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永別
吳雲芬死了，她用了一半的生命去賭，賭輸了，失去了全部。
接到消息的時候，穆晴川還在抱怨江晴媛沒良心。
“真是戀愛中的小女人，也不知道打個電話回家，真是……”
正吃著飯，霍司林擱下了早餐，“我吃飽了。”
穆晴川聞言看去，荷包蛋還完好的，牛奶就喝了兩口，“喂，浪費糧食是會遭天譴的！”
霍琦英喝下牛奶，斜了穆晴川一眼，“你就少說兩句。”
穆晴川撇撇嘴，她是真的心裏不爽嘛，那根木頭，明明也不想小晴去見那個人的不是嗎？偏偏要裝得大度，現在……真是自找罪受。
電話響起的時候，穆晴川的早餐還沒有吃完，踢了霍琦英一腳，“去，接電話。”
電話是江晴媛打來的。
“……小晴？你在哪裏？你怎麽了？聽起來聲音有點怪誒。”
“什麽？你在醫院？為什麽……死了？你說芬姨死了！？”
穆晴川本來還想擺譜，讓江晴媛知道幾天不回家也不和家裏人聯係是不行的，在聽到霍琦英不斷走高的聲音後，風火輪一般轉眼就跑到了霍琦英的身邊，搶下了電話。
那頭江晴媛早已泣不成聲……
葬禮很簡單，依照很久之前，吳雲芬所做的意思舉辦的。
裕正曦本不想再叫其他人來。
“我想芬姨會想再看他們最後一眼的。”
“你又知道了。”
“裕，葬禮隻有一次，我不想你後悔。”
江晴媛不卑不亢，堅持要霍家人過來，裕正曦仔細想想，吳雲芬臨死之前也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那些事情，又不妨讓她繼續快樂下去。
葬禮上，饒是穆晴川這等沒心沒肺的人，都哭紅了眼睛。
江晴媛始終沉默著，沉默地凝視著墓碑上那定格的優美容顏，像是看不夠一般。
如果仔細注意的話就會發現，全場東張西望的，也就隻有方柔美而已。
方柔美認為，按照之前的劇情走的話，裕正曦不可能會讓霍家人參加葬禮的，轉念一想，就猜到是江晴媛在背後遊說，看到江晴媛那張悲苦的臉，方柔美覺得眼睛一陣刺痛。
果然，眼中刺是要拔掉的，何況是這種如同定時炸彈一般的存在。
方柔美弄不清裕正曦現在對江晴媛抱持的到底是怎麽樣一種感情，既不允許江晴媛離開，可對她刁難江晴媛也是看在眼裏，再不幹涉，偶爾還會綁著她諷刺江晴媛兩句，平日裏當她仿佛是空氣。
想了想，趁著江晴媛要給吳雲芬上花的時候，方柔美忽起一腳……
“砰！”江晴媛撲倒在地上，幸好手撐著地，否則臉大概會毀容。
所有人都愣住了，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穆晴川想上前扶起江晴媛，江晴媛卻已經自己爬了起來，靜靜地掏出手帕，開始擦拭髒汙。
方柔美眼尖地看到那條手帕上繡有一個“雲”字，便猜到了是吳雲芬送給江晴媛的，想到吳雲芬對自己的態度，方柔美又是氣不打一處來，走到江晴媛的麵前，對她說，“你弄髒了我的鞋，竟然隻顧著自己，賤人，給我把鞋子擦幹淨了！”
齊澤天是第一個看到方柔美的動作的人，隻是……他向裕正曦看去。
裕正曦麵無表情，似乎什麽都沒有感覺到，什麽都沒有看到。
穆晴川原本是搞不清楚狀況的，可是聽了方柔美的話，再聯係一下她的惡劣史，不費勁便猜到了是方柔美陷害江晴媛的。
“你在說什麽啊，惡人先告狀……”說著就要走到她們中間去。
霍琦英卻阻止了她的腳步，隻因為……
江晴媛連看都沒有看方柔美，卻什麽都不說，蹲下身來，想了想，用自己的手去擦方柔美的高跟鞋麵。
方柔美卻是一腳將江晴媛的手踩在腳底，“不要用你的髒手碰我，手帕！我要你用手帕擦我的鞋！怎麽，自己舍得用手帕，對別人就不舍了？”
這樣的舉動實在太可過分，霍司林走到江晴媛的麵前，沉聲道，“夠了。”
因為在霍司林那裏受過虧，方柔美看到霍司林直覺瑟縮了一下。
情勢一觸即發。
就在這個時候，裕正曦走到三人的身邊，冷冷道，“夠了沒？要鬧到一邊鬧去。還是你們想下去陪我媽？”
方柔美瑟縮了一下，將腳伸了回去，江晴媛默默地站了起來，也不擦身上的髒汙了，愣愣地站著，像是失了魂兒一樣。
見狀，霍司林連忙掏出自己的手帕，幫江晴媛擦拭。
裕正曦發出一聲冷笑。
江晴媛好像忽然醒悟過來一樣，慌忙逃開霍司林的身邊，“我、我沒事，我自己……”
沙啞、艱澀的聲音，像是泡了太多的苦水，沉重而苦楚。
眾人這才發現，這，似乎是這一天來江晴媛第一句說的話。
古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葬禮結束。
霍司林看著仿佛已經沒了魂兒似的江晴媛，輕聲道，“小晴，我們走吧。”
“走？”江晴媛說出每一個字，都好像花費了一生的力氣，“去哪裏？”
看著江晴媛茫然若失的模樣，霍司林一陣心痛，穆晴川想起方才江晴媛受到的那些……可惡，又不是她害死吳雲芬的，憑什麽這麽對待她！
“小晴，來吧，裕家那裏容不下你，我們霍家的大門永遠為你敞開。”
“好一個永遠。”
裕正曦冷笑道，“江晴媛，快去啊，這不是你一直以來最想要的嗎？反正我媽已經死了，你也不用再留在我家了，恭喜你了！”
方柔美也怪聲怪氣地附和道，“恭喜咯！”
穆晴川氣得渾身顫抖，可是想到這是在吳雲芬的葬禮上，冷哼了一聲，“雲芬怎麽會生出你這種敗類！”說完，穆晴川就要去拉江晴媛的手。
“走吧，小晴，少和這種人打交道。”
可是，拉不動，穆晴川發現江晴媛的腳就像是生了根一樣，隻是用淒楚的目光看著吳雲芬的墓碑，似乎不忍離去。
穆晴川歎了口氣，“小晴……”
“我不去。”
江晴媛忽然說道。
“嘎？”穆晴川似乎是沒有回過神來。
江晴媛越過眾人，看向裕正曦，“我沒做。”
在那一瞬間，裕正曦感覺心裏一動，像是被什麽觸動了一樣。
可是方柔美的話讓裕正曦回過神來，“哼，你再狡辯也沒有用，伯母死前看到的最後一個人是你，也隻有你才有本事讓她在手術中情緒不穩導致手術失敗，如果不是念在舊情上，我們早就將你送交給警察了，對不對，曦？”
從方柔美的話中，霍司林、穆晴川、霍琦英和齊澤天似乎明白了什麽，又好像什麽都不明白。
“不可能，我不相信小晴會做這種事！”穆晴川第一個站出來。
霍司林沒有說話，卻始終站在江晴媛的身邊，意味分明。
齊澤天也覺得不對，如果是以前的裕正曦，不應該會被方柔美的三言兩語所挑撥的啊……
齊澤天正想說些什麽，裕正曦已經轉過頭來，冰冷的視線精準地看著他，“閉嘴。”
霍琦英扶了扶江晴媛看上去搖搖欲墜的身影，道，“放心吧，事情會水落石出的，現在跟我們走吧。”
話到了這一地步，裕家已經完全容不得江晴媛了，看上去她似乎隻好投奔霍家了，可是……
“不。”
江晴媛依然是堅定地道，“我沒做，我不走！”
字字嘶聲，聲聲泣血。
眾人都以為，江晴媛是以為不願意被誤解，而要留在裕家，還自己一個清白。
隻有江晴媛明白，那一句分句，是指兩件事情。芬姨的死是一件事，而另外……即使裕正曦這樣對她，她總覺得，不能放著他這麽不管。
如果放任他與方柔美廝混下去的話……江晴媛不敢想也不想想。
“小晴……”
穆晴川對江晴媛的堅持又是心疼又是不舍。
還是霍司林站了出來，對江晴媛道，“你想去的話，就去吧。”頓了頓，霍司林繼續道，“不過要記住，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霍大哥總是站在你這一邊的。”
因為這一句溫暖的話語，江晴媛忽然覺得，眼中又是一番酸澀。
似是再也看不下去一般，裕正曦什麽也沒有說，轉身就走。
方柔美“哎”了一聲，回頭對江晴媛道，“現在我們家可沒有你的位置，就算你想當個暖床的，也不看看你自己有多髒！”
江晴媛低聲道，“我可以做傭人。”
方柔美得到了滿意的答案，眼中閃過報複的火花，揚起了嘴角，“既然如此，就從現在開始，做傭人該做的事情吧。”
江晴媛一愣，隨後視線定格在方柔美的那雙鞋上。
在眾人的目光下，江晴媛慢慢地半跪下去，掏出一條手帕，靜靜擦拭著方柔美的楔子……
聽到引擎的聲音響起，方柔美這才收回腳，“哼，擦個鞋都擦不好，自己走回去，聽到嗎？如果我看到有任何人幫你，你也別想踏進裕宅了。”
說完，方柔美踩著勝利的踢踏，坐上裕正曦的車子，揚長而去。
在一片靜默之中，穆晴川慢慢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小晴，你該不會真的要……”
所有人都擔憂地看著江晴媛，不明白的有之，心疼的有之，思慮的有之。
江晴媛慢慢抬起頭來，揚起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我沒事的，謝謝你們，我先走了。”
那是個怎樣的笑容啊，穆晴川忽然才知道，竟然有人可以笑得比哭還要悲傷。
在眾人的目光中，江晴媛一步一步走了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