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王用三驅
司馬遹敲定校獵之事也沒有閑著，遣人前往隴西，漢中請關中個各個勢力的人前來長安會晤。請範長生的是孫秀，他本就是正一教眾，由他去不算太唐突。其餘則是賈後一黨的戴罪之人。這幾天司馬遹將他們帶在身邊令他們端茶倒水，磨礪了幾天這些人也慢慢琢磨除了味道，開始變得恭順起來。
幾天後在秦王司馬柬的發動下，校獵的準備事宜已經完備。
原上林苑區域，尤其是沿河地帶因為土地肥沃水草豐茂早已成為羌人的牧馬地，現在原本在這裏的羌人早已驅逐而去，設置成了臨時的營帳地。盡管時間緊迫，司馬柬還是建造了一座臨時的高台用來閱兵。
高台周圍用布幔圍起來，空出巨大的校場，周圍旌旗一杆連著一杆一直延伸到視線的盡頭。
儀仗隊早已準備妥當，列隊校場之上，司馬遹領著邀請的關中子弟入場，儀仗奏樂響徹雲霄。
校獵奏樂當然不會是什麽靡靡之音，隆隆的鼓聲和牛角的號角使氣氛更加肅然。
衛瓘走在司馬遹旁邊煞有介事道：上古之時人民缺衣少食以狩獵為生，最初兵戰之道甚至治國之道都是從狩獵采集中悟到，後來便成為禮製一直沿用。
商湯時期，湯王見祝網者置四麵，問祝為什麽這樣，祝對湯王說四麵張網普天之下四方來著皆會墜入我的網中。湯王卻說天道好生，若是這樣豈不是絕其生息，那樣我和桀還有什麽區別？於是解其三麵置其一麵，對祝說蛛蝥作網也隻是為了自己果腹，今人循序，欲左者左，欲右者右，欲高者高，欲下者下，我所針對的是犯命者，不想傷及無辜。漢南之國聽到之後評價商湯說湯之德及鳥獸矣。於是紛紛歸附，後來即便天災頻頻也沒有令商湯的統治動搖。
到了周朝，天子諸侯無事歲行苗狩之禮時取易經比卦，其九五爻曰：顯比,王用三驅,失前禽,邑人不誡,吉。便是說狩獵需網開一麵不能趕盡殺絕。後人多從之，以免遭受絕事之禍。
衛瓘之言不是無的放矢。司馬遹邀請關中子弟的用意便是考校，考校完自然會分出可用於不可用兩派，衛瓘擔心司馬遹為了除掉不可用的人專門送這些人去死，隱晦的進行的勸諫。
司馬遹聞弦而知雅意道：“太師所言甚是，他們在關中根深蒂固，若是魚死網破，我可討不了好！這次校獵便是想順帶選拔一些人為我所用！至於其他人，大不了驅逐出關！”
“此次校獵，太子殿下必然想考較一下關中是否有堪用之人，我們的機會來了！”皇甫重的兒子皇甫昌騎著馬在後麵向其他人炫耀道。
皇甫重是將門世家，又是關中豪門，對大晉麵臨的危機感受更加深切，校獵之事一出，皇甫重就聯想到很多。
由不得皇甫重多想，上林苑是漢武帝時期興建，那時正值匈奴勢大，武帝借校獵開上林苑乃是為了練兵。那時的上林苑中時長有羽林衛的身影。如今司馬遹重新選定上林苑其目的不言而喻！無論是秦王還是太子，隻要重視兵事皇甫家就不愁沒有出頭之日。
不止衛瓘皇甫昌，司馬遹邀請者都是關中豪族子弟，自幼習文弄武大多已經清楚其中的緣故。
有人讚同有人卻沉默不語，各有各的思量。此次卻如皇甫昌所言是豪族重新站隊的時機，又何嚐不是關中豪族門閥的一次試探。
司馬遹在考察豪族可用不可用，豪族也在考察司馬遹可依不可依。
其中對司馬遹有意見的不在少數，張常便是其中之一。
張常的不爽同樣也是因為上林苑。原上林苑荒廢之後，張家從河南之地遷徙於此已經有五代，五代經營剛剛有點基礎卻遇到司馬遹入關，入關也就罷了，竟然驅逐原上林苑的人，最後張家雖然留了下來，卻也知道即便留下也是暫時。入上林練兵哪裏輪到張家呆在寶地？
這不就是奪人產業嗎？
校獵之上古三皇五帝時期就有，那時設置皇家宮館台榭沼池苑囿，是為了從中獲得財賦侍奉郊廟，接待賓客充實庖廚而已。可不是為了奪百姓膏腴穀土桑柘之地。
大禹任益虞上下和草木茂；成湯好田天下用足；文王囿百裏民以為尚小；齊宣王囿四十裏民以為大。區別就在其目的是為了幫助百姓富裕還是為了剝削百姓和搶奪百姓的產業。偏偏司馬遹要學武帝廣開上林，麵積南至宜春鼎胡旁南山周袤數百裏，置戎馬器械為禁禦所營，失了堯舜、成湯文王三驅之意。
在張常看來司馬遹是妥妥的昏暈之輩！
校獵自然有比試，比試也自然有賞賜。對於親附自己的人司馬遹會拿出多大的價碼，張常不免有些期待。若是此番校獵不能以獎賞的名義換回一個縣爵，那司馬遹休想讓張家讓出一寸土地！
至於配合，飽含怨氣的張常卻很不給力！
“太子是尊貴沒錯，但來了關中還不得各級循吏配合，張家好歹是豪門，在衙門做事的人一抓一把。想要張家配合應該是太子求著我們才對，不是處處被你指點！”
張常想著出神，渾然沒聽到新的命令已經傳達，諸軍列陣已畢，張常還在後麵磨蹭差點一頭撞進陣列擾亂軍陣。
臨時木台上，司馬遹目光一凝。
剛想拿個人祭旗，不想就有人做亂！張常既然一頭撞上來，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司馬遹向衛瓘問道：“可有犯事者不聽軍令？”
“稟殿下，張常衝撞陣列，按例當斬！”
司馬遹冷聲道：“《月令》曰：季秋，天子教於田獵，以習五戎。故校獵不僅是校獵也是練兵，行止皆按軍法處置！有亂陣者皆軍法從事！既然有人亂法，那邊斬了祭旗吧！”
“諾”左右聽命將張常拉出陣列！
張常萬萬沒有想到自己會被當做殺雞駭猴的雞立刻驚叫起來，左右將他嘴堵上拉到陣前，手起刀落人頭落地！
眾人莫不肅然，司馬遹宣布道：“眾軍聽命，司馬柬督左甄；皇甫重督右甄；馬隆居中節製諸軍。甄圍，旗鼓相見，銜枚而進。甄常開一方，以令三驅。開拔！”
令畢，小吏奔騎向眾軍傳命：“鳥獸之肉不登於俎者，不射；皮革齒牙骨角毛羽不登於器者，不射。”
隨著軍命下達，眾軍鼓嘀鳴角，浩浩蕩蕩湧出，策馬奔騰！校獵開始了！