的人,最後哪裏去了呢?!
怕一雙紅眼泄露了自己的脆弱,江晴媛從包裏拿出墨鏡,戴上。
在前方趕路的人一路高歌,並沒有察覺到,自己的一舉一動,在這個看似陌生的女人眼中,造成了多大的波瀾。
“啊,善婆的家到了。”
金下了牛車,高興地說道,也沒有想過要來拉江晴媛一把。
江晴媛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扶著車欄而下。
金看見江晴媛走下牛車,也沒有多想,轉身就要離開,“那我先走了,我要吃飯了!”
竟然是一點留戀也沒有。
明明知道很有可能是因為他的傻氣,方才那人才坑了他。
因為江晴媛分明看到一開始要幫她趕車的男人,在轉手時,根本沒有拿出一點一滴的報酬出來。
江晴媛咬了咬唇,有些壞心地道,“等等,你還沒有把事情做完,怎麽可以就這麽走了?”
“啊?”金愣了一愣,“我不是把你載過來這裏了嗎?”
“什麽啊。”江晴媛轉了轉眼睛,雖然知道他很累了,卻還是不想放他離開,“那個人沒有告訴你,要把我載過來,也要把我載回去嗎?”
“啊?”金明顯是沒有想到會出這樣的情況,張大了嘴巴,傻傻地道,“可是我要吃飯了啊,蕾蕾在等我啊。”
就知道吃飯,就知道“蕾蕾”!
江晴媛走上前一步,“那你就要這樣把我丟在這裏了嗎?你沒有把事情做完,怎麽對得起別人拜托你的事情啊?”
“可是他沒有說要載你回去啊。”
金明顯是不善於應付這樣的情況的,一張曬黑的俊臉下泛起薄紅。
明明看上去已經是個成熟的男人了,江晴媛竟然覺得眼前的男人相當可愛?忍不住又道,“可他也沒有說載到這裏就好了啊。”
江晴媛繞來繞去的話,明顯叫“金”相當困擾,他撓了撓頭,又撓了撓頭,表情十分逗趣。
江晴媛這下也不急了,倒是想看看他會做出什麽決定。
“不然,我在這裏等你好了……”說完,又是一副委屈的模樣的問道,“你要多久才弄好啊?”
“多久?我怎麽知道。”江晴媛壞心眼地道,嘴邊卻泄露出一絲笑意。
呆呆地看著江晴媛走進善婆的屋子裏,金不由自主地抬手摸了摸臉,剛才,那個女人摸過這裏呢,明明流了一身汗,卻總覺得那香味似乎滲透進了身體裏。
“真奇怪……”
那個女人看上去好像認識他啊?是他的錯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