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8 不是肖家女兒
很多時候，牧南池真的算不上一個好人，做事做人，都不會講究委婉，有什麽總是說什麽，而且常常還是一怔見血的那種。
他的嘴巴，比毒藥還毒，毒不死人，但往往能將人弄得半死不活，想死又不能死。
盡管他此刻的話多麽不近人情，還有點那麽令人討厭，可不可否認，他的話多麽的實在。對，實在，又真實。
肖羽音不願去想，卻不能不麵對。她也想知道，事實的真相，到底是什麽。她蹲在地上，撿起那幾張被牧南池捏成一團的單子，一點一點的撫平，格外沉靜的聲音，問：“哥，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嗎？”
她真的……不是肖家的女兒？
最後一句，無論如何，她都沒有勇氣問出。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家庭，突然被告知，這些人都不是她的家人，她其實是個沒人要的孤兒，這叫她如何接受？
肖羽然看著她蹲在地上瘦小的身子，恍然間想起，13歲那年，父母在屋子裏麵的談話，父親說著要將羽音的身份告訴她，母親爭執著不讓他說，她太希望自己能有個女兒了，這個乖巧的女兒已經跟在她的身邊這麽多年，猶如親生的，她怎麽能讓一個真相來破壞她們母女之間的關係呢。
母親的祈求，最後還是讓父親退步了，兩人約定等她再大些就告訴她。
她十六歲的生日，父母已經打算將她的身世告訴她，可是，怎麽也想不到，他們會命喪黃泉，再也沒有機會開口。
而他，再失去父母之後，就再也沒有勇氣開出這個口。隻是怕，太害怕這話一說出口，他將也永遠的失去她，那他，就成了永遠的孤兒。
肖羽然突然一句話卡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
“那你告訴我，你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肖羽音換了個方式問，聲音低了幾分，沉悶的聲中，帶著哽咽。
“13歲。”肖羽然的聲音比她還要輕，帶著顫抖，失措。他從沒想過，這件事會以這樣的形式說出來，這樣的殘忍，不管對肖羽音，還是對他自己，都是無比殘忍的。
他想象過無數次，當有一天，他們不再為生活奔波，他會牽著她的手，認真的講她的背景，而她，也會在他的嗬護下，不會覺得有多麽的惋惜。
這件事，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他們依然會成為家人。
而如今，這件事，卻要在她如此無助的情況下，被揭露出來。這一切的一切，隻因他的自私，是他的自私照成的結果。
他突然有些後悔自己的算計，猛地鬆開揪在牧南池衣領上的手，上前到肖羽音跟前，“羽音……”
他要說點什麽，應該說點什麽。可有不知該說什麽，他本來就笨嘴笨舌，平常都不會說什麽話，遇到關鍵時刻，就更加不會說了。
越焦急，越處理不好事情。
肖羽音鼻子一抽，眼淚“啪嗒”掉落下來，滴在那幾張單子上，醒目的毫無血緣關係幾個字就靜靜地躺在紙上，映在她的眼裏。
這份單子，是幾年前，他們全家一起在醫院體檢的體檢表，她仍還記得，那次，父親不讓她看他們的體檢表。
原來真正的原因，在這裏，害怕被她知道真相，所以幾人一起借口著不讓她看，現在想起來，過去裏有好多時候是可疑的。
就連上次肖羽然需要輸血，他也借口說她的血型是隨媽媽，原來都是騙人的。
她哭的更凶，明明努力克製，卻還是抑製不住的一直哭泣。
肖羽然蹲在她的跟前，笨拙的扯著衣服的袖子給她擦眼淚，什麽安慰的話也不會講。
“你讓我靜靜。”她說，自己一把擦掉臉上的淚水，猛地站起身，在所有人還沒反應之際，拔腿就跑走。
“羽音！”肖羽然焦急的站前去追。
身邊，牧南池的腳步比他更快，已經追出老遠的距離。
錢安心扯住肖羽然的胳膊，“牧南池已經去追了，你就安靜待在醫院裏養傷吧，內出血本來就不能隨意亂動，要躺好在床上。羽音隻是心裏有些亂，你別太擔心，實在不放心，我跟上她就是，但你得好好待著。”
她最關心的，永遠隻會是他。
肖羽然沒有強硬追上去，這個時候，他也清楚，羽音未必會想見到他。
錢安心沒有留在醫院裏，看著肖羽然上床後，她真的跑出去找肖羽音。到底，心底深處，還是忍不住哀傷，她在他的麵前，永遠站不住位置，隻有替他付出時，他才會記住她的存在。
可盡管如此，她還是帶著一絲僥幸，希望未來的某一天，他能看見自己。
哪怕，隻是一眼也好。
一眼，都能夠讓她心中的遺憾，消得幹淨，他明明是明白這兒道理的，卻從來不願給她這樣的期盼。
他曾經說過，人是貪婪的，想要一點東西，但這一點東西得到時，就會想要更多一點東西，然後再更多，無限循環，到最後，連自己都無法自拔。
那麽他，如今是否也這般？
想要的更多更多，學不會知足。
而他想要的，是什麽？
妹妹。
隻是想守住那份親情嗎？
錢安心開車出去，漫無目的地轉悠，找不到肖羽音，茫茫偌大的城市，以往一通電話就能做到的事。如今卻像是忘記有手機一茬，隻是開著車，手機就擱置在她的副駕駛位，她卻一次都沒有拿起。
看著窗外茫茫的夜色，腦子裏回旋起過去，肖羽然袒護肖羽音的畫麵，他看著肖羽音時的眼神，還有他為她所做的一切……
所有的所有，早已超出了作為一個哥哥的義務，他對她的情緒，不隻隻有親情在裏頭。
不！
那她成了什麽？
成了他們之間的笑話嗎？
錢安心勾唇，握著方向盤的雙手，驀地攥緊。安靜的車廂裏，響起她諷刺的譏笑，腳下的車速不由得加快，帶著憤怒，車子穿梭在夜色中。
鬧市的街頭，“砰”的一聲，車頭撞到路邊的護欄上，引起路人的一陣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