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帝國精銳軍是被隆奇等騎兵“護送”回鎮的。
“護送”這個詞很微妙,當時的情形卻更加微妙。
黃沙鎮以北地勢開闊,即使不必站在高處,鎮上的人也能輕易眺望到草原上發生了什麽,而且幾百人的戰鬥聲勢不可算小了,所以剛才那一戰,被鎮民們看在眼裏。
當然,此時黃沙鎮留守的原居民幾乎可以說所剩無幾,但凡效忠了阿宇的人都被搬遷至了饒城,留下來的無非是像“青城五狼”這樣陽奉陰違的家夥些,人數並不多,甚至不到兩百。
可以說現在的黃沙鎮,已經褪去居民鎮點的性質,變成了富有軍事意義的要塞。
鎮上的人,絕大多數都是軍人,尤其是在邊緣地帶,無時無刻都有士兵把守著。
這一幕,這一戰,無法逃過士兵們的眼睛。
這些士兵都是帝國精銳軍,每個人臉上露出的神情各不相同,有震驚,有詫異,有憤怒,更多的是反思。
——咱們第七兵團,似乎……變弱了?!
是的,每個親眼目睹這場戰鬥的人,都在反思這個問題,哪怕他們再不堪,但始終是純粹的士兵,尤其第七兵團的強大與榮耀早就深刻印在他們骨子裏,很難忘卻。
看到戰果的同時,他們或有諸多不同的情緒,但每個人則在認清現實以後,反思強弱與榮耀。
尤其是在隆奇“護送”他們回來的時候,每個帝國精銳臉上都寫滿了沮喪和屈辱,眼睛卻出奇的噴出火焰來。
這幫“雜牌軍”,一個個表現得太他媽猖狂了!
看著隆奇等人趾高氣昂坐在馬上對他們露出不屑的表情時,人群中開始有人罵咧咧的,再笑的罵聲,人多了都變得很嘈雜,瞬間就罵聲如潮,但由於底氣不足,聲音雖雜亂,卻不是很大。
兩軍“交戰”,戰敗方始終是缺乏底氣的一方,連罵都有氣無力的,更像是在發泄心中的不快而已。
自古以來,拳頭硬才是道理,這些當兵的很純粹,自然信奉這個簡單粗暴的道理。
麵對周圍嘈雜的罵聲,隆奇臉上更加掛著不屑,仿佛敵人的罵聲,就是對他的讚揚,他高高昂著頭顱,腰板都挺彎了,幾乎是用鼻孔對著這些所謂的“帝國軍”。
不大不小的聲音響起:“帝國精銳……不過如此!”
如果說精銳軍的聲音是嘈雜而不響亮,那麽隆奇這句嘲弄,卻是聲小而極銳利,像一根小小的針,狠狠刺進了每個人的耳朵!
偏偏,無人反駁。
就連戰敗被“護送”回來的人,也都沒有人說一句話,頭卻垂得更低了。
士兵們,或許是草莽了些,但哪怕是再草莽,再不講道理的人,都無法抹除剛才發生過的事實。
他們……敗了!
別說什麽“一開始是看在對方友軍的情況下沒下死手”,更別說“不小心疏忽大意”之類的話,這些借口非常蒼白,非但不會挽回顏麵,反而更讓自己抬不起頭來。
了望台上,四娘的身影在餘暉下矗立著,安靜俯瞰下麵發生的這一切,從她的角度看去,這支歸來的隊伍正再從她腳下走過,她那被斜陽拉得很長的影子,覆蓋了身下這幫士兵……
下麵的“交接”很快就完成了,甚至算不上交接,隻是對方故意前來示威的!
不錯,就是視為。
短短幾裏路,難道這幫人不能自己回來嗎?用得著“護送”?
而在“護送”任務完成之後,隆奇並沒有立刻離去,先是嘲諷了所有人,再才用洪亮的聲音喊道:“我鐵家軍奉命鎮守黃沙鎮以北,今日隻是例行公事,如果有得罪之處,還請多多體諒。”
聽到身下傳來的此言,四娘嘴角一揚,低聲道:“是有些狂了。”
旁邊站著的幾個親衛個個滿臉憤慨,卻是張了張嘴,沒敢說什麽。他們被調到四娘身邊有些日子了,在四娘故意展示實力下,對四娘很是聽從,心裏知道這個女人絕非以前誤解的靠姿色上位的“小娘們兒”。
軍中漢子麽,要是不服誰的時候,誰說再多屁話都沒用,但要是心中對誰心服口服了,即便那個人不講道理,對他們來說都如同軍令一般是鐵道理。
四個親衛對四娘自然是心服口服的,但也清楚,四娘說話的時候,最好少插嘴,否則會惹得對方不喜,而這個時候,四娘肯為他們說話,哪怕僅僅是一句指責對方“有些狂”的話,都已令他們感到欣慰了,如果再嚼舌根,難免會惹四娘不高興。
四娘麽,看起來溫和,實際上是個很有主見的人,這一點他們都早已清楚。
四娘將幾個親衛的小動作看在眼裏,臉上不做表示,心中卻暗道:看來我不該沉默,免得寒了部下的心。
這時候下麵的隆奇放完這句話以後,就下令列隊,緩緩返回營地,宛如故意耀武揚威一般,隊形之整齊,隱隱散發出一股衝鋒時的煞氣,甚至有幾個家夥還忍不住回頭露出一臉嘲弄的表情,就差鄙視的豎中指了。
這一幕,令帝國精銳軍們更是怒得瑕疵欲裂。
眼看對方兩百左右的騎兵就要撤離黃沙鎮,了望台上卻傳來一聲輕飄飄的聲音,語氣雖然客氣,卻明顯帶著一股淡淡的不滿:“怎麽?鐵家軍這就想離開?”
這聲音,自然是四娘在開口。
所有人齊刷刷抬頭,望著四娘,有些人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四娘的身影,但卻依舊看著了望台上方。
從來到黃沙鎮以後,士兵們對四娘的心情是複雜的,一方麵憎惡四娘叛軍的身份,最初也瞧不起一個娘們兒,隻認為四娘掌管著煙花巷,本人更是個靠張腿上位的不光彩角色,否則饒城實力怎麽隻留下她來鎮守呢?一個娘們能起到什麽作用?隻怕就是被拋棄的婊/子罷了。
經過這段時間四娘展現出來的手段,和偶爾施展出令人驚豔的實力,士兵們對這個女人的想法就徹底改觀了,但即便如此,對四娘依舊沒有太大信服。
女人,畢竟是女人!
自古以來這就是男人的世界,再強大的女人,始終都上不得台麵,尤其是在這些正統帝國軍出身的軍人看來,女人更是沒有多大地位的。
而他們偏偏要被一個女人所領導,簡直懷疑這是叛軍故意羞辱他們的手段!
但漸漸的,自從四娘將煙花巷作為士兵的某種獎勵以後,他們對四娘的情緒就有些複雜了。
說起來,這娘們也倒沒有為難他們,除了來視察操練以外,其他時間壓根就沒怎麽管他們,哪怕是他們發泄憤怒打架鬥毆,這娘們從來都沒有管過他們,所以從自由方麵來說,他們在四娘手裏,的確比再饒城的時候好太多了……
更主要的是,他們平時還能喝酒,偶爾受到賞識的時候,還可以免費找女人……這就令他們對四娘的存在大感複雜了。
說來,四娘是個女人不假,在一個女人手底下當俘虜,確實會很屈辱,但撇開這層關係不說,四娘確實有本事,本事甚至不在林奎那家夥之下,而且不將他們當俘虜看,也從來不虐待俘虜,甚至這待遇,在曆史上所有俘虜中,都算得上優待了。
至少他們從來沒聽說過俘虜還能免費找姑娘的,別說俘虜了,連跟著雲烈將軍當正規軍的時候,都沒有過這等待遇啊。
有一種感覺,誰都沒有說出來,生怕一說出來,就會提醒到對方,甚至都怕戰友們生出誤會,就再也享受不到這些,就怕這是一場夢,就會醒來。
這種感覺,便是……他們動搖了!
似乎這俘虜當的,還不錯嗬……
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也未嚐不可啊……
反正以前從軍打仗,不也是這麽過日子的麽?還沒現在過的這麽好呢……
況且,對方壓根就沒管我們啊……
嗯,平心而論,黃沙鎮這個地方真不錯,有酒有女人,還沒人管,眼下大部分都是咱們兄弟,豈非更像是為我們準備的安身地?
甚至……如果!隻是如果!
如果能夠一直這樣下去,這牧國……不回也罷!
這些潛意識裏的想法被每個人埋藏得很深很深……
人性如此,士兵往往都是最現實的。
對帝國的忠誠,對第七兵團的歸屬,以及身為軍人的榮耀,這些始終都會精神上的糧食,而精神上的糧食,一日日的被身體上的酒肉慢慢消磨……這很正常!
就好像跑到一個三天沒吃東西的乞丐麵前,你跟他談信仰,他肯定是信的,因為這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了,但是如果你讓他在信仰和一個饅頭之間做出選擇,你猜他會怎麽選?
精神力量,有時候是很強大的,但這些普通士兵絕不在此列,軍隊的榮耀,帝國的忠誠,正是由每一個士兵微不足道的精神力量凝聚出來的,三人成眾,凝聚而強大。
但是現在,他們被打散了。
乞丐還有選擇,而他們卻沒有選擇。
是要精神信仰還是實質饅頭,他們隻能選擇後者……
久而久之,不,甚至不用太久,這幾個月的時間已經絕對足夠了。
他們或許還是熱愛牧國的,對牧國依舊是忠臣的,可這種精神信仰正在緩慢消失……弱不經易的……消失,毫無察覺。
而這種潛移默化的效果,帶來的自然是對叛軍的敵意減弱,甚至於對四娘的敵意淡化。
四娘這個女人麽……
老實說,他們一麵需要四娘,目前為止在四娘手底下是最好對選擇,至少比在饒城好太多了。
而另一方麵,他們有不甘心屈從於一個女人。
很複雜……
當然,這正是四娘目前麵臨最大的問題。
四娘很清楚阿宇將這些人調來這裏的用意,說是駐守饒城,實際上這些士兵,以後都會成為四娘的下屬,是直屬四娘統領的一支軍隊,至於四娘怎麽吃下這兩萬人,這就得看四娘自己的手段了。
總之,兩萬不是個小數目,阿宇能將兩萬人交給她處理,可見對她還是很信任的。
同時,四娘也很清楚,這個擔子,自己必須接下。
身在繞城,就得為繞城做事,能力越大,責任就越大,躲避不了的。
況且她本人並不反感接收這樣一支軍隊。
四娘麽,從來都不是一個沒有野心的純善女人,手段麽,自然也是有的。
她很清楚,既然這些兵以後都是自己的,那麽此刻就不得不做點什麽。
“你叫什麽名字?”
四娘居高臨下,聲音依舊輕飄飄的,但有著一股不可抗拒的威嚴,甚至帶著幾分盛氣淩人的意味。
隆奇回首抬頭:“你是……四娘?”
從他的角度,看不到四娘,但依稀記得四娘的聲音,況且黃沙鎮中能有發言權的,除了四娘還有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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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娘很懂得這時候該怎樣去交流。
她慢慢走到了望台的邊緣,冷漠凝視著身下不遠處的隆奇,一張臉很平靜,甚至有些冰冷的味道,仿佛在冰冷的臉色下,掩藏著微微怒火:“你的名字。”
依舊是淡漠的聲音。
隆奇一看,果真是四娘。
對於四娘,隆奇是很尊敬的,連他們將軍以前臨走時,都說過這個女人不簡單,況且他們曾經與黃沙鎮勢力站在同一戰線上,在他看來,四娘應該是自己人,不是外人。
可是,四娘的態度,實在不是他這個耿直人能明白的。
按理說,我們的人,欺負了這幫辣雞,四娘該力挺自己才是,為何仿佛有些為難自己的意思?
本來,平常時候,隆奇肯定會下馬來答,以示對上級的尊重,嗯,四娘的地位的確比他高一些才對,連成飛虎見了四娘都得客客氣氣的呢,他算什麽。
但現在,被四娘這態度一震,他卻是不好下馬了,他個人的麵子不重要,鐵家軍的麵子總要維護的。
隆奇坐在馬上,收了兵器,拱手道:“末將隆奇,曾是鐵將軍麾下親衛軍,現任劍國鐵家軍第……”
他還沒說完,四娘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隆奇?沒聽說過!”
隆奇臉色一紅,強忍著怒憋回了剛才的自我介紹,改口道:“四娘還有什麽吩咐。”
“吩咐談不上,你們並不歸我管,隻是今天你們打傷了我的人,還殺了我手下一個兄弟,總要留下個說法才行……”四娘淡淡道,“既然你以前是跟著鐵將軍的,那想來也是黃沙鎮的常客了,想來知道黃沙鎮不是個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能走的地方。”
說法?
隆奇怔了怔。
這還要什麽說法?再說,剛才自己難道說的還不夠清楚麽?
阿宇將軍有令,鐵家軍駐守饒城北部,還不夠明白麽?
隆奇剛想開口,旁邊的刀疤臉卻是碰了碰他的肩膀,苦笑道:“二愣子,還不明白麽,就算你說得再有理,對方也是不肯善罷甘休的,不如省些口水吧。”
隆奇迷惘地瞧了眼刀疤臉,刀疤臉卻是不看他了,抬頭麵對四娘,抱拳闊笑道:“四娘別生氣,剛才的確是一場誤會,兄弟們眼拙,一時間沒看出來各位同僚是去北邊巡邏的……”
說到這裏,刀疤臉瞥了眼諸多士兵投來憤怒的目光。
大家都不是傻瓜,一看刀疤臉想開始裝糊塗了,當然不樂意!
媽的,你想推的一幹二淨,哪有那麽容易!
不過這刀疤臉不僅麵目有些猙獰,臉皮也是極厚,笑起來卻有幾分憨厚的味道,那條刀疤的裝飾下,也完全看不出來是在作息,怔了一下,哈哈大笑道:“各位別這麽看著我,的確是搞錯了嘛,我們哪裏知道各位不是去巡邏的。哎,說來也怪咱們成將軍眼花,還說你們是來故意找茬的,媽的,要不是看他是主將,我差點就跟他爭執起來了!”
別說,刀疤臉演技精湛,說到最後一句,更是用力拍了下馬屁股,以示憤怒,而且這句話說到當兵的心坎裏去了,士兵們誰還沒有過不能和上級爭執的憋屈呢。
當兵的麽,無外乎兩字鐵律:服從!
不管在任何情況下,主將做出判斷一下令,士兵隻能服從,要是敢爭執半句,遇到脾氣不好的頭兒,直接就砍了。
況且刀疤臉這家夥是後來才加入戰局的,一開始躲在後麵沒動手,隻是後來才衝上來幹了一場。
這麽一表演,結合當時實際情況來看……嗯,雖然不是誤會,可這刀疤臉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刀疤臉將多數人的眼神盡收眼底,心中奸笑,麵上卻是慷慨激昂道:“媽的,老子就說,大家都是同僚,說白了都是降軍的身份……呃,那個別怪我說話直啊,我這人就這樣,不喜歡拐彎抹角的,大家本來就是降軍嘛,半斤八兩,誰也甭瞧不起誰,都該團結友愛互相抱團安慰才是,哪有可能是來找茬的。成飛……嗯,成將軍明顯是小氣了!”
四娘眯著眼睛打量這個刀疤臉,暗罵對方太無恥了,不過卻有些喜歡這個家夥了,無恥是無恥了些,頭腦卻很清醒嘛。
人刀疤臉都把責任推到成飛虎那兒去了,自己還能說什麽?
況且,刀疤臉明顯知道自己的心思,自己也並非是真想為難鐵家軍,也很清楚對方的命令是什麽,但這幫軍隊以後總歸是自己的,在這個節骨眼上,手下人被欺負了,她必須站出來找場子。
而刀疤臉此言很妙,責任推卸出去,又挑明是誤會,還先給自己一方找了個“巡邏”的借口,再加上是由誤會挑起的,那麽死個把人的意義就不同了……
是的,雖然都是死了個自己人,可兩種情況下,犧牲一個人的性命,意義是截然不同的。
如果是軍中打架鬥毆,死人可是重罪!
幾乎每個從軍的士兵都很清楚一條默認規則,一大幫漢子聚集起來,平日裏在軍中打架,那是稀鬆平常的事情,誰還沒幾分烈性呢,要是一支從來不打架的軍隊,絕不是什麽精銳軍團。
既然無可避免,那麽隻能順其自然,嚴格管控傷亡便是了。
所以軍中打架,打的再狠,都千萬不能致殘,更不能出人命,否則嚴懲不貸,甚至被處死都是極有可能的。
所以這場戰鬥若是定性為“打架鬥毆”的話,無論怎麽說,鐵家軍都難辭其咎。
但刀疤臉將這場鬥毆扭曲成了所謂的“誤會”,那就不同了。
誤會是什麽?
誤會是以為對方故意找茬!
誰都聽得出來刀疤臉所說的找茬是啥意思,一種好聽的意思。
是的,真正找茬哪裏隻會派來這麽點人,要知道鐵家軍可是有八百呢。而所謂的找茬呢,就在於他們的身份了,找茬就是挑事兒,挑事兒就是不老實,對於降軍來說,不老實則分很多種情況了……
結合實際來看,刀疤臉所說的找茬和誤會,明顯是將對方當成了“試圖逃跑”的降軍!
那麽,他們身為駐守在邊境的軍隊,就有義務將逃兵斬殺!
既然是斬殺逃兵,死人還算事兒麽?
別說死一個了,就算將他們全殺了,都說得過去!
甚至他們隻殺了一個,可以說是對這幫人的最大仁慈了!
其實誰都明白刀疤臉的意思,這家夥“不善言辭”,說話又直,但也懂得給互相留麵子,所以才用了“找茬”這個詞兒,聽起來就更像是鬥毆了,但誰都明白,刀疤臉想表達的意思,是成將軍誤以為對方是逃兵,才下令他們堵殺逃兵,而剛才刀疤臉也說了,大家都是降軍,同病相憐,所以沒下狠手,隻殺了一個而已。
嗯,夠給麵子了吧?
別說,這番話一說完,帝國精銳這邊安靜了不少。
看這個刀疤臉是越來越順眼了,他們當中甚至有很多人都完全相信了刀疤臉的話,別的不說,光是“逃兵”,他們就絕對相信的,因為……他們幾乎每個人都冒出過這樣的想法!
誰願意當俘虜?
誰沒想過逃?
況且牛大奔之前受到四娘的信任,這種時候,趁著這股信任,帶著幾個相熟的兄弟一起逃跑,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嘛。
平心而論,他們要是有牛大奔的權限,又在被四娘信任的情況下,也想拚一把,能否逃出去!
至於逃跑的路線,這更沒問題了。
南方是饒城,東西兩麵是一片陡峭高坡,很容易暴露身形,不利於騎兵疾行,而北方,則變成了他們唯一的逃跑路線。
北方是塞爾城,看似是敵軍領地,九死一生,實際上在劍國和牧國按兵不動的情況下,他們這支隊伍隻要到了草原上,即使是被徐國斥候發現,對方也不會先動他們,而是誤以為他們是敵軍派來打探情報的,必然先匯報上頭,趁著匯報的時間,這幫人足夠利用騎兵的機動力,從草原竄到林子裏逃之夭夭了。
所以,逃兵……極有可能!
四娘當然不會信刀疤臉的鬼話,事實上四娘並非是對這幫人有信心,而是對牛大奔足夠了解。
牛大奔這個人,雖說老實憨厚,也有足夠的冒險精神,和一股不怕死的狠勁兒,可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或者說正是四娘欣賞他的地方,那便是責任感!
別人或許會在這時候逃跑,可牛大奔卻絕不會讓兄弟們跟著他冒險!
並不是每個人都了解牛大奔,而除了四娘以外,最了解牛大奔的,就是此次跟牛大奔一起行動的諸人了,他們身為當事人,說的話別人會信麽?
聽到了刀疤臉的汙蔑,這幫人頓時不幹了,一個個一掃沮喪,跳起來就衝著刀疤臉大罵起來。
“媽的,你他媽才是逃兵!”
“第七兵團沒有逃兵!”
“打輸了是我們武技不如,我們認栽,但是我們絕不是逃兵!”
……
一時間吵罵聲連天,四娘卻是沒有阻止,隻盯著牛大奔。
牛大奔滿臉憤怒,但他卻沒有開罵,而是抬頭衝著四娘大聲道:“我們絕不是想逃,而是……”
而是什麽?
牛大奔卻不能再說了。
他能說實話麽?顯然也不能!
難道說他們就是想著去找茬的,然後非但沒有教訓對方,還被對方狠狠教訓了一頓?
況且找茬這個詞兒……刀疤臉剛才都說了,他敢說麽?
牛大奔是有些耿直和憨厚,可這不能說明他是傻瓜啊!
這種時候,傻瓜才會往對方套子裏鑽呢。
但很不幸……
刀疤臉笑咧咧的,臉上還掛著愧意的笑,眼角卻露出一抹狡黠。
四娘心中歎了口氣:哎,牛大奔果然還是太老實,不過也好。
是的,牛大奔這麽一說,反倒幫刀疤臉圓了謊。
連牛大奔的吞吞吐吐的,雖不能說明他們真是逃兵,但起碼肯定是心虛的……
這樣看來,他們未必是逃兵,但肯定理虧在先。
而且話都說到這裏來了,腦袋清醒些的,早就明白最關鍵的一點:地點!
戰鬥地點,是在鎮外!
也就是說,他們是在對方底盤上打起來的。
自己一幫人跑到對方底盤上打架……不管輸贏,總是自己理虧的啊……
一時間,聲音漸漸變小了,精銳軍一方幾乎沒啥底氣了。
甚至很多人雖然心有不甘,卻隻能認了。
媽的,輸都輸了,又不站理,還有啥好說的……隻能……隻能下一次再找回場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