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這麽遠那麽近
天氣，灰蒙蒙的。
兩個病號被分別從兩輛車上下來，坐上了輪椅，江蓉是因為害怕腹部的傷口撕裂，齊澤天則是因為灼傷不適宜過多的摩擦。
看到霍司林，江晴媛點了點頭。
一行人沉默地向那新墳而去。江夜的一半骨灰已經按照江蓉的意思，灑在了裕宅的那棵樹下，而另一半骨灰，則是入了這個新墳。隻因這是裕氏的祖墳，入了這塊墳地，江夜即使在死後，也有了歸屬。
出人意料的是，吳雲芬竟然也來了。
江晴媛驚異地看了裕正曦一眼，裕正曦蹙著眉頭，很顯然，不是他叫的。
“是我告訴芬姨的。”江蓉低聲道，自己轉著輪椅上前去。
說話間，吳雲芬已經向他們的方向看來，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臉上平和而不呆滯，眉宇間還滲著淡淡的哀愁。
上完香之後，江蓉請求獨自一人留在墓地邊和江夜說一些體己話，霍司林先行告退，霍琦英已經推著齊澤天離開，說是要順便看看一個友人。
裕正曦看著齊澤天二人的目光若有所思，沒有注意到吳雲芬說的話。
江晴媛拉了拉裕正曦的衣服，裕正曦低下頭來，便聽見吳雲芬的話，“我們幾個女人聊天，你一個大男人杵在這裏好意思麽你？”
裕正曦挑挑眉，聳聳肩，識趣地走到車子邊，“我去買兩包煙。”
“又買煙，小心變成煙鬼！”
吳雲芬不滿的話語中卻帶著濃濃的關愛。江晴媛心想，看來她是真的清醒了。
像是感覺到了江晴媛的視線，吳雲芬淺淺一笑，隨後看向穆晴川，“好久沒有出來的，請問你是……”
“嗬嗬，不用那麽客氣，我是小晴的朋友，也是剛才那根木頭和那隻母狐狸的媽。”
“額？”吳雲芬的眼睛中難得有了一絲驚訝。
江晴媛解釋，“她比我大不了幾歲，就是故意誤導你的。”
吳雲芬點了點頭，“果然年輕人就是不一樣啊，一家都是美人啊。”
“嘿嘿。”在現場唯一一個稱得上前輩的人麵前，穆晴川難得有了幾分羞澀。“哪裏，你的氣質才叫人羨慕呢，而且你的旗袍真好看啊，在哪裏買的？嗚，我很早就想買旗袍了，可是又覺得自己的氣質……額，實在有點暴殄天物的感覺，你是不是對旗袍有所研究呢？我適合穿什麽旗袍好？”
麵對穆晴川一通劈頭蓋臉的疑問，吳雲芬隻是微微一笑，“旗袍其實是一種很好搭配的款式，無論是什麽氣質、體型、年級的女子，都能找出適合自己風格的旗袍，我想，碧色的立領旗袍應該會適合你。”
“唔！我回家就去試試！”穆晴川一聽，渾身都來了勁，“那你的身材呢？怎麽保持那麽好的啊，我最近又吃撐了，啊，小肚子肉真叫人煩惱啊，如果現在穿旗袍，隻怕一不小心就被人認作是孕婦啊。”
“其實保持身材很簡單的，不要去強迫自己，學學插花、茶道，時間很快就會消磨過去，當然，逛街也是一個好選擇。”隻是她沒辦法出去罷了。
“天啊，你還會插花，茶道？！簡直是書香世家嘛！真難以相信你竟然會是那個偽君子……額。”穆晴川發覺自己說錯了話，連忙住了嘴。
吳雲芬卻道，“說得好，他啊，就是這一點不好，從小就是這樣，太會控製自己情緒，不過他本性不壞。”
“嗯嗯，是啊。”
吳雲芬是什麽人物？穆晴川又是什麽性子？可是就是這樣的兩個人，竟然聊天聊得不亦樂乎，其樂融融，江晴媛仰頭望天，造物者果然很神奇。
“啊，你真是有意思的人呐，我本來還以為你是那種難以接近的貴婦人呢，不知道可不可以給我你的聯係方式啊？有空出來吃個飯啊。”
聽到穆晴川這腦缺的話，江晴媛突然想到，她是不是該些什麽了？芬姨在偏僻的療養院，能夠出來一次就很不容易了，哪有時間和這腦缺的家夥閑嗑啊。
可是，當江晴媛看到吳雲芬臉上近乎聖母的笑容之時，江晴媛再次被秒殺了。
誒，算了，看芬姨這麽開心的樣子……多交個朋友對健康也是很有好處噠！
就這樣，十分鍾以後，穆晴川已經成功突破貴婦人的心房，取得了通電密碼。同時，霍琦英也趕了過來。
江晴媛的注意力再次轉移到了霍琦英的身上，在她的認知裏，芬姨是氣質美女，穆晴川是經常犯抽的好玩伴，而霍琦英，對於她來說，從來都是高深莫測的，就像是一隻美麗的九尾狐，渾身的皮毛都閃耀著璀璨的光芒。
可是，就是此時，霍琦英卻像是一顆熊熊燃燒的火焰，滾滾而來……
啊啊，好燙好燙……某兩個傻X抬起了胳膊，用掩耳盜鈴的方式，祈求不被掃到台風尾。
台風過後，江晴媛和穆晴川都有些懵。
江晴媛頂了頂穆晴川的胳膊，“她怎麽了？”
穆晴川也回過神來，想了想，翻了個白眼，“想也知道是和那隻壞崽子吵架了……額，我先走了，美女，我先走了，有空聯係啊！”
穆晴川揮動著手機離開，追上了霍琦英。
江晴媛直覺去尋找齊澤天的蹤影，這個時候，一隻手輕輕碰觸著江晴媛的頭發。
“額？”
看著江晴媛有些怔愣的模樣，吳雲芬顯然心情很好，“走吧，我一直想，和你單獨談談。”
單獨談談？
這十個熟悉的詞語瞬間劈入了江晴媛的腦海，一瞬間，江晴媛想到，還在仙界的時候，每一次闖禍，老師和姐姐經常會對她這麽說，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江晴媛的整個背部都僵直起來。
“別緊張。”察覺到江晴媛的反應，吳雲芬柔柔一笑。
“唔。”不緊張，不緊張，可素！吳大美女，能不能請您不要再放電了？
走了幾步路之後，見吳雲芬正在看著遠處的風景，江晴媛的心裏才放鬆下來。
“其實也沒有什麽重要的。”
江晴媛原本鬆懈下來的肩膀又繃直了。
撲哧一聲。
聽到這個可疑的聲音，江晴媛直覺抬頭看去，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氣質的、柔弱的、憂鬱的吳大美女竟然笑得用手帕捂住了口，渾身顫抖，甚至還夾雜著幾聲咳嗽。
江晴媛更加鬱悶了，她有做什麽可笑的舉動嗎？有嗎？
吳大美女終於不笑了，她擦拭了一下嘴角，緩了口氣才道，“你真的不用緊張，我是想和你探談蓉蓉的事情的……你們，打算要怎麽安排了嗎？”
“這個啊，蓉蓉沒有告訴你嗎？她已經決定要去維也納了。”
“維也納？”吳雲芬的眼中出現了一些迷蒙，“沒想到她會做出這個決定。”
“是啊。我們都沒有想到。”想到吳嫂、江夜走了，江蓉又要離開，整個裕宅以後該有多冷清啊，江晴媛忽然抬起頭來，“芬姨，你……”江晴媛直覺脫口而出的話語，在想到吳雲芬的遭遇時，戛然而止。
吳雲芬卻似乎料到她要說什麽，隻是淺淺一笑，“你不用在意，我不回去，其實不止是那個原因，這麽多年來，我一個人住也習慣了，更何況……”
吳大美女也不正經起來，調戲起江晴媛，“有我這個老太婆在，你們兩個年輕人豈不是很不盡興？”
江晴媛臉上一熱，心裏卻明白，芬姨隻是在安慰自己而已。
“如此這樣，對蓉蓉也許會更好。”吳雲芬話鋒一轉，“那我那個笨蛋兒子呢，你們該做的什麽都做了吧？什麽時候給我生個胖孫子？”
江晴媛聞言，臉上更是火燒火燎，“這個……”一時間，她也不知道怎麽回答。
盡管裕正曦表現出來對她的迷戀，可是真正正兒八經地求婚似乎並沒有，就連上次那疑似求婚的事情，也是順勢而為的。
見江晴媛表情有些躊躇，吳雲芬的表情柔和了下來，“你不要擔心，我看那孩子確實是很喜歡你的，也許他現在還有很多顧慮，不過始終是把你放在心上的，當然，如果你不放心的話，我可以幫忙提點提點他……”
聞言，江晴媛慌忙搖頭，“不用了不用了，我覺得，這樣挺好。”
江晴媛說的是大實話，盡管對於人類的婚禮有著某種奇異的向往，可是隻要想到，她是從仙界下凡渡劫的，一旦渡過這個劫就要回去了，如果真的和裕正曦結婚，甚至還有了孩子的話，她還能放得下這一切嗎？
心中有一個小小的聲音道，即使沒有孩子，沒有結婚，你又能放下這一切嗎？
這個聲音是如此熟悉，是在仙界的時候，經常在耳邊回響的聲音——姐？江晴媛直覺抬頭四望，卻沒有看見熟悉的身影，眼底不免一片茫然。
這一幕落在吳雲芬的眼裏，未免顯得口不對心。
吳雲芬執起江晴媛的手，這個動作拉回了江晴媛的注意力，她歎了一聲，道，“好孩子，不要擔心，我一定不會讓他了你的，在那之前……咳、咳。”
江晴媛的眼中還有些茫然，沒有覺察到吳雲芬捂著手帕咳嗽的動作有什麽不對。
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吳雲芬繼續道，“請你好好照顧那個孩子，我知道，你對他而言是特別的，請你一定要好好照顧他，答應我！”
見吳雲芬情緒有些激動，江晴媛想起在醫院的時候看到她發病的症狀，雖然胳膊被抓得發疼，江晴媛仍然是點了點頭，“我明白的，我會的，我一定會的。”
即使吳雲芬沒說，她也已經又了這樣的打算了。
吳雲芬喘了口氣，眼角瞥到一個人走來，似是不放心地，又交代了一句，“一定啊，或許你將是……”他最後的良心了。
最後一句話，聲音很低很低，江晴媛沒有挺清楚，正想問什麽，卻看到裕正曦朝著他們的方向走來。
“在談什麽呢？”
“嗬，還不是在罵你這個臭小子。”轉眼間，剛才那個又有些狂躁的人已經平靜了下來，還打趣著自己的兒子，“這麽好的姑娘，好好珍惜了，否則小心被人搶走了。”
聽到這句話，裕正曦一雙英眉挑了起來，直覺想到某女人某個夜晚在某個時候說出來的話。
江晴媛在空氣中碰觸到裕正曦的眼光，竟然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耳朵上不由悄悄染上了紅光。
看著眼前兩個小情人那甜蜜的模樣，吳雲芬的心才微微鬆了下來。
沒有人注意到，她手中緊緊攥著的一方斯帕，裏麵，是怎樣的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