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他不是我們的孩子
“你確定是這裏?”夏同安指著病房門問道。
之前夏若喬粗略地看了一遍餘穎的就診記錄,再之後餘景初卻無法查到相關信息,也就隻好憑著她的記憶來找。
夏若喬掃了一眼病房門號,有些不確定的點了點頭。
先前她還是非常篤定的,但在夏同安一而再再而三的詢問和質疑的目光下,她也有點不敢確定了。
餘景初輕輕地敲了敲病房門,十幾秒鍾之後還沒得到回應他便推開門走了進去。夏若喬原本想跟著餘景初進去的,但還不等她邁開腳步,後領就被夏同安給拽住了。
這一個兩個都吃錯什麽藥了,這麽喜歡拽她的衣領?
夏若喬扭頭望過去,正準備開罵就聽見夏同安對餘景初說道:“你一個人進去就好,我跟若喬隨便逛逛。”
說完,夏同安還順便把病房門給掩上了。
“什麽熱鬧都能湊,但這種熱鬧咱不能去,知道不?”聽夏同安這樣一說夏若喬才反應過來,這種場合她一個外人還真的不應該摻和。
夏若喬癟了癟嘴,沒有直截了當的回答。她拍了拍依舊拽著自己後領的手,碎碎念道:“遲早我要穿一件沒有領子的衣服,看你們拽哪裏!”
“你要是真的穿了,不被餘景初扒掉一層皮,我還真的不信。”夏同安語氣悠然的說著,鬆開手轉身往來的方向走去。
夏若喬走在夏同安的身旁,不以為然的回答道:“他要是真敢這樣做,我就哭唄。”
“哭?對他沒用的,他平時也就是看在你哥我的麵子上才哄哄你。”
“三十歲的人了,你要不要臉的?”
“若喬,我問你,天上掉下一張臉你要不要?”
“……滾。”
兩人邊走邊鬥著嘴,到轉角處的時候夏若喬沒注意,差點兒就撞上了迎麵走來還拄著拐杖的老年男人。幸好夏同安眼疾手快,她拉到了一邊,不然後果就不是一句抱歉能解決得了的了。
等那老年男人走遠之後,夏同安雙手抱臂,調侃道:“你到底長沒長眼睛?天天走路都不看路。”
“你才沒長眼睛。”夏若喬小聲嘀咕了一句,往前走兩步又回過頭看一眼。
這樣的行為重複了好幾遍,夏同安忍不住問道:“看什麽呢?”
“看剛剛那個人呐,不知道為什麽,他給我一種很熟悉的感覺。”
聽到夏若喬這樣說,夏同安停下了腳步,眉頭也微微地擰了起來,原來不止他一個人是這樣的想法。
“哥,要不我們跟過去看看吧。”夏若喬提議道。
“好。”
餘景初走進病房,清寂的目光在病房內掃了一圈,最後定格在窗前那坐在輪椅的背影上。他緩慢地走過去,一雙長腿邁得緩而有力。
聽到動靜,那女人過了好一會兒才睜開雙眼望向他,瞳孔有些渙散,眼神裏也沒有半點生氣。
餘景初蹲在她的身邊,怔怔地回望著她。
女人五十多歲將近六十的年紀,不長的頭發已經變得花白,身體消瘦不算,就連臉上也爬滿了深深的皺紋,而膚色已經呈現出了一種病態的青灰色。
餘景初很難將眼前的人和他記憶裏相貌清婉的母親聯係在一起,可她左眼眼尾的朱砂痣卻證明了她就是他的母親。
餘景初生平學會的第一個字哽在喉嚨裏,怎麽也叫不出來。
也是,這二十多年裏,他沒有盡過一天為人子該盡的責任,他又怎麽有資格叫一句母親?
餘穎試探性地伸出手去撫摸餘景初的發絲,一觸碰,又迅速地縮回手,像是害怕對方會生氣一樣。
見餘景初並沒有動怒,餘穎再一次伸出手去,慈愛的摸著他的腦袋。
餘景初突然想起小的時候,餘穎也總是喜歡像這樣摸著他的腦袋,對著他慈愛的笑。
餘景初突然想起小的時候,餘穎也總喜歡摸著他的腦袋,對他慈愛的笑。
“媽……”想到往昔,餘景初下意識地叫出聲來。聲音很低,但在這安靜的病房之中卻顯得格外清晰。
餘穎聽到從餘景初嘴裏說出的這個字頓時變了臉色,像是受到了莫大的驚嚇那般,尖叫著,一個勁地往後縮,最後連人帶椅摔在了地上。
餘景初連忙上前,想要扶她,可不等他觸碰到,餘穎便哭著、大喊著讓他別過來。餘景初微微一怔,就在這個愣神的間隙,餘穎也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力氣,一把將他推倒在地,嘴裏一邊低喃著“天啟”兩個字一邊奮力地朝外爬去。
就在這個時候,門邊傳來一聲巨響,一名頭發半白拄著拐杖的老年男人走進病房,眼裏滿是著急與擔憂。他急匆匆地走到餘穎的身邊,扔了拐杖,像哄小孩子似的哄道:“阿穎別怕,我在呢,我在。”
餘穎撲在男人的懷裏嗚嗚的哭著,手顫抖著指向餘景初的方向,像小孩子似的,帶著哭腔斷斷續續的說道:“天啟,讓他走……他是騙子,他不是景初,不是我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還那麽小……那麽小……他不可能是他……”
餘景初渾身像是被雷給擊中了那般動彈不得,瞪得僵直的眼睛怔怔地望著餘穎哭得哆嗦的背影。
偌大的病房裏仿佛陷入了沉沉的死寂,隻剩下餘穎的抽泣。
沉默良久,餘景初嗤嗤大笑出聲,既淒厲又蒼涼。活了三十多年,他竟然糊塗到連自己是誰的種都不清楚。
真是諷刺啊。
站在病房門前的夏若喬嘴唇蠕動了一下,一句話也沒能說出來,也沒敢走上前。她偏過頭去,不著痕跡地擦拭掉眼角的淚,餘景初的這副模樣她最終還是沒能看下去。
原來,這就是淩宣所說的結果。
跟夏同安跟過來,聽到的便是那一句“他不是景初,不是我們的孩子”。這三十多年裏,餘景初一直活在被人指指點點、被淩宣打壓的環境裏,活在“私生子”的陰影之下。
沒想到的是,他的父親另有其人。
笑過之後,餘景初緩緩站了起來,如同平時那樣優雅地朝外走去。他臉上的神情已經恢複了平時淡然的模樣,可那雙遍布猩紅的眼睛卻藏不住他此時此刻的內心。
夏若喬討好似地拽了拽餘景初的襯衫,滿眼擔憂。
“走吧。”餘景初握住夏若喬的手。
夏若喬不敢有異議,耷拉著腦袋轉身。等過兩天,餘景初心情平靜下來,他自然是不會丟下他母親不管的。
就在他們三人準備離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淩天啟蒼老的聲音:“我們談一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