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靶心
不知什麽時候，顛簸忽然間就消失了，江晴媛拉開蓋在臉上的衣服，探頭張望，“已經到了？”
“不，還沒有。”裕正曦看著麵前的土路，蹙緊眉頭。
江晴媛一看，就知道裕正曦擔心的是什麽了。
眼前的土路十分狹窄，最重要的是十分泥濘。
原本，江晴媛就對為裕正曦帶來危險和麻煩感到窺見，見此，推了推裕正曦的肩膀道，“讓我下來吧。”
裕正曦擔憂的目光看向江晴媛，他還是有力氣的，隻是，恐怕會導致危險增加，到時候他恐怕自顧不暇。
“放心吧，我會緊緊抓住你的手的。”
江晴媛拉著裕正曦的手，將兩個人相連的手舉起。
裕正曦的目光柔和了一些，“好吧，那……你一定要緊緊跟在我身後，知道嗎？”
“嗯！”
也許是之前在私人小島上鐵索橋的前例在，又或許是因為麵前裕正曦寬厚的肩膀，江晴媛並不十分害怕。
一時之間，除了腳踩在泥水路上飛濺的聲音之外，似乎隻能聽到兩個人沉重的呼吸聲。
跟在裕正曦的身後，江晴媛窺見了方才躲在裕正曦的懷抱中所看不到的東西。
因為雨水的關係，襯衫早就濕淋淋的黏在身上，西裝褲早就分不清原來的顏色……
江晴媛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狼狽的裕正曦，即使當初在沙鷹遭遇酷刑之時，裕正曦依然是微笑淡然的，而此刻，他卻為了自己，為了自己……
想到這裏，江晴媛的眼睛不由得一紅。
裕正曦自然是沒有看到江晴媛的表情的，轉角的時候，看到眼前被巨石砸掉一部分的泥路，裕正曦的眉頭全擰了起來。
要繼續走下去還是？
江晴媛察覺到裕正曦停了下來，抹了把臉問道，“怎麽了？出了什麽情況嗎？”
“嗯……”裕正曦將身子讓開一半，讓江晴媛看眼前的路。
“怎麽會這樣……”江晴媛咬了咬嘴唇。
“最近下的大雨將山上的石頭衝刷了下來，這種泥路本來就不結實，不過也不是過不去……你覺得怎麽樣？”
“我……”
江晴媛想到方才他們一路行來，確實再沒有追殺他們的人了，也就說明，這條路還算是正確的，可是現在回頭，也不知道會不會遇到那些人……
“還是繼續走下去吧，不是還能走嗎？小心一點就是了。”
裕正曦也是這個意思，隻是怕江晴媛心裏會不安，聞言，點了點頭，“那我們繼續，接下來更要小心，知道了嗎？”
“嗯。”
兩個人的手緊緊相牽，沒有尷尬，也沒有曖昧，但是卻讓他們彼此，在這個寒冷的的雨天裏，感受到手心裏的那一點溫暖。
路雖然狹窄，但小心一些，不去看旁邊的險坡，倒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江晴媛正想鬆一口氣，卻沒有料定裕正曦在麵前站定，身體習慣性地向前傾去，腳卻下意識地停下，這樣的結果導致江晴媛的身體不平衡，江晴媛下意識地拉住裕正曦的手，一隻腳卻控製不住地往下滑去……
“啊！”
沒有想到在被破壞的山路之前，會有那麽多的石頭擋道，裕正曦正才想起，如果這裏曾出現滑坡的情況的話，不應該那麽幹淨才對，正懊悔自責地，想著要不要往回走的時候，就聽到江晴媛的一聲尖叫。
“媛媛！”
隻感覺到手上一重，裕正曦差點也要滑下山路，再往下一看，嚇了一跳，江晴媛已經滑下了山路，現在正一手努力抓著邊沿，試圖往上爬。
這一嚇，裕正曦連自責的時間也沒有了，聲音也不由得高了起來，“媛媛！堅持住，我馬上拉你上來！”
裕正曦一邊壓低下盤，穩住身形，另一邊則去拉江晴媛的另外一隻手，江晴媛試圖夠到裕正曦的手……
抓到了！
江晴媛的眼中出現了一抹亮光，可是下一刻，兩個人的手卻再一次分開，因為之前抓過泥水的手實在太滑了！
因為這一下，本來縮短的距離再一次拉大，江晴媛驚慌之下，又要去抓路沿。
“別抓那裏，擦一擦你的手，再把手伸給我！”
可是江晴媛已經太驚慌了，手拚命地去抓那路沿，但土路本就不比公路堅實，再加上雨水的作用，用泥濘又鬆軟。
在江晴媛的劇烈動作下，裕正曦感覺到江晴媛的手在慢慢滑出，一種無力的感覺湧上了他的心頭。
“不——”
兩個的手分開的那一刹那，江晴媛有一種失重的恐懼，但看裕正曦恐懼的眼眸，忽然一下子就滿了。
“裕，好好活下去……”
“我們一起活！”
裕正曦又驚又怒，大叫一聲就往下跳去。
江晴媛睜大了眼睛，然後眼前一黑，隨後便是沒完沒了的翻滾。
翻滾之中，江晴媛隻覺得五髒六腑都攪和在了一塊兒，孩子終於不堪這樣的惡劣境況，開始哭叫打鬧起來，江晴媛緊緊咬住下唇，幾乎要因為這樣的疼痛昏死過去。
轉念一想，被全身上下包裹住的她尚且疼痛如此，那裕正曦呢？一直保護著她的裕正曦豈不是……
這樣想著，劇烈的滾筒運動終於停了下來。
江晴媛驚喘一下，隨即反應過來，該是到底了，“裕、裕！”
沒有應聲。
江晴媛嚇呆了，莫非他……
這樣的險坡，即使沒有什麽尖利的樹杈，也不可能會沒有石頭，兩個人的重量，壓下去該有多痛啊，而且萬一後腦勺……
江晴媛不敢再想，又去晃動裕正曦。
裕正曦已經昏迷了，手卻依然緊緊地將江晴媛擁抱在懷中，不讓她受一點傷。
江晴媛慌了，情急之下，竟也生出了比尋常要大上幾倍的力氣，好歹是把裕正曦推開了。
被江晴媛推開的裕正曦好像失去了空氣的氣囊，滾到了另外一邊。
江晴媛再一細看，嚇得冷汗都冒了出來。
裕正曦的額頭上赫然是一個大洞，正涓涓地流著鮮血，他的手臂上的襯衫更是被割得七零八落，不難想象那布料下多麽慘不忍睹。
然而，江晴媛知道，最嚴重的估計還是在裕正曦的後背。
畢竟裕正曦是用那樣一個全然護衛的姿勢，將她緊緊地擁抱在懷中，背部承受了大部分的傷害……
江晴媛顫著手，幾乎不敢去看裕正曦背後的傷情。
一翻看裕正曦的後背，江晴媛的眼睛便紅了起來。
那傷口是那麽醜惡，但，這是保護自己的證據啊。
想到這裏，江晴媛握緊了拳頭，探了探裕正曦的鼻息，又去聽了一下他的心跳，很好，裕正曦的身體底子還是很好的，即使受了那麽重的傷，生命力依然頑強。
“好！”江晴媛想了想，將裕正曦的西裝外套從身上脫下，重新裹回了裕正曦的身上。
她現在需要找人幫忙，否則……
四周是一片狼藉，大約在兩百米以外才開始出現樹木，江晴媛看了看裕正曦，又瞧了瞧遠方，咬了咬唇，費力地將裕正曦扶了起來。
都說人在危急之時，腎上腺素會激素分泌，使得人爆發出比以往多上幾倍甚至幾百倍的潛力。
江晴媛自嘲地想，她現在不需要仙法什麽的，隻要能找到人救裕正曦就好了。
懷孕、滾下山坡、一個受傷，一個行動不便，情況糟糕得很，幸好雨勢慢慢停了下來。
將裕正曦扶到樹木邊，江晴媛已經累得直不起腰來。
把裕正曦平放在地上，江晴媛跪在他的身側，不由抓起他的手，“裕，醒過來吧，快點醒過來……”
裕正曦還是沒有醒來的跡象，江晴媛忍著淚水，又上前聽了聽他的心跳，測了測他的呼吸，明顯比方才要弱上幾分，再這樣下去……
江晴媛不敢再想，又努力站了起來。
江晴媛的腿甚至在發抖，身負一個高大的成年男子的重量，肚子裏還填著一個孩子，江晴媛苦笑，也許她上輩子是欠了裕家的，才會被他們父子這樣“壓迫”。
苦中作樂自然是好的，隻可惜，再好的心態也比不過極限。
受了寒涼，又做這樣艱苦的工作，又過了不久，江晴媛隻覺得像是有一把鏈子拴在自己的肚子上，要將自己的孩子和身體分開！
江晴媛不敢再動，難道……
可是，即使她不走，這裏荒山野林的，也看不到半絲人煙……
難道他們今天就要死在這裏了嗎？
真是……一點都不好笑啊。
江晴媛力竭，往下倒去，在情急一刻，她想到了腹中的孩子，連忙側過身去，抱著肚子。
裕正曦從江晴媛的身側滑落在地。
“對不起、對不起……”
江晴媛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難道，這就是他們一家三個人的結局嗎？
都是她，那些人分明是衝著她來的，裕正曦，你這個笨蛋。
明明已經拒絕了你了啊，為什麽，為什麽還要跟上來？
你不是很風流，你不是很殘酷的麽？
為什麽……
告訴自己要保護好江晴媛，裕正曦緊緊地將江晴媛擁抱住，在那時，甚至沒有想到自己。
即使他平常都有做訓練，可是人的身體畢竟不是銅牆鐵壁，頭上一痛，他被拉進黑暗之中。
可是黑暗並不是安靜的。
在黑暗之中，裕正曦一直能夠感覺到外部的聲音。
江晴媛的聲音。
裕正曦想睜開眼睛，卻一直深陷在黑暗的泥沼之中。
江晴媛的聲音在慢慢低弱下去，他知道，江晴媛就快撐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全身一痛，疼痛將他丟出了黑暗，重回光明。
朝思暮想的臉就在眼前，此時卻已經緊緊閉上了眼睛，麵色，蒼白如紙。
“媛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