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鎮東北方，平原與山脈的交接處，林中似有獸潮湧動，直到鐵擎天從灌木叢中鑽出來，才看清“獸潮”是人，密密麻麻的人，越來越多的士兵從林子裏躥出來，他們的確就是一幫烏合之眾，因為從沒有哪個士兵會在執行任務時東張西望，一臉忐忑模樣，看表情，似乎還不明白鐵將軍到底想做什麽。
鐵擎天當然沒有告訴他們自己真正的意圖，否則以這幫渣渣的膽氣，怎可能跟著自己如此冒險！
別說深入敵後，他們連正麵交戰都不敢。
明知這一戰必敗無疑，鐵擎天才不會傻乎乎的讓他們去送死。
就算鐵擎天再討厭這幫所謂的“軍人”，但好歹他們也是牧國的子民，也是五萬個活生生的生命啊。
但既然是軍人，拿著帝國的軍餉，就應該替帝國做些事情！
不敢打仗？好！鐵擎天就以風險最小的方式，逼他們跟自己一起冒險！
徐國的軍帳就在前方不遠，鐵擎天下令衝鋒，這幫人起初還有點畏懼，可看清徐國軍帳附近的兵力好像還不足一千，登時燃起了鬥誌。
留守下來的士兵不止一千，而是三千。
三千士兵沒料到會突然殺出幾萬牧國士兵，個個都有些驚慌，但隨著牧國士兵衝鋒而來，雙方短兵相接，這三千士兵一見血，立刻跟變了個人似的，越戰越勇。
盡管如此，他們還是很快就被殺的一幹二淨，畢竟人數上的絕對優勢絕非勇氣能夠完全彌補的。
這一戰告捷，鐵擎天大致一掃戰場，連大致統計雙方損傷都不必了，因為倒在地上的牧國士兵，幾乎是徐國士兵的五倍！
五倍啊，這是什麽概念！
在平原地帶作戰，在對方毫無準備的情況下突襲，四萬人對戰三千人，居然還他媽死傷了一萬五左右！
嗬嗬。
如果按照官方那一套報告戰事的法子，應該會強調敵方盡數被殲滅吧！
可是鐵擎天無法自欺欺人，這樣的戰果，簡直是他從軍生涯以來最大的汙點，永遠不可磨滅的汙點！要是讓陸衛知道這一戰，隻怕兩人連朋友都沒得做了。
廢話，誰願意和這樣一個廢物將軍做朋友。
陸衛偏偏又是那種不看經過，隻關注結果的行事風格，在他眼裏，鐵擎天沒練好這支兵，就該擔負全部的責任！
該死！這他媽就是黃沙鎮的士兵，簡直垃圾得超乎鐵擎天的想象！
本來按照鐵擎天的想法，這一戰如果稍微取得那麽一點成績……好吧，如果稍微雙方死傷人數差距不是太大的話，那麽鐵擎天還有信心再鼓舞士氣一把，連哄帶騙加威脅地讓他沒跟自己大幹一票，去那塞爾城幹上一仗，可沒想到，垃圾就是垃圾，爛泥巴扶不上牆！
他隻能實施第二套計劃！
他下令燒掉了徐國的軍帳，一個不留，所有糧草、軍械，統統燒掉。
期間有個想法反對的家夥戀戀不舍打算說些，被鐵擎天瞪了一眼，把想說的話憋了回去。
鐵擎天知道他們在想什麽。
這幫人哪裏是軍人，完全是土匪！
他們想盡可能拿走更多徐國的財富，隨便倒騰一些軍械能夠拿到鎮上當黑貨賣出個廉價價格，也能換幾個月的酒錢，甚至還能到煙花巷逍遙快活一個月。
說白了，土匪絕不放過搶掠的任何財富。
他們可能根本忘了現在是什麽時期，可能以為打仗隻不過是誰造謠出來的謊言，安逸了太久，怎麽可能會突然打仗呢？對，一定是哪個無聊的家夥在吹大牛罷了，若真打仗，徐國軍帳怎可能才剩三千兵力。
他們哪裏知道，這都是鐵擎天一個人的功勞！
而這個時候，這幫家夥還打算當土匪，還想著金錢、美酒、女人，簡直貪婪卑劣到極點！
鐵擎天當然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
先動手的那夥人，被鐵擎天的十方斬無情收割掉生命，一劍掃來，這些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死了。
“鐵將軍饒命！”
有幾個同樣想動東西的家夥大聲求饒：“我們不是為了錢啊，隻是想搶徐國一些東西，事後一定交給您親自清點充公。”
鐵擎天冷笑，同樣毫不留情地殺了他們。
再也沒有人敢再私藏東西。
每個人麵上對鐵擎天畏懼到極點，心裏則將鐵擎天的祖宗十八代問候了個遍。
鐵擎天當然知道他們在罵自己，可他不在乎。
他早已不將這些人當做自己的士兵看待，而將他們看作土匪。
如果是士兵，鐵擎天絕不介意他們搜刮敵軍的物資為己用。
如果是土匪，鐵擎天也絕不會讓他們在自己的帶領下幹土匪勾當。
做法相同，意義不同，可能他們都不能理解鐵擎天的想法吧，隻認為鐵擎天這家夥在發瘋！
別說他們，連陸衛有時候都不能理解鐵擎天迂腐的思想，有時明明能夠稍微變通一下，稍微克製自己，說服自己，鐵擎天卻從來不會這麽做。
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軍人就是軍人，土匪就是土匪，完全不同的概念，怎樣去變通？
鐵擎天做不到！
在鐵擎天的強硬監督下，平原上火光衝天，連遠處溪水畔凝結的冰都感受到炙熱的溫度，飛快融化。
遼闊的青青叢原，順時變成了烈火燎原的壯觀景象。
黑煙升得很高很高，平原地點較為寬闊，正值午時，視線也變得開闊，無論是黃沙鎮，還是塞爾城，都能看見漫天黑煙。
黑煙順著風向被吹進東邊的山脈叢林中，就像一條條黑龍湧了進去。
望著天空黑龍，鐵擎天雙手緊握石劍，站在黑龍的尾端，瞭望南方！
這一戰還未結束。
這一戰才剛剛開始。
經曆斬殺部下的行為讓他更難統率這群“土匪”，他們肯定想拍屁股走人了吧？
嘿……
鐵擎天冷然一笑，全然不在意他們的想法。
因為接下來這一戰，絕非這幫人所能接受的，而鐵擎天再也無法隱瞞，到那時，他依舊是孤軍奮戰，甚至有可能被自己人背後捅刀子都說不定。
既然如此，鐵擎天懶得再浪費力氣、口舌和時間來發號所謂的施令。
他拔出石劍，扛在肩上，猩紅的披風再次狂舞起來，一人一劍，孤身往南。
南方才是他所守護的帝國，那是令他心灰意冷，卻不得不守護的該死的帝國！
但他必須前去，他無法退縮和逃避，哪怕無數次生出這個念頭，都被他飛快掐滅，甚至有時會狠狠扇自己的耳光，來打散這個叛國的念頭。
也許……戰死也是一種解脫吧！
這一仗，牧國大敗。
這一仗，他已大勝。
真正的一仗，還在後頭，鐵擎天渴求解脫。
一人一劍，孤身往南，猩紅的披風在黑龍翻滾下，獵獵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