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沒有如果
床上,一具麵部全毀的女屍,安靜的躺在那裏,肌膚已經變成屍體才有的灰白色。
雖然,女屍的麵部被毀的已經看不清容貌,但是女屍心口的位置,卻有一朵百合花紋身。
正是這個紋身,勾起了寧紀的記憶。
就是那一天,慕容雪還在閩都,卻突發奇想的想要去紋身,並且要紋在心口的位置上。
可是慕容雪那傲人的三圍不是瞎子都看的到,寧紀本來堅持不願意,那麽美麗的胸部,幹嘛要紋個東西上去,簡直是影響美觀。
但最後寧紀還是耐不住慕容雪的堅持,隻能無奈之下陪同一起去,打聽過大半個閩都,才找到一個手藝好又是女性的工作室。
畢竟在這種部位紋身,寧紀怎麽忍得了讓男的上,特別是在寧紀看到那些男紋身師一副快要流口水的表情時,更加認定了這點。
本來,寧紀即使是陪著一起,心裏也有一萬個不樂意,可是在聽慕容雪對女紋身師說出要求之後,卻徹底改變了想法。
慕容雪要在心口的位置紋上一朵百合花,眾所周知百合花代表了純潔,紋在心口,則是為了代表內心的純潔。
但這隻是一部分,最重要的,是慕容雪讓紋身師在花朵的中央,用一種神乎其神的手段,紋上了寧紀兩個字。
除了慕容雪寧紀還有那個紋身師,怕是其他人就算看到這個紋身,都絕對不會明白其中蘊含的意思。
寧紀的心被徹底感動了,有個女人在這麽重要的部位紋上自己的名字,這份心意,怎麽也得接受。
直到後來,慕容雪才告訴寧紀,她這麽做的真正原因。
慕容雪認為她是肮髒的,但唯有一個地方還保留著純潔,那就是心裏,所以,她要把最幹淨最純潔的地方,毫無保留的獻給寧紀,隻給他一個人。
有女如此,寧紀還能要求什麽?有的就隻是感動了。
但也正是因為這個特殊的紋身,讓寧紀一眼就認出了這具女屍,就是慕容雪啊!
一時間,寧紀還沒辦法接受這樣的事實,呆呆的看著床上的女屍,雙拳死死的握著,十指幾乎嵌進了掌心的肉裏,一滴滴刺目的鮮血順著掌紋滴落了下來。
就這樣,寧紀呆呆的看著女屍十多分鍾,心裏就像湧起了滔天的波濤,一個之前還在他麵前有說有笑的人,就這樣永遠的離開他了?
這樣的事實,無論是誰都不可能一下子承受下來,而寧紀,也並非一個抗打擊能力超強的人。
淚水,不受控製的在眼眶裏打轉,在那裏,有一道鐵閘。
男兒有淚不輕彈,這是華夏男兒的鐵則,寧紀輕易不會流眼淚,哪怕曾經被宋龍打到瀕死,哪怕被孫宏逼到絕境,他都沒有流過哪怕一滴眼淚。
可是今天,淚水就像發了狂的野獸,瘋狂的衝擊著鐵閘,瘋狂的衝擊著最後的防線。
寧紀在忍,強忍著內心超乎尋常的痛苦,鑽心的痛苦。
可是這個時候,他的異能偏偏又出來搗亂,腦海中那台LED高清屏幕上,驀然浮出與慕容雪的點點滴滴。
從初次見麵的誘惑,再到生日宴會上的爭鋒相對,再到為了幫助自己的付出,再到無數次激情時的動情,還有在慕容家不顧冒犯嫡係的解圍。
這一直以來的點點滴滴,全部在LED高清屏幕上放映了一邊,如此的清晰,如此的曆曆在目,仿佛就像剛剛發生的一般真實。
最可怕的,莫過於此,故人已去,回憶卻如此清晰,這份清晰,就像無數隻螞蟻在心頭上爬,在啃咬,在撕扯。
一份份本來可以忽略的疼痛,但以數以萬計的數量聚集在一起之後,卻成讓人生不如死的痛苦。
寧紀抱著頭,發出陣陣痛苦的咆哮,打破了太平間裏應該有的寧靜,臉部幾乎扭曲在了一起,眼眶裏的淚水在做最後的衝擊。
最終,他還是沒能忍得住,眼淚如同卸閘的洪水一般宣泄而出,最後的防線也已經潰不成軍。
她就這麽走了?她真的就這麽莫名其妙連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寧紀不能接受這樣的現實,絕對不能。
站起身幾乎瘋狂的搖著慕容雪已經冰涼的屍體,撕心裂肺的嘶吼道:“雪兒,雪兒,你睜開眼看看我,你睜開眼看看我啊,我是寧紀,我是你的寧紀啊。”
可是,無論寧紀如何嘶吼,如何咆哮,慕容雪就這樣安靜的躺在那裏,白的發灰的皮膚,已經告訴了寧紀,已經做出了最終的審判。
慕容雪已經不在了,從此這個世界上,再也不會有慕容雪這個人了。
寧紀心底的防線,在這一刻,也被痛苦衝破,歇斯底裏,就像個孩子一般,抱著慕容雪冰冷的身體嚎啕痛哭起來。
“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你要這麽著急的離開我,為什麽不等我告訴你我愛你,為什麽不給我多一點的時間去照顧你,撫平你心裏的創傷,雪兒。”
慕容雪,有著光鮮亮麗的外表,無論到哪裏都是萬眾矚目的焦點,這是慕容家賦予她的平台,給了她這個旁係子女全新的開始。
可是,其中的代價也無比沉重,隻有寧紀知道,慕容雪心底的痛苦,她是那樣的厭惡那具肮髒的身體,那樣的自卑。
可是,寧紀本來可以做很多,但卻有很多沒有去做,對慕容雪的感情,從來都隱藏在心裏,從來都沒有舍得說出來告訴她。
因為林薇的關係,寧紀甚至還有過離慕容雪遠一點的念頭。
多麽悲哀,多麽諷刺。
直到失去了,才知道要後悔,才知道要珍惜,人類到底有多賤,多廉價。
寧紀就這樣抱著慕容雪的屍體,拚命的哭,好像隻有這樣,才能多多少少發泄一點內心中的痛苦,才能把心裏隱藏的感情通過某種方式來告訴慕容雪。
隻是,已經來不及了。
寧紀再也看不到慕容雪那雙漂亮的眼角,再也看不到她千嬌百媚的眼神,再也看不到她俏皮可愛的模樣,一切都看不到了。
積蓄了太久的淚水,在今天,在這個冰冷的地方,一股腦的湧了出來,沾濕了白色的杯子。
太多的事情,就像烙印,就像慕容雪心口的紋身,永遠的留在寧紀心裏。
慕容雪給他的感動,如此清晰,可是他為慕容雪做的,卻少之又少,哪怕連多陪陪她的時間都很少抽出來。
是不是每次寧紀離開之後,她都會獨自的神傷?是不是每次見到寧紀和其他女人走在一起的時候,她都會暗自自卑?
那天慕容傲的壽宴,寧紀和林薇一同出席,在慕容雪的微笑背後,是否還隱藏著悲傷,盡管吃醋是女性的本能,可她依然幫寧紀解圍,寧可得罪慕容家嫡係。
寧紀不明白,這麽多事情,為什麽隻在失去之後才變得這麽清晰。
一遍遍的哀求,一遍遍的哭訴,慕容雪的屍體,還是那般冰冷,還是一動不動,哪怕隻要有一絲一毫的溫度,寧紀都能滿足。
可是,老天爺,你這個天煞的混蛋,難道連這點心願都不能滿足?
緊緊摟著慕容雪,良久沒有鬆開,直到哭到渾身無力,寧紀才放開慕容雪,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這個時候,手機響了,是林薇的來電。
但寧紀已經沒心思去接任何人的電話,今晚,隻屬於他和慕容雪,無論是誰都不能打擾,哪怕這個人是林薇。
關了手機,把手機丟在一邊,今晚,不要任何人的打擾。
這是第一次,寧紀相信了迷信,相信了鬼神論,因為隻有相信這些子虛烏有的東西,才能相信慕容雪的靈魂在投胎轉世之前還會回到肉體身邊。
或許現在的她,正在寧紀的身旁,安靜的看著他,就像那一個個清晨,慕容雪依偎在寧紀懷裏,安靜的看著他直到寧紀醒來一樣。
隻有這樣的幻想和奢望,才能讓寧紀心裏稍微好受一點,隻有這樣的自欺欺人,才能讓寧紀自以為慕容雪還能陪他最後一晚。
“如果你在的話,就和以前一樣靠在我肩膀上,好不好。”寧紀對著空無一物的半空,自言自語道。
現在,唯一能支撐著寧紀沒有倒下的,也隻有空想罷了。
回味著曾經的甜蜜,心裏回應的卻是苦澀,淚水止不住的流,哪怕淚腺幹澀的生疼,卻還能擠出一點眼淚。
“從來都沒有親口告訴你,我心裏對你的感情,雪兒,我愛你,如果你能聽得見的話。”寧紀出神的看著半空,仿佛已經看到了慕容雪在看著他微笑。
她的微笑依然是這樣的迷人,這樣的驚心動魄。
靠著床,寧紀就這樣安靜的坐著,盡管這裏是陰森森的太平間。
外麵,建叔和陳風在走廊裏等得心急如焚,已經兩個多小時過去了,寧紀還沒出來,他們也知道這個打擊對寧紀來說有點太大了。
就連他們兩個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都愣了好久,更別說是寧紀了。
“怎麽辦,要不要去看看妖孽,要是他做傻事怎麽辦。”陳風焦急的問道。
建叔點點頭,歎氣道:“雖然我相信他還不至於會想不開,但還是去看看比較好。”
兩人拿定主意後,就一起往通向太平間的電梯口走去。
不料,王平居然還在電梯門口站著。
“王醫生,我們想下去看看寧紀。”陳風道。
王平看了建叔和陳風一眼,搖了搖頭,道:“這種時候,別去打擾他,你們來的正好,幫我站崗,我要下班了。”
無奈之下,建叔和陳風也隻能聽了王平的話,像兩尊門神似的受到電梯門口。
但他們沒想到,一等就是整整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