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 躲不開的思念
一大清早起來，裕正曦揉了揉眉心，宿醉的感覺不好受，卻也是另一種形式上的解脫。
開了門後，裕正曦便聽到了有吵鬧聲，麵無表情地看去，隻見樓下的兩個女人正在鬥嘴，而且出人意料的，一向咄咄逼人的方柔美竟然敵不過陸婕，裕正曦隻聽了幾句便失去了興趣，陸婕卻先一步發現了他。
“嘿，帥哥，起早啊，看你昨天喝那麽多酒，我都沒好意思叫你……”
方柔美看到她這一副輕佻的樣子就來氣，“曦，快點把她送走，氣死我了！”
陸婕倒好像玩上癮了似的，“西？我還東東嘞！東東，謝謝你昨天救了我啊，如果有我可以幫得上忙的事情，盡管說啊。”陸婕一副不自量力的模樣。
方柔美又開始尖叫，裕正曦瞥了一眼那唯恐天下不亂的陸婕，道，“好了，你可以走了。”
聽了這句話，方柔美總算停止對裕正曦的耳膜進行璀璨，陸婕倒還是笑嘻嘻的，一副很是理解的模樣，“那我就走了啊……”
方柔美巴不得她走，卻看她像是故意似的，又跑到裕正曦的身邊竊竊私語了一陣，見方柔美要撲過來吃人了，才大笑著離開。
裕正曦站在原地，看著那有些單薄的身影，如果她不是個女人，也許他們能夠成為朋友……
“……裕正曦！”
回過神來，裕正曦才發現方柔美似乎叫了他很多遍了，淡淡地挑了挑眉，“什麽？”
方柔美一副氣得快抓狂的模樣，“你到底記不記得我們快結婚了！你、你以後不準帶任何女人進來！否則我就、我就……”
“你就怎麽樣？”裕正曦的表情仍是淡淡的，方柔美卻忽然住了嘴。
裕正曦見狀，也沒有再理會她，胃有些疼，不過無所謂。
見裕正曦的身影消失了，方柔美卻還是沒有轉開身去。為什麽、為什麽！走了一個白琳，來了一個江晴媛，好不容易將江晴媛也趕走了，卻又來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
方柔美永遠不會明白，人的嫉妒就像是一座無形的牢籠，永遠不會有個止境的時候。
直到坐在了車上，裕正曦才認真回想方才陸婕所說的話。
——“……嗬，這個女人就是你未婚妻？想不到你這麽沒眼光……不過，我看你愛的人根本不是她吧？看在你救了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昨天心裏所想的人，才是你真正所愛的人，雖然我不清楚那女人是什麽樣的人，總覺得吧，如果喜歡的話，就去爭取啊……”
真是，直覺異常敏銳，又囂張得無法無天的女人，還第一次有女人敢對他指手畫腳，即使是方柔美，也知道自己的底線在哪裏。
不過也正是因為她的敏銳所以救了她自己。
宿醉……果然不是一件理智的人該做的事情。
正是紅燈之時，裕正曦懶懶地看向窗外，並不奢望能夠看到什麽，可是卻在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之時，心髒皺縮了一下！
就像是被重錘擊打，裕正曦整整深呼吸了一下，才跳下車追去。
蒼白的麵容、憔悴的模樣、甚至好像還行動不便，是坐在輪椅上被人推著的……她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什麽會淪落到這樣可憐的模樣，她不是巴不得甩掉自己嗎？他已經如她所願了，她……
裕正曦追出了幾十米遠，可卻再也沒有看到那熟悉的蹤影。
周圍已經有人對裕正曦抱以好奇的注視。
沒辦法，這樣的極品帥哥走到街上都是一大亮點，何況是一個穿著阿曼尼手工西裝的有錢公子哥，竟然會在大街上做出像三流偶像劇裏會做的事情，眾人不禁猜測，這個帥哥莫非真的再追逐哪位佳麗？
此時的裕正曦也終於注意到了周圍人的視線，隻是他並不在意，心裏想的是——果然是看錯了麽？也是，方才隻是很遙遠得看了過去，那人似乎還戴著帽子，也許真的隻是看錯了……
真是，可笑，他裕正曦竟然也有這麽一天。
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車子裏，裕正曦揚長而去。
眾人的注意力都隨著有錢美男子的遠去而消散了，沒有人注意到小巷子裏的身影。
一個同樣英俊無匹的男人，正推著一張輪椅在小巷子裏走著，如果有走過的人發現，一定又要是一番驚歎。
坐在輪椅上的女子雖然消瘦，卻是清麗動人，精致脫俗的，坐在輪椅上，大大的編織帽蓋在原本就不大的腦袋上，瞬間隻能麵前看到一雙眼睛和一個尖尖的下巴。
站在女子身後的男人則一看就知道是人中龍鳳，這樣的一個本該日理萬機的男人，卻靜靜站在女子的身後，守護的意味明顯。
如果此刻在醫院裏找不到人的穆晴川看到他們後，一定會免費送上升級版三字經，因為兩個人竟然趁著她不在的時候，偷溜了!
沒錯，坐在輪椅上的女人就是江晴媛，而站在她身後的毋庸置疑是霍司林了。
從霍司林的角度看去，隻能看到瘦削的肩膀，想到之前在醫院看到的一切，霍司林更是心疼，“小晴，你確定你能受得了嗎？等一下我們去的地方風可能有些大了……”
“沒事。”
感覺到小巷裏有風吹來，夾雜著苔蘚的氣息，卻讓人有種想要流淚的衝動，“我覺得挺好，再說，如果有事，不是還有霍大哥你嗎？”
這種說法，明明隻是賴皮地想爭取同黨，霍司林終究還是抵擋不住江晴媛突如其來的甜言蜜語，“你啊，隻準一小會兒……”
“YES,SIR！”
江晴媛的回話讓霍司林發笑，“你這個丫頭……”像是想到了什麽，霍司林道，“等這一次好了，我給你找個保鏢吧。”
“不是吧，又要被監視？我怎麽那麽命苦？”江晴媛雖然嘴上這麽說，臉上卻是笑著的。
被監視就被監視吧，起碼證明自己還活著不是？
如果，還活著。
總算到了郊區，霍司林將輪椅拿下，將江晴媛抱坐其上，又抽出了毯子，才鬆了口氣。
江晴媛失笑，“霍大哥，你這樣讓我覺得我就像一個嬰兒。”
霍司林隻是笑了笑，沒說什麽。其實他心裏的想法是，如今的江晴媛，也許比一個嬰兒還要脆弱。
試著握了一下手，還是那種僵硬和吃力的感覺，她甚至連脖子都不大動了，就唯恐一個不小心，連轉頭這個動作都做不了。
“呼——”
深呼了一口氣，江晴媛抬起頭來，看著空曠的草坪，表情很是滿足。
見江晴媛的臉上似乎比在醫院的時候開心多了，霍司林也微笑起來，卻不知道，江晴媛隻是為了讓旁邊的人開心才開心的，她裝作沒有看到不遠處的別墅，就當這裏是郊區，而不是誰的私人後院，這是霍大哥的心意，她不能辜負。
抬起頭來，江晴媛仰望藍天，今天並不算傳統意義上的好天氣，但是有一點雲的藍天對於江晴媛來說更有魅力，那樣她似乎能感覺到，在那雲端之後，還有昔日她的同伴正在看著她……
“小晴，你在想什麽呢？”
不知道為什麽，霍司林忽然覺得此刻的江晴媛有些飄忽，像是要透明了一樣，霍司林下意識地開口問道。
“我啊……”
江晴媛開了口，半天才慢慢地反問了一句，“霍大哥，你有看過《海的女兒》嗎？”
“什麽？”霍司林一愣，“童話故事？”
“嗯，你看過？”
霍司林的臉上浮現過一抹窘色，“……沒有。”
“也是。”江晴媛點了點頭，“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生活在海底的美麗而善良的美人魚。美人魚愛上了陸地上英俊的王子，為了追求愛情和幸福，不惜忍受巨大痛苦，以自己的最珍貴的聲音和女巫交換，脫去魚形，換來人形。可是換成人形的腿對於人魚來說，就像走在尖刀之上，可是美人魚依然覺得自己很幸福……但，王子最後卻和人間的女子結了婚。巫婆告訴美人魚，隻要殺死王子，並使王子的血流到自己腿上，美人魚就可回到海裏，重新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那她……”霍司林像是想問些什麽，最終隻是苦笑道，“她應該放棄了吧？”
“是啊，她放棄了……”江晴媛的聲音低低的，像是在回憶什麽事情一樣，“最後美人魚為了王子的幸福，自己投入海中，化為泡沫……你覺不覺得這美人魚很傻？放棄了海公主的身份，卻換來這樣的下場。”
“那……也是她自己做出的選擇。”
“是啊，是她自己所做出的選擇。”
江晴媛的聲音慢慢消失了，霍司林低頭看去，才發現，江晴媛正仰起頭來，閉著眼睛，像是在聽些什麽。
——姐姐、姐姐……
——曾經我也曾覺得這樣好傻，可是仔細想想，原來，我也成了那人魚……為了愛情在刀尖上舞蹈，也為了愛情葬身海底，成為泡沫。
江晴媛的眼角滑落下一滴眼淚。
冰涼。
霍司林下意識伸手去掬淚，卻隻覺得像是被什麽凍住了，再向江晴媛看去，眼中有片刻的迷蒙。
此時的江晴媛，在陽光的照耀下，以虔誠的姿態，像是獻給上天的祭禮，又像是羊入虎口的羔羊。
霍司林忍不住伸手推了推江晴媛，“小晴！”
沒有反應。
霍司林的心一涼。
再去觸碰江晴媛的呼吸。
……頓住了。
霍司林一跨步，跪在江晴媛的身邊，將她整個抱了下來，“小晴！！”
原本正神遊天外的江晴媛聽到這近似於悲壯的哭喊，終於回過神來，絲毫沒有察覺到方才自己的呼吸已經停止了。
“霍……大哥？”
那天籟般的聲音讓霍司林一僵，隨即是狂喜，“小晴！你，我還以為……”
似乎是了解霍司林的想法，江晴媛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大哥，如果我哪一天也成了海上的泡沫，你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我隻是去做，我該做的事情了。”
“不許再說這種話！”
江晴媛隻是淡淡地笑了笑，隨即閉上了眼睛，如果不是那極輕極淺的呼吸，霍司林幾乎要以為……想到那恐怖的可能，霍司林更加緊緊地將江晴媛抱在了懷中，像是害怕她變成了海上的泡沫。
可是縱然握得再緊，又怎麽抓得住泡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