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漫天飄絮,銀輝滿地。
黃沙鎮的瘋狂並未歇止,反而隨著休老板的突然歸來激起動蕩。
整座小鎮連接方圓千裏,均被動蕩所波及,兩國軍力參與其中。
早前,休家兄弟奪勢,廢物阿宇帶著休離殺穿一條街,滿地猩紅,已被新雪覆蓋。
黎伯城突破,元破柳辭護關,那廢物阿宇卻是代表休離,一人一劍赴戰。
三十二異客死其一,其他人紛紛被虹光詭劍震懾逃離。
三大化羽境強修之一念陽雪隕落。
休王玉石俱焚,祭出敬罰令,引天雷,劈天地,破深淵,放神物。
神物現世,威勢滔天。
小鎮地底紛紛傳來黃蠍大軍的氣息,數以萬計的黃蠍大軍何其震蕩,近乎能夠頃刻間將小鎮啃為廢墟。
小鎮所有修士逃竄逃命,就在他們慶幸終於能夠逃出黃沙鎮地界的時候,遠處黑壓壓的軍隊成將他們的噩夢!
南方,牧國軍隊深夜行軍,高舉令旗,緩重壓近。
北方,徐國軍隊的帳篷明亮如火,全軍組成人牆,不允任何人同行。
兩國軍隊同時行軍,非雙方交戰,即便兩國帝王同時下令開戰,雙軍也從未有過如此嚴謹鐵令的執行。
這樣的場麵,百年難得一見。
能夠調動兩軍的人,偌大的黃沙鎮隻怕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這裏是黃沙鎮,兩國邊境的黃沙鎮,天高皇帝遠的黃沙鎮,亡命匪徒天堂的黃沙鎮。
自成一國的黃沙鎮。
休家才是黃沙鎮的國王。
隻有休老板才能在極端的時間內調動兩國軍隊。
兩國軍隊將黃沙鎮死死圍住。
逃亡的修士紛紛感受到絕望。
地底刹刹響動,大地震顫不止,黃蠍大軍隨時有可能破土而出。
前方,卻是那千軍萬馬。
無論怎麽看,他們都已死定了。
絕望之際,他們看到了休老板。
沒有怒罵,沒有抱怨,沒有疑惑和多餘的問題。
隻要看到休老板,他們就很放心。
黃沙鎮是休老板的領土,休老板正在往黃沙鎮上行走,那他們還有何懼?
無數年的經驗讓他們明白一個深刻的道理:跟在休老板身後,不一定能錦衣玉食,但一定能保證安全。
有謠言稱休老板六個月前去往南方談生意,預計下個月底才會回來。
但休老板提前回來了,甚至在回來之前就已讓兩國軍隊弄出這麽大的陣仗。
其中必有蹊蹺,更似早有預謀。
誰都猜測到了所謂的休家兄弟奪權,也許僅是休老板設下的一個局。
無論休王或者休離,兩人均非休老板的親骨肉,休老板沒有親骨肉,何況親骨肉又如何?
休七爺已死,上一代的休家血脈隻剩休老板。
休老板究竟在下怎樣的一盤棋?
如果這是一盤棋,是否從五十年前就擺好棋盤?
休老板從南方行來,步伐不緊不慢,神色不冷不熱,虎軀不動不搖。
他就這樣默默的,不帶任何情感的,從雪中行來。
高坡上,休老板停下腳步。
滿地銀輝映照將他的臉映成一片死白。
絕非所有人印象中那個麵如滿月,始終帶著三分笑意,微笑能生威的和煦老板。
休老板仿佛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變成一個神情絕毅,目如凶鐮,渾身充斥肅殺氣息的鐵麵老板。
他看起來年紀並不大,但每個人都對他表示了至高無上的尊重。
休老板繼續向前,所有人默默緊隨其後。
包括休離,包括元破,包括黎伯城,包括小紅,包括所有各式各樣的人,他們又都是同一種人,黃沙鎮的亡命居民。
不管願意與否,從踏入黃沙鎮的那一刻,他們已成為小鎮的一部分。
休老板是他們的王,他們隻有跟著王,才能得到安寧。
休老板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出休家曆代的輝煌。
鎮民緊緊跟隨。
他永遠是最不可忽視,最耀眼的存在。
他踩著阿宇殺穿的那條街,踩著銀白色的雪,踩著阿宇踏上的台階,一步一步,也像阿宇一樣走得很慢,足足走了八步。
上得高台,腳步不止。
碩大的深淵窟窿近在眼前。
他凝視著深淵。
深淵下一片寂靜。
高台上隻有一個人。
隻有他一個人能看清深淵中的景象。
他的眼睛,忽然迸發出光,絲毫不弱於閃電的光!
緊接著,敬罰令已從深淵疾射到他手中。
他催動磅礴真元,手中的敬罰令驟然凝光。
所有的光瞬間聚集到“罰”字上!
敬罰令,隻能看見“罰”,他要罰誰?
罰字的光,真元的浪,朝深淵洶湧而去。
休離的臉色變了。
柳辭的臉色煞白。
元破和黎伯城的表情,忽然變得怪異,似不舍,似遺憾,似後悔,似歎息。
因為他們不僅聽到了深淵中傳來憤怒的“刹刹”聲,更聽到了劍的聲音。
他們怎能忘記阿宇出劍時的聲音?
出劍速度極致的快,令出劍的聲音變得獨一無二。
除阿宇以外,誰的劍能切割無形的風?
他們知道阿宇就在下麵,或許正和休家的神獸死戰不休。
可是休老板這一記罰酒令,卻將阿宇和神獸一同罰死。
深淵裏傳來的聲音漸漸遠去。
神獸和阿宇都被罰下深淵。
柳辭滿臉憤色,剛想說什麽,立刻就有一隻粗糙的手緊捂住他的嘴巴。
黎伯城緩緩搖了搖頭。
事已至此,發泄憤怒沒有任何意義。
況且這裏是休老板的領土,他做事無論對錯,誰都不能反對。
黃沙鎮並非兩國朝堂,可理論、可辯駁、可參奏、可對簿……
黃沙鎮上反對休老板的人,通常不會享受到以上任何一種待遇,但一定會享受到最痛快的死法。
柳辭鎮靜下來,黎伯城鬆開他的嘴巴,元破送開他的手,休離依舊還攔在他前麵,害怕他再衝動。
休老板轉過了身,第一眼看到便是柳辭那雙憤怒的眼睛。
四目相對,休老板冷酷如霜,一個字都沒說。
但他用行動讓柳辭更加憤怒。
休老板輕輕一揮手,山水畫前的氣派王座淩空飛來,轟然將深淵口堵得嚴嚴實實。
他把視線從柳辭身上移開,所有人都低垂著頭,這令他感到滿意。
於是他笑了,他的笑不如以前和煦,卻比以前更加懾人。
他沉緩而威嚴的問:“不得兄弟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